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石

看见了一张纸条。

    “三点半，城北桥。”

    这，好像是萧云的字。

    璎珞感觉自己被一下子扔进了冰窖一般，寒彻心肺。

    她努力的回想着，为什么这张字条会出现在她的钱包里，纸条已经皱得很厉害，莫非是她从书房的字纸篓捡的？

    璎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得家，她把草莓喜好放在桌上，今天的事情是收拾书架。

    来到书房，看到书桌上留着一张字条。

    “我今天晚上去见萧云，最后一次，相信我。”

    草莓酸酸甜甜，带着一股清新的香味。

    璎珞背着包出门了，心情有点愉快，她现在要去见罗嘉琪，在北市医院。

    她是那么熟悉这所医院，但却想不起为什么如此熟悉。

    罗嘉琪的父亲是这所医院的财务主任，她是璎珞的同学，她和璎珞一起认识的方允，也和璎珞一样，一直喜欢着方允。

    璎珞从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重重地摔在了罗嘉琪面前。

    嘉琪跟本没有打开，她已经猜到了这里面是什么。

    “璎珞，我们还是朋友吗？你为什么要派人跟踪我。”

    “我没有找人跟踪你，只是凑巧你跟那个我要跟踪的人在一起罢了。”璎珞冷冷地说道。

    嘉琪站了起来，双手撑在那个文件袋上，身体一直凑到了璎珞面前。

    她强压着怒火，说道：“江璎珞，是你，使你拆散了我和方允。你才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第三者，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璎珞却是冷冷的答道：“按你这么说，你之前方允还有七个女友，我就应该一一接受她们与方允的单独约会？哼，开什么玩笑。现在他是我的，我不允许任何人从我身边把他带走，我告诉你，即使是萧云都做不到。”

    嘉琪突然抱着头痛哭了起来，璎珞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自己今天来就是要给她这个警告，警告完了，璎珞收起那个文件袋，就走了出去。

    到门口时，听见几个护士在那里嘀嘀咕咕，朝着她指指点点。

    “罗医生刚刚因为失误，做失败了一个手术，被家属告到了院长那里。”那护士朝着璎珞白了一眼“这种时候又遇到这种女人上门找麻烦，真是倒霉的事情一桩接一桩啊。”

    另一个说道：“不知院长该如何处理呢，罗医生的技术确实进不了我们医院，这下可好，弄得罗主任也脸上无光。”

    闲言碎语渐渐远去，璎珞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朝外走着，突然有一种感觉，她觉得自己怎么没有穿着白大褂走在这条路上，感觉十分的奇怪。

    为什么别人都在工作，只有自己游手好闲的。

    4

    医院的大门打开时，天一下子昏暗了下来

    又是这条巷子，璎珞的手里紧紧的攥着那颗石头。

    “这叫重生石。”老人这次没有问她的名字，只是看了眼那颗石头“你的灵魂本来已经不存在这个世上了，只是你的心里还有一事放不下。上帝给了你这个机会，让你把自己的路再走一边。”

    璎珞仅仅盯着那个老人，老人温和的看了她一眼：“等你确定要上路的时候，把这颗石头交给我。”

    我要走到哪里去？

    璎珞把石头放在了那苍老的手里，电梯的门打开了，这次是一层。

    柔黄的灯光照在脸上，璎珞伸手挡了一下。

    “我到底回到了什么时候？”璎珞迷茫的用手肘撑起了身体，她正躺在书房里，望见了那把来自北美的漂亮裁纸刀。

    璎珞握住了那把刀，拉开了衣服，她的腹部并没有伤口。

    “璎珞，今天几点下班？”

    方允推开了门，璎珞愣了一下：“啊五点，我今天五点下班。”

    “嗯，走吧。”方允拉着璎珞出了门，将她送到了医院。

    璎珞有些迷茫，早上的医院充满了那股消毒水的味道。

    还没有换上衣服，广播里便传来了声音。

    “普外科江璎珞医生，请速至八号手术室。”广播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璎珞的手从衣服上滑下，边上一起更易的医生推了推她道：“璎珞！怎么了！叫你呢，还不快点！”

    “哦”璎珞应了一声，拿着衣服便走了出去，一路穿这衣服，一路飞快的奔跑在走廊上。

    广播里的声音一直都没有间断过，这一幕璎珞还记忆犹新。

    她记起了现在是什么时候，那是个动脉瘤患者，由罗嘉琪主刀，因大出血而逝世。

    那天，如果璎珞能够早到手术室三分钟，病人就不会死。

    但那天的璎珞听到广播后依旧我行我素的穿着衣服，这是罗嘉琪第一次主刀，虽然她和璎珞同时毕业，但技术上却差的很远。罗嘉琪第一次主刀便害死了一个人，这对于她会是一个非常大的打击。

    早上的医院，就只有璎珞能够将病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她突然明白，与罗嘉琪之间的矛盾，不能发泄在一个患者身上。

    璎珞走进手术中心时，八号门上亮着红灯，病人的家属朝她围过来，璎珞接过了护士递上的ct片，一路跑近了手术室。

    嘉琪的手都在颤抖，整个手术室的人都看着闯进来的璎珞，病人的腹腔内塞满了鲜红的纱布。

    “血压60/30，休克。”

    璎珞甚至都没有进行消毒，她戴上手套，手就伸入了病人的腹腔。

    这种最原始的压迫止血，罗嘉琪是绝没有胆量尝试的，因为一旦认位不准，这一捏下去就有可能导致病人的直接死亡。

    “吸引器准备。”璎珞左手拿着那张片子“谁诊断的腹动脉瘤？”

    江璎珞严厉的质问，她当然知道这个诊断是罗嘉琪作出的，这个诊断错误直接导致了这次大出血的发生。那一时间她突然想起，嘉琪虽然有错，但现在也不是埋怨她的时候。

    璎珞又低下了头，把ct片交给了护士，左手小心翼翼的用止血钳夹去了纱布。吸引器吸干了腹腔中的血，一个直径三厘米的血管瘤展现在面前，它正随着心脏一起跳动着。

    璎珞的心振动了，她要就改变自己的命运，要从救这个人开始。

    但是这个紧贴脾脏的血管瘤，一旦破裂，病人将在几秒钟内死亡。

    死神的呼吸仿佛就在耳边，手术室所有的人都看着她，璎珞冷静地说道：“准备剥离。”

    罗嘉琪问道：“是不是是不是转院？”

    “准备4000毫升血，分三条经脉一条动脉供血。”

    璎珞皱了皱眉头，刚想说：“是我负责还是你负责？”但是她忍住了。罗嘉琪说的每一句话，无论对错，她都会感到不满。她怨恨她，不光在个人的感情上，更在工作上无法忍受。

    但嘉琪一见璎珞这样的表情，忙跟着护士们去准备输血，不敢再多说什么。

    一切的准备都在无声无息间进行，剥离的那一瞬间，血管瘤破裂，鲜血顿时喷射而出。

    四个护士朝病人体内挤着血，江璎珞右手拿着止血钳，准确迅捷的夹住了血管瘤的供血入口，喷血顿时便停止了下来。

    “血压80，心跳50。”

    “保持脑供氧。”璎珞接过了护士递上的纱布，擦干了溅到脸上的血。

    “血压100。”护士看了璎珞一眼，璎珞点点头，便走了出去。

    病人的家属忙迎了上来，璎珞转身就想躲，但只走了一步，却又停住了。

    “血已经止住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看着家属脸上那种松弛下来的紧张，那种感激地表情，璎珞笑了笑，很长时间都没有这种幸福的感觉了。

    下午查房的时候璎珞去看了早上的这个病人，还带着呼吸器，睡得很安详，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

    回到办公室，她取出了那个牛皮纸的文件袋，里面装的是一个侦探所给他的材料，五十八张照片，全是方允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画面，其中有十一张，是属于罗嘉琪的。

    璎珞没有打开，只是呆呆的看着那个信封，又把它放入了抽屉里。

    坐在璎珞对面的那个男医生正悠闲的喝着茶，冲璎珞笑了笑道：“听说你今天早上那个手术做得很漂亮啊，嘉琪说的。”

    璎珞淡淡笑了笑：“一个血管瘤而已。”她顺手翻开了报纸，刚看了一条新闻，手机便响了起来。

    “方允，什么事啊？”方允从来不在上班时候给璎珞打电话，最多时给她发发短信。

    “萧云急性阑尾炎，我现在正在你们医院呢！”

    他的声音很焦急，璎珞却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怎么又跟她在一起！她阑尾炎关你什么事！”

    璎珞的脾气就是一触即发，方允耐着性子道：“给她主刀的好像是你前几天跟我说的那个能把静脉看成动脉的实习生，你快过来一下”

    璎珞突然想了起来，在一百七十三层的时候，她做得那个手术，病人的胸口有一朵蓝梅纹身。

    那就是萧云，没错，就是萧云。

    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中，四点。离她把裁纸刀插入自己脾脏的时间，只剩下六小时了。

    去还是不去？

    她为什么要去，按照医院的章程规定，这个手术就是应该轮到那个实习生在导师的辅导下完成。那天的璎珞去了，但是在手术台上，一看见自己的搭档是罗嘉琪，她扔下刀就走了。因为她无法面对，和自己两个情敌共处一室。

    萧云因延误了手术时间，而导致盲肠炎等一些列炎症，而她又是个对多种抗菌素过敏的体质，医生情急之下误用了抗菌素，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在了手术台上。

    这是个医疗事故，准确说与她江璎珞的关系不大。

    但是方允却将萧云的死全怪在了她的头上，他们的关系彻底结束了。

    他拿着行李从家里走出后，璎珞拿起了书桌上的那把裁纸刀。那是在十点的时候，她躺在了血泊里

    去还是不去？

    璎珞又一次决定去，这次她想得很清楚，哪怕是和一头狗熊合作，也要把这个手术完成。

    这是个很简单的手术，出来后她在门口看见了等在那里的方允。

    心里为什么这么的难受，仿佛有一块石头压着一般，眼中竟还含有泪水。

    等待原来也是有尽头的，应落想起了那些照片中方允与一个个女人并肩走在路上，她的心如刀割。

    三姨再听到璎珞找了私家侦探跟踪方允这件事之后，关照过璎珞，对于男人不要看得这么紧，这样它很容易会失去他。

    但璎珞现在无法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得到过他。

    四点，明明是上班的时间，他为何会和萧云在一起？

    萧云的父母也在场，他竟然和萧云及她的父母在一起，难道是萧云一出事，她的父母便找来了方允？

    好迷惑，璎珞不想再猜，只看了方允一眼，遍低着头朝外走去。

    萧云的父母围住了随后而出的嘉琪，询问手术情况。

    璎珞办公桌对面的那个医生，本来今天轮值急诊，但是因为他的小女儿病了，所以璎珞主动提出顶替他这次。

    那个医生用诧异的眼光看着璎珞，璎珞淡淡说道：“我已经不用早回去了。”她心里很明白，方允完全不用下班后的时间去见萧云，回不回去已经不再重要。

    璎珞拿着那个文件袋走到了休息室的厨房，她像护工要了个搪瓷脸盆，把文件袋扔在里面，点火烧了。

    三姨说的对，这种要一直看着的男人，不要再等了。

    璎珞是真心喜欢着方允的，但面对他的冷淡，她已经坚持了很久。

    不要再等了，在绝望中自杀是多么的不值得。璎珞在一天里便救了两个人，她突然的明白了生命的重要性。

    九点的时候，她和几个医生护士坐在一起聊天，手机响了，是方允。

    璎珞知道萧云差不多这时候就醒了，而他到这时候才想起给她打电话，是解释，还是分手？

    只要接了这个电话，说不定一切都结束了，璎珞看了看墙上的中。十点下班，只要她十点的时候不在家里，应该就不会自杀了吧。

    但是一想起独自回家后的那种孤寂的凄凉，她的手颤抖了。

    大不了不回去。璎珞下了决心，医院里有的是病房，最多就住病房，等自己情绪稳定了再回去。或者直接去找三姨，让三姨一直陪着自己。

    她看了眼手机，铃声已经断了。

    外面突然传来了救护车的笛声，他们几个都飞快的迎了出去。

    七号公路发生连环撞车事件，整个急诊室充斥着人们的叫嚷和哭喊声，一两个警察有心无力的维持着秩序。

    很忙碌，四个医生九个病人。

    但处理得很快，三个转了脑外科，四个由护士进行了简单的包扎，两个推入了手术室。

    璎珞进手术室之前，又来了个急性哮喘发作的老人。

    “有没有高血压、心脏病？”璎珞问完那个女婿，忙补充了一句“回答有或者没有就可以。”

    “有的！”

    “硝酸甘油两片，呼吸器，皮下注射肾上腺素一毫克。”说罢朝那焦急的年轻人笑了笑“没事，放心。”

    那年轻人舒了口气，璎珞转身给那个骨折病人的妻子解释道：“青霉素效果最好，先作皮试看看有没有阳性反应。别急，没事的，外伤而以。”

    那女人笑了下，追着璎珞问道：“好了以后不会残废吧？你看他这腿，骨头都横着冒出来了。”

    璎珞知道她担心自己的丈夫，安慰道：“接好后，注意修养，不至于残废的。现在尽量别去动这条腿，你陪他跟着护士去做x光，我要去手术室做准备。”

    手机突然想起，外科病房打来的。

    “江医生，早上那个阑尾炎病人，有些皮下出血。”

    璎珞冷冷笑道：“这种事情，你们住院部的医生不就可以解决。我现在还有个紧急手术，要不然等我晚了之后再过来。”

    那边竟然回答好，璎珞挂断电话就一肚子的火。好吧，让他们等吧。

    “璎珞。”张展文突然走了进来“你回去吧，不早了，那个手术我来就可以了。”

    “没事张老师，我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你住得远，你先走吧。”

    陈韩吊儿浪当的走了进来，听诊器绕在手上玩着：“哟，都还没走呢，他们夜半的都来接班了。走吧走吧，张老师，我请你夜宵，常德居。”

    璎珞走在去手术室的路上，回想着今天的一整天，似乎没有做错什么，命运真的能改变吗？

    猛地她就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仿佛所有的空气都被人抽空了一般，那种窒息的感觉压抑着她。

    璎珞痛苦的靠在了墙上，十点，现在是十点。

    5

    “普外科江璎珞医生，请至三号手术室。”

    “哟！江大夫！你怎么还在这里！”是那个女人，她猛地叫醒了璎珞，并拉着她就走“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了。”

    璎珞再看自己时，已经穿上了手术服。

    手术很成功，出来时璎珞觉得自己累得连骨头都碎了一般，整整忙碌了一天。

    她低着头朝着休息室而去，已经过十点了，她心里有些窃喜。

    但很快便被失恋的痛苦而覆盖，她还要去住院部，看萧云。

    她是萧云的主治医生，要对她负责到底。

    和方允在一起四年了，今天就算是最后的一天吧。璎珞看了看护士办公室里的钟，十二点三十。

    “江医生？”护士惊讶得看着她。

    “是不是睡了，要不然我明天再来？”

    护士噗嗤便笑了出来：“没睡，一定没睡，但不在病房里，你到外头走廊上去找找。”

    璎珞皱起了眉头，刚手术完就下床，即使是坐轮椅也是不允许的，低着头她便走了出去。

    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璎珞满心的抱怨，加上疲惫不堪，脑中有些浑浑噩噩“砰”地便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抬头一看，是方允，还在笑着看她。

    方允怜惜地揉了揉她的额头：“疼不疼？说过你说少次了，不要闷头乱走。”

    璎珞冷着脸：“是你找我？你也阑尾炎，还是皮下出血？”

    方允愣了一下，璎珞便连珠炮的攻击他道：“你不要跟我解释什么了，昨天是萧云生日，我知道。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从此以后我不管你。我江璎珞又不是除了你就嫁不出去了！”

    说罢她转身就要走，方允一把拉住了她。

    “你知道我没什么眼光，不知道你们女孩子喜欢什么样的东西，所以这戒指还是萧云给你挑得。”

    璎珞愣住了，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仿佛全身的疲惫都不再存在。

    “你收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