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好的。
“跟你说一声再见,学校放假,明天回家,我家挺远的,在祖国的边疆。我走了,拜!”淡定的语气好像是在跟她没有多大关系的人在打招呼,或许她忘了她们是一个地方的,也或许她冲他使劲地摇着手,擦——肩——而——过——迅疾而又细微的敏感随着她匆忙的触碰,匆忙一闪而过。他讪讪地罢了手,这样的匆忙让他慌乱。
“嗯。”他沉吟着,不知说些什么好。他在期待什么吗?
明显放缓了脚步,她也在期待什么?
安明,腼腆的家伙,连点正视现实的勇气都没有。你是喜欢我的,揣着明白装糊涂,告诉你,我是不会放手的,我至少给你一点、两点、三四点的时间,给你一点成熟的时间,证明若干年后你会发现你也是爱我的这个期限不会太长,两三年后我就会回来找你的
“那就明年再见”她或许没有听到,看着她回首再次向他挥手,转身,混在人群里,消失在树影里。心里泛泛的酸楚,眼角有一些潮湿,早已辩不清楚了她行走的方向,想追上去,脚底下又沉甸甸的,挪不开步子。
杨柳吐绿,嫩嫩的叶芽一天比一天圆润;粉桃纳蕊,直到脆生生的小骨朵上冒出几瓣花来。和煦的阳光一再温暖着人们的视线,就连轻轻的风都吹来新的气息。可是好多天过去了,好像一直没见到樱花的影子。
那条路他经常走,现在却是常故意走走,午后或黄昏。还有他不经常去的水塘边、丘陵地带、图书馆,他想在来来往往的人之中不期然的遇见,可是没有他想见的那个她。
这一天,他都在找一个不露痕迹的理由想去见见她,可是能说出口的理由都发现企图心比较明显。
回赠?他忽然想到,她给他送了那么多东西,他都没有表示过。送什么啊?女孩子喜欢什么啊?巧克力、玫瑰、布娃娃好像都不怎么理想!绞尽脑汁,最后也才想到送个发卡吧!
逸夫馆,绕过去,在走两三百米的林荫小径,拐一个弯,穿过一条五十米的藤蔓走廊,不要理会保安的岗位,在围栏外便可站到她的窗下,听到他的呼喊,她肯定就会出来。
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也不知道该送你什么,他甚至设计好了台词。
晚了。灯如旧,新人不识,去年人归何处?
其实,她已开赴千里之外的故都实习呢!所谓放假只不过是一个等价于毕业的托口,只有他后知后觉。
五
懵懂而一无所有的时候却唯一拥有爱情,当想拥有爱情的时候一切还是一无所有。三年来,他们还是保持着联系,安明也没再谈女朋友。碍于面子,他对外都称她是他的女朋友,只是他的心里还没底。
“现在都流行浪漫么,你应手捧一束鲜花,也小资一下!”
“初了要有绵绵情话以诉相思之苦外,还要有暧昧的肢体语言,比如拥抱,比如接吻,动作幅度要尽量大一点,女娃子就会强烈地感受到的那层讯息。”安明笑嘻嘻地听着,俗话说两岁隔一代,眼前的这些晚辈们,似乎都要比自己成熟。
“一束鲜花?要化好多钱,那是浪费,怎么能叫浪漫呢!”
“砌,不懂品味!那可是你女朋友耶!”同事们出谋划策,为他的终身大事布局细节,希望他也能合上时尚的节拍,不要误了良辰美景,毕竟豆蔻年华不复重来。
“就是啊,怎么能浪费呢?早就有过肌肤之亲了,何必再来多此一举。”笑,坏坏地笑。
“去,一边去,我给你说,我们可是很纯洁的,三年了我连她的手都没拉过!”一听这话,安明立马敛起了笑容,赶紧解释道,似乎想要表白什么!
“谁知道上!”
“谁会相信!你都二十八了,你不要告诉我们你没有那个过,你还是只童子鸡。”
戏谑的提醒,善意的嘲笑,安明没想到要后辈来指指点点,有一点难为情,又觉得枉过了那么多的桥。到头来什么都好像懂,在别人眼里又什么都好像不懂!
没拿鲜花,没有情话,接到樱花时只是傻呵呵地笑,那么多的假设成了摆设,到是樱花大方的过来拥住了他的脖子,掂着脚尖,在他脸上浅浅地吻了一口。
大街上人来人往,他有些恍然又有些欣喜还有些不自然地闪躲,一回儿安静下来,顺从地揽过她的腰,她的怀里润润的,那种感觉他说不清。
有那么多的话么?一连数晚都聊到一点过后,然后他去敲开朋友的房门借宿。他向来自认是一个比较保守的男人,在没有经济基础之前,不想放纵自己的性情。寅吃卯粮是祸不是福,等再过一段时间,生活条件略加改善,并能保证给樱花一个幸福的未来时再跨出那一步!
起身,习惯性的顺手抓起衬衫就向门的方向缓慢走去。不知为什么,今天又想叮嘱几句。
“我出去了,你过来把门闩好。”见樱花没有回应,安明只得回过头来,她在等待什么吗?“跟你说一声我走了!”安明又重复了一句,她“嗯”了一声,并不由衷,机械地转过脸去,眼角就涌出泪来。
走了——什么意思?明天来送我?带不回去你,那我不就白来一趟了吗!都又三年了,再这样无止境的耗下去,何年何月才是头啊!想到伤心处竟抽搐起来。
“咋了么?”安明慌了神,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像个木头似的杵在哪儿,今天怎么这么犹犹豫豫!以往都是头也不回地关门,看天上的星星,走自己的路。
一扇门的关断,却发现樱花在哭,是否自己以前离开的时候,也会一个人躲在房内哭呢?不得而知!
“咋了吗?说话撒,哭个啥么!”安明不知所措,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不猜女孩子的小心思。
那能说么!你一个男孩子不主动一点,人家一个女孩子怎么启齿呢!樱花心想,不想委屈再次击中心中的柔弱,禁不住抽搐连贯起来,串成了波浪形的曲线。安明又靠前挪了一下身子,哄女孩子他一向是外行,就连学别人说一些诸如我爱你呀、我想你都睡不着觉呀一类暖暖的情话都会感到骨头先酥了!
待抱住安明脖子的时候,抽泣声也亦变成呜呜地哭声,泪水无声的滑落,从脸颊到脊背
“安明你”你你不要走么!像翻过了一座大山,几次欲言又止后,从哽咽声里安明还是听的明白。不要走意味着什么,他更晓得,这样的时机,这样的场合!
“先不要这样,咱们再等等,再等等好吗?”安明一边说着,一边去拉她的胳膊。
“老是一直再等等,再等等,这都等了多长时间了!”她有些发疯般地,紧紧抱住安明的腰不想松手。
安明赤裸着上身,就那样紧紧地被拥在一起,怀里润润的那种感觉再次袭来,他说不出,浑身酥酥地颤栗,渐渐地失去了本能的力量。她闭上眼睛,他挣大了眼睛。
夜、静的仿佛听到桂花窃窃私语的嬉闹声,又仿佛看到洒满桂花的静谧空间异彩纷呈!其实他也这样想过,听说,那是一种在云端的美妙,轻盈,眩晕,沸腾,酥软!
泪水与汗水并流,激情与澎湃起舞,时光慢慢推移,天色渐渐变亮,潮水退却,桂花落满一地。他开始有些懊悔自己的轻率,还未来得及准备,初夜应该是神圣的,猜想樱花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六
小雨淅淅沥沥地持续了一个星期,河水高涨迈过数层台阶爬上了平台,所有行走的痕迹都在雨中消失。人声鼎沸的露天公园,游人如织的步行街也显得寂寥空无。
安明撑着纸伞,独自穿过一截又一截歪歪扭扭的小径,徘徊到桥上,许久,视线之内,还了无人影,唯只见丝丝灰线纬织的天幕时时包围着自己;远方的群山之巅,闪耀着的灯光如同闪烁在太空的星辰,迷离恍惚,明灭可见。
不知所终,不知所向,漫无目的地游荡连同惆怅的心情,终于停住了双脚,在拱桥地最凹处,在拱桥的最凸处——目光定格在苍茫的天地间,想要势不两立,又像要博弈乾坤。雨、滴着伞的脊骨均匀的悬空而下,再下,滴打在汹涌的河面上,没有泛起半点涟漪,就那样悄无声息地融入黄河的湍流,流向天边的归宿。
说到归宿,脚下这样一条河流,只要轻轻一跳,在水天相接的地方未尝不也是一种归宿。
樱花又在发来让他速回故乡发展的催促,并以跳楼相威胁。时至今日,没有相对地选择,也只能亦步亦趋的再次堕入时奴的潮流,往前翻腾。
匆匆又是三年!城市已变样,梦想已走远,而他仍在原地踏步,仍然没有找到家的归宿,仍然以漂泊流浪者自居,也很想在想与不想的边缘继续下去。然而
然而爱情颓废,事业难有曙光,亲情又无法抗拒,终不得不考虑在寻找的方向,做出抉择。记忆中的这么多年,一直在奋斗,关于爱情的季节不是没恋过,也不是没爱过,而是爱得起、恋得起,恋爱不起!
面对洁白的素笺,不知该如何开始我的告白,走了好久,想了好久,希望与祝福还是一片渺茫,下笔了,又没有合适的语言来告慰你那颗孤寂向上的心,想说的太多,回落在耳边的话语到手边时却又一一散去,就留一句话吧:人生忧虑负累太多,反而步履沉重一事无成,不如卸下包袱轻装上阵,相信你也能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再次读着樱花多年前的离别留言,眼角就湿润了,千万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再次涌上来。现实真的让人无语,自认为早已卸去包袱,自以为早已轻装上阵,到头来还是翻不了身!
仰天长叹了一口气,内心的酸楚翻涌,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朦胧中确乎那些——数年来身在“庐山”而不解其中味的画面也断断续续地割裂开来,人生观在此——掉头。
目下显然已经不能继续下去,犹如此处,已是断桥的尽头,只有回头路可走。一位牧羊人披着蓑笠翁正向他走来,天边一道初晴的光线瞬间映亮了不远处地羊群。
熟悉的街巷在退后,迷人的风情线在游走,浑黄的河水一直向东流,做最后的驻足,再、再一次深情地回眸,风已止、雨不息,城市的音容笑貌在阴雨中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