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一沉——这是疗养院的电话号码。
她立刻接起:“喂,外公有什么事吗?”
护士在那头答道:“程老先生说想你了,程小姐能否过来一趟?”或许是知道这电话极可能被监听了,她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程无双刚想答应,眼角余光扫到站在一旁的佣人,牙齿咬了又咬,说道:“你等等,我得问一下。”
“好的,请尽快给我个答复,我好跟老爷子说。”护士忙不迭的挂了电话。
她一放下手机,佣人就警惕的问:“夫人,是谁打来的。”
“疗养院的护士。我想去看看外公。”
佣人道:“明白了,夫人得和张先生说一声,免得他担心。”
程无双被噎得难受,强忍着不适给张君逸打电话,刚说完想法,张君逸道:“昨天才去过,怎么今天又去?”
他声音有些阴沉,不知道被谁惹了,她定定神,说:“病人都希望家人能经常陪在身边,外公想多看看我,这并不奇怪。”
张君逸沉默片刻,忽的笑了:“这也是,可怜的老爷子,他的心愿是必须要满足的。你去吧,多陪陪他老人家,他日子不多了,看一次少一次的。”
程无双挂断电话,用力攥着手机,恨不得立刻砸向他的脑袋。她努力忍住眼睛的酸意,盯着花草看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去卧室化妆,把脸上的憔悴遮掩一番。
姓刘的保镖来到程家后,兼任起了她的司机,听到通知,很快备好了车,把她送去疗养院。谁知在院前停车时,另一辆车也驶了过来,他从后镜里看到越来越近的保姆车,脸色一沉,问:“夫人,这是怎么回事?张先生不是说过,如果程老先生有访客,得预先报备给他?”
程无双也觉得莫名其妙,正盯着那辆陌生的车看,闻声不由得冷笑:“我如果早知道,肯定会和他说一声的。你不用提醒我该做什么,我知道我现在的斤两,我哪儿敢惹我那位未婚夫生气。”
保镖仔细端详她的面容,没找到说谎的证据,冷冷瞥她一眼,下了车,走向已经停下来的保姆车。车窗降下,一个男人笑着对他说:“这位先生,麻烦你把车往左边挪一挪好嘛?这里有点窄,停车怕不方便。”
张君逸在本市的地位又拔高了一截,保镖的气焰也添了好几分,他又知道不少程家的内情,还愿意探访程昌瀚的人里,最有背景的人就是李东明,但强龙不压地头蛇,他离开本市这么多年,还能有多少势力?因此李东明提出和程无双会面,张君逸都敢一口回绝,连姓李的老头子都不放在眼里,别的人更不在话下了。刘保镖冷冷的看着那位司机,问:“你是谁?”
司机道:“我为徐总工作,徐总是来拜访程老先生的。”
“什么徐总?没听说过。老爷子身体不好,不接待陌生人,你请回吧。”
那位司机得到一句盛气凌人的回应,也火了,压着性子继续笑:“我们知道,来之前特意问过老爷子的意思,得到允许才来的。”
刘保镖抱着胳膊:“是吗?老爷子刚才或许有空,但现在是不会有空接待你们了。”
司机忍不住了,下了车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你是哪位?程家什么时候出现了你这样厉害的人物,连程老先生的主都能作了!”
刘保镖缓缓的捏起拳头:“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车里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什么罚酒?听起来有点意思。”
司机赶紧过去开了车门,刘保镖看过去,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伸出车门的一双皮鞋,漆黑的皮面一尘不染,熨烫得笔挺的西裤长度恰到好处,他刚作出“这是个有身份的人”的判断,那人上身跟着探出来,姿态优雅的下了车。
程无双在车里吃惊的看着。陌生男人衣着精致,每一个细节都是考究的,长相也非常俊美,但神态却透出贵公子身上几乎见不到的野气。他走到刘保镖面前,似笑非笑:“说吧,你准备给我吃什么罚酒?”
刘保镖迅速明白,这人是个硬角色,但硬得过张君逸?他也似笑非笑:“你就是徐总?抱歉,为了老先生的身体,我们不得不限制访客。要不你等等,我请示一下上面?”
徐总倒也不发作,对着程无双的车扬扬下巴:“去吧,不过程小姐亲自和我说是不是更合适?”
“现在一切都是张先生做主,”刘保镖冷笑,“徐总不会什么都没打听就贸然来了吧?”
“程老先生姓程,程小姐也姓程,程小姐做不了主吗?”徐总轻蔑的看着他,“这事说不通啊。”
刘保镖冷下脸:“张先生是程家乘龙快婿,身份不一般。”
“早就听说过张先生的大名,他依靠程老先生的赏识才得了一展宏图的机会,现在又靠和程小姐订婚得到了极高的地位——这一切都是程家给的,程家是主,他是次。现在连程小姐的话都没他的有分量了,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刘保镖许久没吃过外人的排头,闻言登时大怒,脸色阴沉得可以滴下水:“你别得寸进尺,别让我把你从窗子塞回你这车里。”
徐总慢慢的挽起袖子,露出了胳膊,肌肉虬劲,古铜色的皮肤上纹着狰狞的刺青,看得刘保镖眼皮子一跳。他伸手去揪刘保镖的衣领,熟知底细的程无双看得惊呼一声,但事态发展出乎她意料。
刘保镖身手确实出类拔萃,可这个养尊处优的徐总却并不落下风,立刻挡住了回击,又奉还了一记狠狠的拳头,招式不是一个套路,风格却也是一样毒辣干脆的杀人术。他占了先手,保镖又自恃功夫低估了他,竟然两个回合就被打倒在地。徐总毫不客气的踢上去,彻底让他挣扎不起来,慢条斯理的叫自己的司机:“你来处理这事。”
看来这个笑脸迎人的司机也不是普通人。程无双都看愣了,车门忽然被打开,徐总对她伸出手:“程小姐,我是徐茂。别担心,我们初次见面,但我祖父李东明,你是熟悉的。下车吧,张君逸很快会知道这里出了意外,我们抓紧时间。”
她大吃一惊,结结巴巴的道了谢,被他托着胳膊搀出了车,懵然走进别墅的玄关,抬眼一看,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呆立两秒,猛然冲过去抱住站在面前的人,喃喃道:“顾骁……”
☆、第九十九章
熟悉的气息传入鼻端,洗得干干净净的柔软衣料散发出的淡香和他本人自然而清爽的味道交织在一起,有一种格外温暖柔和的意味。程无双鼻子贴在他肩窝上,贪婪的呼吸着,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却发现顾骁脸色极其难看,鬓角已经被冷汗打湿。
她大吃一惊:“你怎么了?你……你要不要去医院?”
顾骁苍白着一张脸,但依然露出微笑,摇头道:“不用去医院,伤还没好,需要休养一阵。”
程无双略一思忖就明白过来,他肋骨骨折,又伤了内脏,她那么用力的抱他,让他疼得要命。她又是后悔又是歉疚,拉着他的手不知如何是好。
她的手指冰冷,掌心一点微微的热气。秋老虎仍然没有离去,虽然树叶开始发黄,但气温还在30度徘徊,她却穿着七分袖的连衣裙,布料织得细密而厚实。最怕热的她,怎么变成这样了?顾骁心就像刀割似的,慢慢的抚摸着她的脸颊,刚说了句“我给你做点好吃的,好好补补”,又猛然收声——他连见她一面都那么艰难,怎么照顾她?
徐茂叹了口气,拍拍顾骁肩膀:“好了,别在鞋柜面前傻站着,进去坐一会儿,养一下精神再看程老先生。你们好好想想该怎么说,免得他老人家起疑心。程小姐也需要补个妆。”
程无双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哭得满脸都是泪。顾骁把手帕递给她,牵着她另一只手走进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在不能见面的日子里,她想他想得几乎发疯,但人在眼前了,想说的那么多话却不知从哪一句开始讲起。她嘴唇颤抖着,许久才问:“顾叔叔手术后,恢复得好不好?你伤得怎样了?”
“爸爸很好,他……他已经知道了……他很配合医生安排,你别担心他。”顾骁顿了顿,说,“我已经拜托了李爷爷和徐先生,等医生说他情况稳定了,就把他送出国疗养。”
“好,挺好的……”她喃喃道,又问,“那你呢?”
顾骁道:“好多了。”
两人怔怔对望,又是长久的寂静,徐茂皱皱眉,道:“没什么要说的了?”他看了看窗外,说,“那程小姐重新化个妆吧,程爷爷说不定要醒了。”
程无双立刻站了起来,可起得太急,眼前一阵发眩,顾骁扶住她胳膊,低声道:“我帮你卸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