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风离开之前,低飞的雨燕已被织进黄昏的雨幕。
它们只是雨的预言家,却从不弹响雨的忧伤。
弹响忧伤的只有听雨的那个人。
西窗外,檐声不断。
滴滴答答、淅淅沥沥、步步逼近的滂滂沱沱。
石阶前,潇潇、霏霏、纷纷词语的叠加速度抵不上雨滴的繁殖。
谁将领受—
这次第铺排的混响?
谁将这自然的喧嚣,还原为历史的吟唱?
当闪电献出手指,指引夤夜的雨声集体越过时光的眼眶。
当星星紧闭双眸,听雨者正轻叩诗门。
在一阕词中,在一帧古典的爱情中,在一个女人扑朔迷离的掌纹中辨识
她的一生,究竟要路过多少次雨季?
寻寻觅觅。
她要路过藕花深处。争渡,争渡,小女儿的闲情像浮萍乍满池塘。
她要路过昨夜的雨疏风骤,知否,知否,浓睡不消残酒。
她要路过杭州,路过汴州,一个“愁”字割开了大宋的南北。
雨打梨花深闭门,暮年的易安凄凄惨惨又戚戚。
夜雨共谁听呵?
历史的暗泣从黝黑的穹庐滴落,咚咚敲响一个男人腰间的鼙鼓。
向内、向外、垂直、倾斜,千针万线般密集,万线千针般的刀锋落下!
血雨滑行于反光的甲胄,铁马梦游的蹄下,冰河破碎,山河飘摇。
大江毕竟东去,壮士的晚景披挂一蓑烟雨,芒鞋踏响“归隐啊,归隐”!
多少楼台烟雨中?
除了,历朝历代的被捆绑的雨声,铿锵铿锵
流光渡过故纸,雨声渡过夜晚。
当黎明的微光弥合了支离的雨幕,声音矮下去,再矮下去
当细雨只剩下半个忧伤,滴答,滴答,欲说还休啊,欲说还休
听—
七月注定被预言潮湿,当阴云还会裹紧晴朗
就像一只低飞的雨燕吧,在雨声中迎候雨声,从一场雨飞进另一场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