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另一件事,”杨书逸一字一句地说,“我告诉他,我要和邹鑫离婚了,以后我不会有孩子,不会有妻子,我要向婆婆撒谎直到她去世,还要……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以后每一年,他和小娟阿姨的忌日,我会想着他们……但我要给你过生日。”
杨书逸抬起头凝视着绍吴的眼睛,目光如箭:“绍吴,明天我就和她离婚,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这个冲击太大,以至于一时间,绍吴竟然不知该作何反应。自2007年他喜欢上他,至今已经九年,无数次他幻想他接受他,无数次他幻想自己忘掉他,九年了。所以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绍吴竟然大脑一片空白。
杨书逸说:“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
两人下山,绍吴跟在杨书逸身后,脑海中翻滚着无数情绪和念头,昨天晚上当杨书逸睡在距他咫尺之遥的床上,他甚至想过,如果这辈子就这样了呢?杨书逸能为他挡住飞来的石块,却不能与他长相厮守,这也算可共苦不可同甘的情义了吧?正如他一次次在艰难时刻奔向杨书逸的身旁。但杨书逸不愿与他长相厮守,或许不能,或许不愿,没关系,他们会像两颗奇怪的磁石,在人群中,暗暗怀着某种感应。
如果这辈子就这样了,他想他也可以接受。他们都好好活着,即便有很多不甘,很多遗憾,即便真如邹鑫所说像蚂蚁一样——
他们走在岷江边,江水是深邃的蓝色,水面宽阔,奔流不息,涛声在山谷中回荡。
杨书逸为他挡了石块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接受了,不是所有人的人生都能顺遂地付出爱、得到爱,所以即便他们的生命真的像蚂蚁一样——
“绍吴,”杨书逸忽然停下脚步,“这是映秀小学吗?”
是了。在岷江边,映秀小学崭新的教学楼中传出孩子的喧闹声。教学楼外墙上,白色、橙色、粉色交相辉映,被远处青山一衬,更显得色泽鲜艳而明亮。
汶川地震中,映秀小学近四分之三的师生遇难。
新建起的映秀小学教学楼上,铸有七个大字:
所有生命都精彩
绍吴看见汩汩的泪水从杨书逸眼中落下来,汶川地震后,他只见杨书逸哭过两次,一次是为杨龙和小娟立衣冠冢那天,杨龙的朋友塞给杨书逸三万块钱,告诉他,你爸在天上,也想看着你读大学。一次是婚礼前那天晚上杨书逸喝醉了酒,对他说,爱。
他从未见过他如此痛苦,简直是嚎啕,他伏在岷江畔厚重的石墩上,两片肩胛骨耸立着,随着他的哭声不断抽.动、起伏。从低声呜咽到放声大哭,似乎有一个被囚禁许久的灵魂,终于发出喑哑的叫喊。
就算活得像只蚂蚁又怎么样,就算此生抱憾又怎么样,就算他的生命被地震捶打成面目全非又怎么样——他也是地震幸存者中的一个,有人截肢,有人瘫痪,有人失去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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