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胡须,但它容光依然焕发,一身绿意,书写着浑身的年轻。
想想从小就与古樟结下的那份感情,想想从前在古樟树下那些欢乐的日子,我的心就一阵震颤。如今,虽然我已步入中年,早已走出了古樟的视野,变成了城里人,但与古樟的那份情结,那种渴望和思念,无时不刻不在,是无法用时间割断的。每次回家,我都要去古樟树下,摸摸那发光的石凳,吻吻那粗裂的树干,寻觅那远去的童年
虽然我知道那样的日子再也不会回来了,但只要看到这棵高大魁梧,葳蕤蓬勃的古樟,就象打开了记忆的开关,在脑海的屏幕上,顿时会映现出许多难忘的镜头,唤起我儿时的美好回忆,让我品咂过去的那份甜美和悠长。
不久前,我又回到趟家,我又来到古樟生长的沙岗上。可是,古樟已经没有了,只留下伐后的一截茬桩和一片空旷的沙地。没有树荫的蓬蔽,留在地上的那些石凳,也失去了光泽,有的还长满了青苔。看到这些,我的鼻子发酸了,眼前一片朦胧,泪水不由地怆然而下。
我来到二叔家,二叔躺在床上正养病,见我回来了,他哽咽地告诉了我一个关于古樟惨遭不幸的悲惨故事——
半年前,乡长介绍的一个朋友找到村长,说要买下这棵古樟做樟脑丸,只要村里肯卖,价钱多少好商量。村长开价一万,乡长的朋友二话没说,扔下一沓钞票当场成交。二叔知道后,找到村长拦着不准卖,村长说“这是领导的事,那容你百姓干预。”二叔也发了横,拿起一把菜刀,坐在树下:“谁敢砍,我就和他拼了。”村里好多人也站出来帮着二叔说话。乡长的朋友和村长一看,有些发怵,只得把情况报告给乡长。乡长马上带着两个公安来了,喷着满嘴酒气的乡长,对着领头的二叔吼道:“你敢阻挡改革开放,我叫你尝尝带铐子的滋味。”说完把手一挥,两名公安便一涌而上,二叔一甩手,指着古樟上的一块牌子说:“这是省里挂牌保护的古樟,你敢乱来,我就去告你们。”乡长揉揉昏花的眼睛,一看,果然有块标牌,才软下来,瞪瞪眼带着人走了。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也没见乡长有什么动作,二叔和乡亲们以为乡长也是不敢违法的,古樟可能不会有事了,便放松了警惕。谁知,没过多久,古樟却枝枯叶黄,慢慢地的死去了。也许是大限已到,二叔他们好不悲伤。人死要埋,树死做柴。既然已死,保护也就失去了意义,于是,古樟便顺理成章的到了乡长的朋友手里,二叔和乡亲们再也没有阻拦的理由了。
后来才知道,原来乡长他们用的是缓兵之计,用冷处理的办法麻痹了二叔和乡亲们。他们回乡政府后,就商量着对付二叔他们的办法,还请了林业部门的高手把脉。你不是说省里对古樟有保护牌吗!那是指古樟还活着,如果死了,向上级一报批,再去砍伐,看谁还敢阻拦?于是,又有高人贡献出了一种能迅速让古樟猝死的妙方——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剑子手们偷偷地在古樟树蔸上钻进一个洞,再往洞里灌上几斤桐油,木质纤维吸进桐油,就象人吃了伴了鼠药的食物,必死无疑。就这样,一场杀人不见血的悲剧,在乡长的导演下,顺利地完成了,不仅蒙骗了上级,也蒙骗了善良的二叔和众乡亲。当二叔他们知道事实的真相时,古樟早已成了刀下之鬼。找上级申诉吧!领导们是那么的忙,人的生死还没时间管,谁还会答理一棵树这样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认为你脑子有毛病才怪呢!
二叔为了保护古樟,古樟没保住,反而怄得了一场大病。二叔最后对我说:“怪我没用,没能保护好古樟,愧对祖先啊!”二叔一说完,便痛哭流涕,并不停地自责。我听完二叔的叙述,象吞了一只苍绳似的,一阵苦涩,一阵愤怒。
就这样,这棵活了几百年的古樟,这棵曾藏过我孩提时梦幻的古樟,这棵曾给乡亲们带来过许多快乐的古樟,在“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残酷的大自然面前没有倒下;在封建社会的兵燹陋为中,没有倒下,可是,到了文明发达的电子计算机时代,权力被金钱所收买,正义被邪恶所腐蚀,阴谋和权术肆意践踏着法律的尊严,它倒下了。它倒在物欲横流之中,倒在“公仆”们的怀抱里,并且把这种极不正常变成了正常,除了小小百姓关心它外,谁也不会去追问根由?金钱和权力铸造成一把罪恶的屠刀,可以随意的屠杀。这把屠刀实在可怕,今天它可以随便戕杀一棵古樟,明天呢?除此之外,它到底还戕杀过多少无辜的生灵啊!
我站在了无遮掩的沙岗上,望着古樟砍伐后所留下的残骸,我的思绪就象面前的溪水,脉脉流着,一叠叠幻影从眼前匆匆掠过。我仿佛看到了古樟屈死时的那种悲惨状;我仿佛看到古樟已经变成了一大摞钞票,被装进了一些人的腰包了;我仿佛看到古樟已经变成一颗颗白色的樟脑丸,被摆进商店的橱柜里;我又仿佛看到古樟仍然旺盛的活着,正召唤着我们去它的脚下纳凉歇荫
可是,古樟到底已经走了,留下的只是一种永远的怀念,永久的惆怅。
古樟啊!你如果有灵,你还听得见我对你的呼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