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
这样的夜,从未见过,我心头弥漫着古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给我一个理由,一个让我答应你的理由。”
夜手指一撑房梁,红色的曼陀罗飞舞飘然,穿过窗棂,在人影消失前,空气中淡淡的撒落几个字“因为他是我的爱人。”
娶丑夫?
她不见了,我却呆了。
若不是那空气中残留着的淡淡香气是属于夜的,我真的会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一场古怪的梦。
我最好的搭档,在深夜中求我娶一个男人,一个我从未见过,也未曾听过名字的男人。
而这个男人,是她的爱人
窗外,远处传来鸡鸣之声,空气中的酒气和香气突兀的消失了,一切,都仿佛是妖精幻化的魅影,在天明来临时,全部都不见了,只留下我呆呆的,回味着,迷茫着。
夜走了,来的无声无息,走的悄悄默默。
没和我打招呼,甚至没等我问一个究竟,她只是丢下了一个请求,一个让我莫名其妙的的请求,丢给我满脑子的疑团得不到答案。
她究竟是因为心疼那个男子,不希望他成为交易的筹码,所以让我娶来,还是自己能力有限,借着这一次的机会带他出皇宫,让我的王府多一个有名无实的王夫,而她身边则多了个爱人?还是曾经的情伤让她无法面对?
我什么也不知道,这个混蛋却已经不知道去了哪。
我唯一的指望,只有‘千机堂’能给我一些答案了。
一个人在街头晃悠,‘千机堂’的小铺子就在不远的前方,我琢磨着要不要进去,四处看着,心中纠结。
夜的秘密,我虽然好奇,却也知道尊重,她一直不肯说的故事,会不会在我的询问中透出一丝半点?知道了,她会否愤怒?
可不问,我又怎知不会落入他人的算计中?虽然是搭档,虽然是生死与共,可我不能拿国家之间的联姻来开玩笑。
还有月栖,没能送别他,是我心中一份隐痛,总是在不经意间想到他,担忧和牵挂着,不知道他吃的好不好,不知道他住的好不好,不知道他又有没有摔跤,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我?
就在我举步之时,我的裙角被扯住,伴随着一个苍老又颤巍巍的声音“姑娘啊,可怜可怜老婆子,给点吃的吧。”
我低下头,一名鹑衣百结的老太婆趴在地上,一头乱糟糟的花白头发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过了,结成团顶在脑袋上,身体蜷缩着,破烂的衣衫遮挡不住秋日的寒意,正瑟瑟发抖,鸟爪子一样干枯的手揪着我的裙子,昏黄浑浊的老眼哀求的望着我。
她不是丐帮的人,身上没有丐帮身份识别的麻袋,可能真的只是个孤苦无依的老人。
我不算善心的人,只是不想被人打扰我的思绪,顺势抛下一锭银子在她脚边“去买吧。”
“姑娘!”我再次欲抬的腿被她抱着,我有些不愉,皱眉看着她。
她咧开嘴,露出一排黑黑的牙齿“姑娘好心,能给件衣服穿么?”
我看看身上,一件白锦的外衫拢着我的银白长裙,虽说名贵,却实在不是能御风挡寒之物,里面的单裙要是脱了,我岂不是要穿着兜衣奔回家?
扯下我身上的白锦外衫,我丢上她的肩头“这衣服你要喜欢就拿去,当了能有不少银子,你换厚实点的衣服过冬吧。”
‘千机堂’的店老板已经远远的看到了我,暗中揖了个首,我微微点了个头,彼此错开眼神。
她喜滋滋的把衣服披上身,眼神又盯上了我手中的小包裹“姑娘那个能给我吗?”
这是我给子衿带的绿豆糕,子衿虽然从不挑剔,我却能看出来他嗜好甜食,刚才路过顺手买的准备讨好他,还有给流波买的酥饼。
有些舍不得,而店老板已经又一次看向我,显然是有事急着向我汇报。
手中纸包一塞,我丢入老太婆的手里“拿去吃吧。”
东西还能再买,事可不能耽误。
又一次抬脚,老太婆一用力,我差点摔了个狗,看着大腿被她依然执着的抱着,我有些哭笑不得“再要下去,我就要裸跑着回家了。”
她咧着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姑娘,这次我不要,送你一点东西。”
送我?
我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前前后后看了看她,她有而我没有的,只怕就是身上的那几两泥垢了。
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她一脸的皱纹挤在一起,仿佛堆出了一朵纸皮干花“送你两句话。”
怎么听,这都不象是个要饭的人说出来的话,如果她此刻摇着铃铛,抓着个卦杆,上面再写几个字‘铁嘴神算’,说不定我还会听听。
“啊婆!”我苦笑的看着巴拉在我裙子上的黑手。几道黑色的印记突兀而明显“我真没东西给你了。”
她一只手揪着我的裙子,一只手扯开牛皮纸包,拿出香香的绿豆糕吃了起来,开心的直砸吧嘴“我说了是送你的,不要东西。”
‘千机堂’老板已经在远处打眼色了,我无奈的蹲下身体“那好吧,你说,我听着。”
她点了点头,轻轻吐了几个字“你身份尊贵,钟灵毓秀,天之骄女,是不是?”
这有什么是不是的,我从来不蒙面,身为王爷虽然尊贵,以我从前招摇过市的性格来说,认识我的只怕也不少,不稀奇。
“就这个么?”我点点头“啊婆很厉害,那我能走了吗?”
紧了紧揪住我下摆的手,裙子被她拧成了一团,皱巴巴的被她握在手中,另外一只沾满了绿豆糕渣子的手在我裙子上蹭了噌,绿色的粉团粘上我银白的裙子,和黑色混在一起,抢眼的厉害“别急,还有。”
“您说,您说。”还好我自己以前也在丐帮混过,没什么洁癖,任由她把我的裙子当抹布用,只希望她赶紧说完,我好滚蛋。
“天下最好的东西你都能轻易的得到,只是当你以为拥有的时候,又会莫名其妙的失去,一无所有。”她看着我,笑的依然象一朵纸皮花。
不过这一下,我笑不出来了,怪怪的滋味涌上心头。似乎又回到了母皇驾崩的那一夜。
三军统帅,王位继承人,爱人即将成亲,一切的美梦在瞬间破碎,毫无预兆。
“是吗?”我微笑着,语气轻松“但是我没有碰到过啊,啊婆您看走眼了吧。”
她摇摇头,眼神戏谑“别死鸭子嘴硬,你以为现在的你什么都有了,就不会有事,告诉你,这就是你的命,当你什么都拥有的时候,又会重复当初的命运,再一次一无所有,什么都失去。”
下面她该不是要我诚惶诚恐的问她如何化解吧?
再请回家好吃好喝的供奉着?
我站起身,抖抖衣服“好,我知道了。”
她大力一扯,我只感觉到腰间一紧,险些被她拽地上去,这力气哪象一个即将被饿死的人?“老太婆没说完,不许走。”
我敢走么?我怕我的裙子都被拉破了。
“你太美,你得到的东西也都是天下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可以说,你的生命中没有不完美的东西,所谓天妒英才你应该听过吧,老天是不允许太优秀的人出现的,所以当你得到一切,它就会让你失去一切,不管是金钱,地位,身份,还是男人。因为与你生命相系的东西,都太美,太好。”
这一次,我无言了。
美丽的容貌,超然的地位,绝世的武功,卓越的领军头脑,还有艳绝天下的爱人,可以说,我真的没有付出太多的心力,却理所当然的碰上了,得到了。
天妒,如果老天真的会妒忌,那么我的确该首当其冲。
“别以为我骗你钱,我收了你的银子,穿了你的衣服,吃了你的东西,自然会告诉你化解的方法。”我还没开口,她已经打开酥饼包,一边吃一边说,饼屑子乱喷“你把美的都变成丑的,就不遭天妒了。”
“美的都变成丑的?”我傻了眼,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比如说,你把自己的脸划花了,吃成胖猪,地位不要了,天天和我一样讨饭,把你漂亮的男人都休了,就行了。”她每说一句,我的脸就拉长一分,脑海中幻化着自己顶着一张满是刀疤的脸,身材肿胀不堪的样子。
喉咙发干,我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没别的办法?”
“有!”这一声,如同炸雷一般在我脑子里炸开,让我的眼睛一亮。
她对我勾勾手指,我凑上脑袋,听到她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去找一个丑夫,天下无人能比的丑夫,丑到人神共愤,丑到天怒人怨,让他的命运与你相系,血脉与你相连,就能让你不再受天妒,你身边的爱人也不会被你牵连受苦。”
丑,丑夫?
我的眼睛瞪的老大,看着她认真的点着头,指着我“别以为娶回来就没事了,要真心的爱,你爱他,他也爱你,才有可能做到命运相系,血脉相连。”
险些一口血喷了出来。
丑就算了,还要丑成天下一绝,还要我真心真意的疼爱。
这太强人所难了吧?
我看向老太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我的裙子,靠着墙眯着眼睛打起了盹,嘴巴里还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你可以不信,反正不是报应到你身上,就是报应到你的男人身上。”
我再想问,她已经打起了响亮的鼾声,睡着了。
不可否认,她的话真的影响到了我,我的脚步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的沉重。
我不在乎自己是否还会失去一切,但是我害怕失去子衿,失去流波,失去月栖。
没有了轻松的心情,就连步入了老板的店铺,我的脑海中还是徘徊着刚才老太婆的话,居然忘记开口索要东西。
似乎早料到了我今天会来,他主动递给我一个厚厚的信笺“全在这里了,‘御风’最近的军方动态,朝廷态度,包括主战主和的所有官员,您可以慢慢阅读,临月栖公子虽然是独身上路,身边却有我们‘千机堂’的人保护,这一路上,他除了救济百姓之外,就是一个人面对着高山河流发呆,更多的时间,是逗弄自己带着的一只小鹩哥,教它说话。”
讲到这,老板的脸色有些讪讪,不时的拿眼睛偷瞄我。
“说什么?”我眼神一凛,瞪着他。
“色胚,色胚,色胚,色胚”他突然捏着嗓子,细细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象极了鹩哥学舌的声音。
我脸色一红,看着他想笑不敢笑的表情,心中无奈。
这月栖,想我就想我,何必非要走开,说什么想个清楚。
我含笑道谢,突然想起了夜的嘱托“你知不知道‘御风’皇族中的五皇子,名叫兰陵煜的背景?”
“您稍等!”他埋首在一堆的账册中翻找着,不时用笔记录什么,半晌之后,面色古怪的抬起头“兰陵煜,为‘御风’皇当年最宠爱的伺君所生,据说出生之时百鸟哀鸣,御花园中万花凋零,伺候过他的伺人,经常神智痴呆,恐惧万分,行为失常,不停的喃喃自语,好可怕好可怕,这样的行径非两三月不能复原,据说都是被他的脸吓的,直到给他罩上面纱,才有人敢靠近,因此他更被人套上了一句封号,‘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在以容貌定地位的‘御风’皇家,他的存在极其的尴尬。可能是由于自觉容貌过于骇人,他在后宫独劈一个院落,极少与人见面,因其从小就遮挡面容,‘千机堂’中人也无法看其究竟,所以无法提供您要的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