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脆面当饭吃?”
“嗯。”
绍吴讷讷道:“……那能吃饱么。”
两人就这么闲聊着往学校走,没一会便到了。这时候学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有门卫还亮着灯。绍吴推出自行车,从杨包。背上书包,后背那处仍旧传来一阵刺痛,绍吴脸上没有表情,黑暗中,身体悄悄打个哆嗦。
“你还是回网吧?”绍吴问。
“我去另一家。”
“哦,好……”
绍吴很想问问杨书逸为什么不回家,但显然杨书逸并不想说。
“那我回去了,”绍吴跨上自行车,“你……拜拜。”他本想说你记得看看我的草稿,转念一想杨书逸连家都不回,要在乌烟瘴气的网吧待一晚上,看什么草稿。
“拜拜。”杨书逸冲绍吴挥手。
到家时爸妈还没回来,今晚是老爸的同学聚会。绍吴锁上房门,打开衣柜,对着柜门背面的穿衣镜,缓缓把T恤脱了下来。
在他左边肩胛骨下侧,有一点极小的伤口,真的就像一个点——但很深,血流出来了,浸透一小片布料。绍吴有些惊讶,没想到会流血,他以为最多是块淤青。现在看来,墙上的凸起应该是颗钉子,但其实他被推上去的时候并没有觉得特别疼。
绍吴背着手往伤口上擦了红药水,又贴块创口贴。当时没觉得特别疼,也许是反射弧太长的缘故,现在倒是有感觉了。稍一动肩膀,甚至抬一抬左手,那伤口都裂裂地疼。
但伤口疼着,绍吴便总想起夜色中,杨包,拎在手心里。
十二点过,绍吴已经做完作业、洗干净沾血的T恤,爸妈回来了。
绍吴的爸爸是土地局副局长,妈妈是幼儿园园长,两人是大学同学。绍吴很少听老妈提起她的第一次婚姻,只模糊地听外婆说过,当年是妈妈的同事把那姓王的男人介绍给她,那男人做生意,婚后性情极暴躁。
老妈两颊红扑扑的,摸摸绍吴的脑袋:“作业做完啦?”
“嗯……妈你喝醉了?”
“没醉,我就喝了一滴滴儿……”
“行啦!赶紧睡觉吧你!”老爸把老妈扶进卧室,安顿好,出来冲绍吴无奈地笑,“你妈还真是就喝了一点儿,她这个酒量……好了,你也赶快睡吧。”
“爸,”绍吴朝卧室望了一眼,见老妈已经双眼紧闭睡着了,才低声说,“我今天碰见一个人……”
“嗯?谁?”老爸没太在意,一边倒水一边问。
“王宇君,就……我那个哥。”
“你碰见他了?!”老爸动作一顿,猛地看向绍吴。
“啊,是,我去网吧给MP3下歌来着,”绍吴撒了个谎,“就碰见他了。他好像变化挺大的,我不知道——”
“放学不回家去什么网吧!”老爸打断绍吴,皱起眉,“我不是给你说过吗,你想下载什么歌,我拿到单位给你弄,你告诉我就行了……你怎么碰见王宇君?他说什么了?”
绍吴愣怔,话到嘴边竟然堪堪忍住了,摇头道:“王宇君喝醉了,没说什么。”
“他什么都没说?”老爸追问,“他是自己一个人么?”
“……是。“
“那就好,你以后还是别去网吧了,听到没?那些网吧乱得很,上个月我才听同事说,奉节那边的网吧有人打架,打死两个——还有王宇君,”老爸叹气,“这孩子太不懂事,他的事儿你别管。”
“哦,好,”绍吴乖顺地点头,“那我睡了。”
“要不还是在家里装台电脑。“老爸捧着水杯,自言自语道。
绍吴回了房间,关门关灯,只留一盏橘黄色护眼台灯。由于后背有伤口,他只好趴在床上。
太奇怪了,绍吴想,老爸的反应太奇怪了。
他家的亲子关系一向走民主路线,加上他从小到大成绩好不惹事,爸妈对他更是放心,他提出的要求,大都“好商量”。比如初三时大家一股脑去上补习班,老爸问绍吴去不去,绍吴说他觉得用不着,老爸便大手一挥:“那就不去了,在家多补觉。”
再比如去网吧的下歌的事,这事老爸是知道的,但从没阻止过,最多说过一句“其实我可以拿到单位帮你下”。
是因为王宇君?一定是。
绍吴脑海中又浮现出王宇君那乌黑的项链和直冲天际的爆炸头,他不知道王宇君到底干了“太不懂事儿”的事儿,以至于老爸会那样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