打破了这阵短暂的沉默。“这位是贝拉。”
“非常欢迎你,贝拉。”卡莱尔向我走过来,他的步子十分小心慎重。他试探性地伸出手,我走向前去,和他握手。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卡伦医生。”
“拜托,叫我卡莱尔。”
“卡莱尔。”我向他露齿一笑,忽然涌起的自信让我吃惊不小。我能感觉到,站在我身旁的爱德华如释重负。
艾思梅微笑着,也走上前来,握住了我的手。她冰冷如石头般的紧握和我期待的一样
“很高兴认识你。”她由衷地说道。
“谢谢。我也很高兴见到你。”而且我一直都是。就像遇见一个童话故事——一个活生生的白雪公主。
“爱丽丝和贾斯帕在哪里?”爱德华问道,但没人回答,他们已经出现在宽阔的楼梯顶上。
“嗨,爱德华!”爱丽丝热情地喊道。她跑下楼梯,只见一阵黑发雪肤的幻影,顷刻之间她已优雅地出现在我面前。卡莱尔和艾思梅警告地瞪着她,但我喜欢这样。这很正常——无论如何,对她而言确实是这样。
“嗨,贝拉!”爱丽丝说着,跳上前来亲吻我的脸颊。如果卡莱尔和艾思梅之前只是警惕地看着的话,他们现在简直是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的眼里也露出了震惊的神情,但我还是很高兴,她竟然如此如此全盘地认同我。我惊奇地感觉到爱德华在我身旁僵住了。我瞥了一眼他的脸,但他的神情有些难以琢磨。
“你闻起来真的很棒,我之前从没注意到。”让我异常窘迫地是,她如此评价道。
没人知道该说些什么,然后贾斯帕站在了那里——身材高大,宛如狮子。一种安心的感觉传遍了我的全身,我忽然轻松起来,不再在乎自己在那里。爱德华挑起一侧眉毛,看着贾斯帕,我这才想起来贾斯帕的天赋。
“你好,贝拉。”贾斯帕说道。他依然站在远处,并不主动过来和我握手。但在他周围是不可能感觉到尴尬的。
“你好,贾斯帕。”我向他微微一笑,然后向所有人微笑。“很高兴见到你们——你们的家非常漂亮。”我依照惯例补充了一句。
“谢谢,”艾思梅说道。“我们都很高兴你能来。”她饱含深情地说着,我意识到她觉得我很勇敢。
我同样注意到,罗莎莉和艾美特都不在这里,我还记得当我问到别人会不会不喜欢我时,爱德华过于天真的否认。
卡莱尔的神情转移了我的注意力,把我从思绪中啦了回来。他一脸紧张的神情,正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注视着爱德华。在眼睛的余光中,我看到爱德华点了点头。
我看向别处,试图保持礼貌。我的眼睛又一次徘徊在门边平台上那架美丽的乐器上。我忽然想起了我童年时疯狂的梦想,想象着如果我能中一张彩票,我就能给我母亲买一架钢琴了。她弹得不是很好——她只在我们的二手立式钢琴上自娱自乐地弹过——但我喜欢看她弹奏。她很快乐,一心一意地弹着——对我来说,她似乎是一个全新的,谜一样的人,跳出了我所认定的“妈妈”的角色之外的人。当然,她也让我上过几堂课,但像大多数孩子一样,我哭闹不休,直到她放过我为止。
艾思梅注意到了我关注的对象。
“你会弹吗?”她问道,把头偏向了那架钢琴。
我摇了摇头。“完全不会。但它很漂亮。这是你的吗?”
“不。”她大笑起来。“爱德华没有告诉过你他很有音乐天赋吗?”
“没有。”我眯起眼睛,瞪着他忽然露出的无辜神情。“我猜,我应该早就料到的。”
艾思梅困惑地扬起她精致优雅的眉毛。
“爱德华什么都会,对吧?”我解释道。
贾斯帕窃笑起来,艾思梅责难地瞪了爱德华一眼。
“我希望你没有在炫耀——这样太没礼貌了。”她训斥道。
“只有一点点。”他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她的脸因为他的声音而柔和了起来,他们交换了一个我无法理解的简短的眼神,可是艾思梅的神情却几近俏皮。
“事实上,他太谦逊了。”我更正道。
“好吧,去为她弹上一曲。”艾思梅鼓励道。
“你刚说过炫耀是没有礼貌的。”他反驳道。
“每条规矩都有例外。”她答复道。
“我想听你弹奏。”我自告奋勇地说道。
“那就决定了。”艾思梅把他推向钢琴。他拉着我一起走过去,让我坐到琴凳上和他挨着坐。
他恼火地看了我许久,这才转向那些琴键。
然后,他的手指轻快地在那些象牙白色的琴键上跃动起来,流淌在房间里的乐章是如此的复杂,如此的丰富,很难想象这是用一双手弹出来的。我感觉到我的下巴掉下来了,我惊愕地张大了嘴,听到了从我身后传来的对我的反应的轻笑声。
爱德华若无其事地看着我,但音乐丝毫没有停顿,依然在我们身旁奔涌着。他向我眨了眨眼。“你喜欢吗?”
“你写的?”我明白过来,喘息着说。
他点了点头。“这是艾思梅最喜欢的一曲。”
我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怎么了?”
“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音乐缓慢下来,演变成了一首更为轻柔的曲子。而让我惊讶的是,我从那些丰富的音节里认出了交织在其中的他那首摇篮曲的旋律。
“你启发了我的灵感,让我写下了这首曲子。”他温柔地说着。音乐变得更加甜蜜,简直让人不堪忍受。
我说不出话来。
“他们很喜欢你,你知道,”他攀谈道。“尤其是艾思梅。”
我向背后望去,但整个巨大的房间现在都空了。
“他们都上哪儿去了?”
“非常巧妙地给我们留出一点私人空间,我猜是这样。”
我叹了口气。“他们都喜欢我。可罗莎莉和艾美特”我打住了话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疑虑。
他皱起眉:“别担心罗莎莉,”他说道,他睁大了眼睛,很有说服力。“她会回来的。”
我怀疑地撅起嘴唇。“艾美特呢?”
“嗯,他觉得我疯了,这倒是真的。但他对你毫不介怀。他正试图劝说罗莎莉。”
“是什么让她不快呢?”我不敢确定自己是否想要知道答案。
他深深地叹息着。“罗莎莉太纠结于我们的身份。对她来说让外面的人了解真相是件很难的事。而且她有点儿嫉妒。”
“罗莎莉嫉妒我?”我难以置信地问道。我试图想象出某个宇宙空间,在那里像罗莎莉这样美丽得惊人的人会有某种可能的理由嫉妒像我这样的人。
“你是人类。”他耸耸肩。“而她希望她也是。”
“哦,”我喃喃低语道。“可是,甚至连贾斯帕”
“那确实是我的错。”他说道。“我告诉过你他是最近才开始尝试我们的生活方式的。我警告过他,要他离你远一点。”
我想到了那个理由,战栗起来。
“艾思梅和卡莱尔”我赶快继续说道,不想让他注意到。
“都很高兴看到我快乐。事实上,就算你多长了一只眼睛或者脚上有蹼,她都不会介意的。一直以来她都在担心着我,生怕我必要的天性会有所缺失,因为当卡莱尔转变我的时候,我还太年轻她简直欣喜若狂。每次我触碰你的时候,她都会因为心满意足而哽咽了。”
“爱丽丝似乎非常地热情。”
“爱丽丝有她自己独特的看问题的方式。”他紧闭着唇,勉强说道。
“而你不打算解释这一点,对吧?”
一阵无需言语的交流在我们之间传递着。他意识到,我已经知道他有事情隐瞒着我。我意识到,他不会泄露任何内容的。至少不是现在。
“所以这就是卡莱尔之前想要告诉你的?”
他的眉头聚拢在了一起。“你注意到了,对吗?”
我耸耸肩。“当然。”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我几秒种后,答道。“他想告诉我一点新闻——他不知道这是否是我能和你分享的内容。”
“你会吗?”
“我不得不告诉你,因为我将要有点过度保护你,在未来的几天内——或者几周——而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个天生的暴君。”
“怎么了?”
“事实上,没什么。爱丽丝刚刚看到有些访客很快就要到来了。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而且他们很好奇。”
“访客?”
“是的好吧,当然,他们不像我们——我是指,在狩猎习惯上。他们也许根本不会进镇里来,但我确实不想让你离开我的视线范围,直到他们离开为止。”
我颤抖起来。
“终于,一个合理的反应!”他喃喃低语道。“我正要开始认为你完全没有自我保护的意识呢。”
我不去理会这个话题,只是看向别处,我的目光再次徜徉在这间广阔的房间里。
他追随着我的视线。“不是你所期待的,对吗?”他问道,他的声音有些自以为是。
“不是。”我承认道。
“没有棺材,角落里没有成堆的头盖骨,我甚至不认为我们会有蜘蛛网你一定失望透顶了。”他狡猾地继续说道。
我无视他的揶揄。“这里是那么的明亮那么的开阔。”
当他回答的时候,他更认真些了。“这里是我们永远不需要躲藏的地方。”
他依然在弹着那首歌,我的歌,渐渐滑入尾声。最后一个和音落在了一个更为忧伤的音调上。最后一个音符回荡着,在一片沉默中愈发醒目。
“谢谢。”我喃喃低语着。我意识到自己的眼中已经盈满了泪水。我轻轻抹去泪水,有些尴尬。
他轻触我的眼角,截住一滴我遗漏了的泪珠。他举起那根手指,审视着那一滴忧伤的液体。然后,他把手指放到嘴里,品尝它的味道。他的动作太快了,我不能肯定他是否真的这样做了。
我疑虑地看着,而他回过头来看着我,看了许久,最终笑了起来。
“你想去看看房子的其余部分吗?”
“没有棺材?”我求证道,我话里的挖苦并不能完全掩盖住我所感受到的微小但真切的不安。
他大笑起来,牵起我的手,带着我从钢琴旁离开。
“没有棺材。”他保证道。
我们走上那座宏伟的楼梯,我的手一直放在如绸缎般光滑的扶手上。楼梯尽头那长长的走廊里镶嵌着一种米色的木板,和一楼的地板一样。
“罗莎莉和艾美特的房间卡莱尔的办公室爱丽丝的房间”他一边引着我走过一扇扇门,一边指点着。
他本来要继续走下去的,但我停在了走廊的尽头,怀疑地看着我头上的墙面上挂着的装饰物。爱德华看着我迷惑的神情,轻笑起来。
“你尽可以笑出来。”他说着“这是某种讽刺。”
我可笑不出来。我的手下意识地抬了起来,伸出一根手指,仿佛要触到那个巨大的木制的十字架,它因年久而发暗的颜色与浅色调的墙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没有触碰它,虽然我很好奇,这块有些年头的木头摸起来会不会像它看上去那样光滑如丝。
“这一定很古老了。”我猜测着。
他耸耸肩。“十六世纪三十年代早期,大约是那个时候。”
我的目光从十字架上移开,注视着他。
“为什么你要把它留在这里呢?”我很怀疑。
“念旧之情。它属于卡莱尔的父亲。”
“他收集古董?”我怀疑地试探道。
“不。他亲手把它雕刻出来。它就挂在他布道的教区牧师住宅的讲道坛后的墙面上。”
我不能肯定我的表情是否泄露了我的震惊。但为了以防万一,我转过身去,看着那个简朴的古老的十字架。我飞快地心算着:这个十字架有超过三百七十年的历史了。沉默在延续着,我挣扎着让自己的脑子塞满了这个念头——这么多年。
“你还好吗?”他听起来有些担心。
“卡莱尔几岁了?”我无视他的问题,依然向上看着,飞快地问道,
“他刚刚庆祝完他的三百六十二岁生日。”爱德华说道。我回过头去看向他,眼里写满了上百万个问题。
他一边说话,一边小心地看着我。
“卡莱尔生于伦敦,他确信是在在十七世纪四十年代。那时候时间的计算还不太精确,至少对普通人来说是这样。那时还在克伦威尔的统治之下。”
我一边听着,一边绷住脸,我知道他在仔细查看着我。如果我不试图去相信他所说的话的话,这样做会更容易些。
“他是一个圣公会牧师的独生子。他的母亲在生下他以后就死于难产了。他的父亲是个偏执的男人。当新教徒开始掌权时,他狂热地开始了对罗马天主教和其他宗教的迫害。他同样极其坚定地相信着存在着邪恶的事物。他领导了大规模的猎杀行动,狩猎女巫,狼人还有吸血鬼。”一听到这个词,我立刻僵住了。我知道他注意到了,但他没有停顿,继续说了下去。
“他们烧死了许多无辜的人——当然,他找到的真正的那些生物并不那么容易捕捉。”
“当那个牧师日益老去的时候,他让他顺从的儿子接替了搜捕的领导者的位置。起初卡莱尔的表现很让人失望。他不能很快地提出指控,不能在事实上也确实没有魔鬼的地方看到魔鬼。但他很固执,而且比他的父亲还要聪明。他确实找到了一个由一群真正的吸血鬼组成的巫会,他们隐藏在城市的下水道里,只在晚上才出来狩猎。在那些日子里,在怪物还不仅仅是神话与传说的时候,这是许多吸血鬼生活的方式。”
“人们聚集起来,当然,拿着他们的干草叉和火把”——他短促的笑声变得阴暗起来——“等在了卡莱尔看到怪物出没的街道上。最终,一个吸血鬼出现了。”
他的声音非常低,我紧张地捕捉着每一个字眼。
“他一定很古老了,而且因为饥饿而有些虚弱。当他看见这群暴动的民众时,卡莱尔听到他向别的几个喊着拉丁语。他跑过街道,而卡莱尔——他才二十三岁,跑得非常快——领着人们追踪着他。那个生物本来可以轻而易举地摆脱他们的,但卡莱尔认为他太饿了,所以他转过来攻击人们。他首先扑向了卡莱尔,但别的人正紧跟在后头,所以他转身自卫。他杀了两个人,带着第三个离开了,把流着血的卡莱尔留在了街道上。”
他停了下来。我能感觉到他在编辑某些部分,不让我知道。
“卡莱尔知道他父亲会做什么。尸体都会被烧掉——任何被怪物感染过的东西都要被毁掉。卡莱尔本能地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当人们追随着那个魔鬼和他的受害者时,他爬着离开了那个小巷。他躲进了一个地窖,把自己埋在了一堆腐烂的马铃薯里过了三天。这实在是个奇迹,他居然能够保持安静,而不被发现。”
“然后,一切都结束了,而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变成了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泄露了什么,但他忽然打住了话头。
“你感觉怎么样?”他问道。
“我很好。”我向他保证道。虽然我踌躇着咬住了唇,他一定看到我眼中熊熊燃烧着的好奇心。
他笑了起来:“我希望你只有一点点问题要问我。”
“一点点。”
他笑得更开了,露出明亮的皓齿。他开始折返回去,重又穿过走廊,一路牵着我的手。“那么,来吧,”他鼓励道。“我会向你展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