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孟老镖头的次子孟恩昭。他有一身的好武艺。
“我听了之后,既是惭愧,又是后悔。因为我府中空养著许多教拳的、护院的,都 是些个饭桶。
我却把一位少年英雄屈辱在马厩之中一年之久,我竟看他不出,我未免太对不住他 了。因此就想赶紧把他寻找回来,他若有甚么为难的事,我可以给他办,从此我们便作 为朋友。
“不想到了那日的晚间,我朦胧睡著,他忽然到我屋中去见我,说是他想要出外, 要向我借一匹马骑走。我当时就把他抓住,不放他走。没想到他的身体灵便,转身出屋 ,蹿上房去就无影无踪了。
我赶紧派人到马圈里去查看,果然他把我的一匹黑马给骑走了。当夜我不等到天明 ,就派了十几个人分头到九城各门去截他,也不知他是甚么时候混出城去的?直至今日 ,并无下落。
“据我看孟恩昭他是艺高性傲,是个宁可自己吃苦,也不愿受人怜悯的一个人。至 于他为甚么不愿见姑娘之面呢?我想他必是自觉得穷途落魄,无颜来见姑娘,所以他才 忍痛著走了。将来他若能在外头闯一番事业,那时候再回来见姑娘,这全是年轻人性傲 之故。
“现在我就劝姑娘先在德五爷这里住著。过几天我们必定要分头去找他,一定能够 把他找回来。
至于姑娘说是自己要去斗张玉瑾,要到外面去找寻孟恩昭,那我们可不能允许姑娘。虽然姑娘的武艺高强,可是倘若再出了甚么舛错,我们就更对不起孟恩昭了。”
铁小贝勒这些话说得十分畅快。俞秀莲心中既是感激,又是悲伤,点头拭著泪微叹。德啸峰,杨健堂又劝了她半天,结果应的是一个月以内,必能把孟恩昭寻回。俞秀莲 见众人这样劝慰她,她只得答应了,向铁小贝勒等人一一道谢;她便提著双刀,莲步袅 娜地回转里院去了。
这里杨健堂极力称赞铁小贝勒刚才所说的话得当。德啸峰就叹说:“我真怕了这位 姑娘了!昨天晚上,姑娘就追问我半天了,可是我怎么能够实话实说呢?”杨健堂道: “其实事情是没有甚么的,不过就难以出口。再说我看那位姑娘又是个烈性的人,倘若 要晓得她的丈夫是因为疑她与慕白弟有情,才走开的,她真许寻了短见。”
铁小贝勒摇头说:“那倒许不至于。我看俞姑娘是个明白人,只要能把孟恩昭找著 ,那就好办了。”邱广超又在旁向德啸峰打听俞秀莲姑娘的身世,和与李慕白的关系。 大家谈论了半天,都是这件事情。
此时李慕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窘得他坐立不安。心中又烦恼众人这样胡乱猜疑 ,不明白孟恩昭走的意思,又是觉得自己对不起俞姑娘。悔恨当初在家乡时,不该受席 仲孝之骗,往巨鹿县去与俞姑娘比武求亲;又后悔既知俞秀莲已许了他人,就不该心里 再牵挂她,以至后来无意中把这话向孟恩昭说出,他才决定去志,以不便自己伤心。这 些事情不要说俞姑娘不能晓得,就是在座的这些人也未尡啬芄惶寤嵫剑氲秸饫铮心 中十分难过,闷坐不语了。
良久,这时德啸峰和邱广超,又谈起徐侍郎和胖卢三的事情来了。李慕白就不禁由 此又想到纤娘,虽然说纤娘变心嫁了徐侍郎,与自己恩情已绝,但当初彼此确曾好过一 番。现在因为史胖子杀了徐侍郎,以至连累得纤娘失去了依靠,受了官刑,并且贫病交 加,或许这两天她已经死去了。自己对于一个可怜的女子这样薄情,也未免说不下去, 因就暗暗叹息。想自己只因柔情难断,既累了俞秀莲,又伤害了谢纤娘,连一两个女子 全都救不了,还有甚么颜面去向江湖争英雄呢?如此自己自责著、悔恨著,真觉得自己 龌龊极了。不禁把酒杯往桌上一磕,长叹一声,站起身来,向铁小贝勒等人说:“二爷 ,邱兄,你们随便饮酒,我现在因为头痛,我要告辞回去了!”说著向众人作揖,转身 就走。德啸峰赶紧上前把李慕白拉住,面带不悦之色,说:“兄弟,我今天头一回请来 贝勒爷和邱小侯爷,你不等终席就先走了,你这不是成心跟我过不去吗?”李慕白急得 连连解释说:“大哥,你不要多心,我现在实在是觉得头痛!”德啸峰说:“头痛了不 要紧,你先到书房里歇一歇,哥哥立刻派人请大夫给你治病,哥哥能够亲自给你煎药! ”
德啸峰说了这话,李慕白真是没法走开了。邱广超、杨健堂也齐都过来劝说,请李 慕白在这里歇一歇,不必即刻回去。旁边铁小贝勒却明白,李慕白他是因为刚才见了俞 秀莲姑娘,勾起了他的伤心,所以烦恼得在此坐不住了,就想:与其叫李慕白在这里坐 著发愁,使大家抑郁不欢,还不如先叫他回去呢!于是向德啸峰使了个眼色,就说:“ 既然慕白的身体不舒服,啸峰你就打发一辆车,送他回去吧!”德啸峰满心的不高兴, 但铁小贝勒这样说著,他也不愿把事弄僵了,于是就叫褔子套车,把李慕白送回去。
李慕白走后,德啸峰就向众人叹道:“慕白的事,真叫我着急。孟恩昭既然走了, 其实要由朋友们说一说,劝俞姑娘嫁给他,也许能够办到。可是他又不肯。既然不肯, 就把这件事抛开了也好。可是他一见看俞姑娘,他又忍不住伤心。年轻的人,这个样子 ,我真有点不佩服他了!”说著拿起酒壶来,给众人敬酒。
铁小贝勒擎杯笑着说:“啸峰,你我都是已经娶妻生子的人,把这些儿女的私情都 看得淡了。像慕白那样的英俊少年,哪能免得了这种事?咱们作朋友的甚么都能帮助他 ,惟有相思病,咱们却给他请不著好大夫。”说得德啸峰也感叹著笑了,遂后几个人继 续著饮酒谈笑,就以李慕白作为谈资,倒是畅快。
单说此时的李慕白,他坐著福子赶著的车往南城外走去。福子因为跟李慕白热了, 而且觉得李慕白是好脾气,就跨在车辕上,一面赶著车,一面跟李慕白谈天。他就说: “李大爷,听说那位俞大姑娘是你的亲戚,也有一身好本事,是真的吗?”李慕白本来 为俞秀莲的事,正在惭愧、懊恼,听福子这样一问,他越发不耐烦,就摇头说:“你不 要胡说了,我不过和俞姑娘的父亲有些认识,哪里是甚么亲戚呢?再说俞姑娘会武艺不 会武艺,我也不晓得!”
福于一听,李慕白似乎生了气,他赶紧回头,递著笑容说:“我是听寿儿这么说的。”又怕李慕白真个因此生气了,遂就没话找话儿地笑着问说:“李大爷,这些日子我 们老爷没在京,大概你也没到韩家潭宝华班玩去吧?”李慕白一听这话,他更觉得头痛 了,就点头叹了一声,并不回答。福子落尩煤芪奕>脱镏头,摇著鞭子,嘴里吹著 小曲,车声辘辘地一直走去。少时来到了丞相胡同,在法明手门首停住。
李慕白下了车,懒懒地进了庙门。才一进庙门,就见有一个身穿黑市棉袄的人,向 李慕白请安,说道:“李大爷,你好?”李慕白一怔,只见此人面黄肌瘦,十分面生, 自己并不认识他,便问道:“你姓甚么?你找我有甚么事?”那人暗笑着说:“我姓吴 ,有个外号,叫小蜈蚣,早先常在酒铺里看见李大爷。现在有一个人来了,他在彰仪门 外等著。请李大爷赶紧掌上宝剑,跟我由城,见一见那个人去,有要紧的事!”李慕白 听著,更觉得诧异,便问道:“是甚么人在城外等著我?”小蜈蚣说:“李大爷,你一 去就知道了,请李大爷快些走吧!”慕白暗想:莫非是吞舟鱼苗振山和金枪张玉瑾来到 了?不然就是孟恩昭在那里等著我?遂向那个小蜈蚣冷笑了笑,说道:“好,我就同你 去一趟。”到屋内拿上了宝剑,小蜈蚣又说:“你带上些钱。”李慕白发怔问道:“要 我带上钱作甚么?”小蜈蚣笑着,低声向李慕白说了几句话。李慕白立刻面色改变,怔 了半晌,就草草地带上一个小衣包,提著宝剑,随著小蜈蚣出门,一直往彰仪门走去。 此时李慕白心中十分着急,所以走得很快,那小蜈蚣在后却有些追不上他。
少时出了城,到了关葙一家小茶馆门前。只见那门前的桩子上拴著两匹黑马,小蜈 蚣半跑著,赶上李慕白,说道:“李大爷!就是这儿!”李慕白刚要跟小蜈蚣进茶馆去 ,这时忽见由里面走出一人。此人身穿青缎子大棉袄,青缎小幅,手提著两根马鞭子, 晃著矮身材,耸著肥胖的笑脸,望着李慕白不住地笑,说道:“李大爷,这些日没见, 你的脸色真大好了!”原来这人正是早先在丞相胡同口外开了小酒铺,后来杀死徐侍郎 、胖卢三,而逃走的那个爬山蛇史健。
当下李慕白问道:“是小俞受伤吗?”史胖子点头说:“不错,那俞二爷自从离了 北京,就迎著南下的大道走下去,为是迎著那吞舟鱼苗振山、金枪张玉瑾争斗一番。走 在涿州地面,他就遇见了我。我留他在我的朋友家中住了一天,他就要赶著南下,并且 对我说:“士为知己者死。我在铁小贝勒府住了一年多,都没有人知道我;李慕白才与 我见面,他就看出我会武艺。这样的朋友,我就是为他死了,也是值得。现在苗振山和 张玉瑾这两个江湖有名的人,要寻李慕白去争斗。倘若李慕白败在那二人的手里,真未 免太可惜了。我现在南下,先要迎著苗振山、张玉瑾,给李慕白挡一阵去!——李慕白 听史胖子说到这里,不禁感动得要流下泪来。
史胖子又说:“我那时在涿州朋友家中住著也是没有事,就跟他一路同行,打算会 一会那苗、张二人。不想走到高阳地面,就遇见了苗振山和张玉瑾。俞二爷也未免太性 急了些,见著他们的时候,立刻就抽剑奔过去与他们争斗。
“要说俞二爷的本领可也真不错,他的一口宝剑敌住了苗振山、张玉瑾、何二虎、 何七虎,这六七个强悍的人,结果他还将何七虚的左臂上砍了一剑。但怎奈对方的人太 多,而且吞舟鱼苗振出的暗器又最是利害,所以俞二爷的左臂上中了苗振山一镖,右膀 又被何二虎砍了一刀。幸亏那时我见势头不好,就把官人喊来,苗振山等人才没敢杀害 俞二爷的性命。我跟我的伙计把俞二爷搀到店中,买了刀创药给他敷上。可是看那样子 伤是很重,并且浑身发烧,嘴里说要见你李慕白一面,有些话要说!”
尷钅桨滋了孟恩昭被苗振山伤得这样的重,立刻就落下泪来。史胖子接著说:“ 所以我赶紧骑著马来了。我又不敢进城,好不容易才把这位吴兄弟找著,叫他给你送信 去,我就在这里预备下马匹等著你。李大爷,你就赶紧上马,咱们赶往高阳去吧!晚了 或许见不看俞二爷的面了!”说著解下马来,就催著李慕白上马。李慕白急得用剑鞘打 地,就说:“这些日我专为等候苗振山、张五瑾,要不然我早就离开北京找小俞去了。 现在我若是走了,岂不要教人说我是因为怕了他们才逃走的吗?”
史胖子摇头说:“张玉瑾跟苗振山一时决不能到北京来,我知道他们是由高阳又往 保定府去了。
现在我看这些事全都不要紧。李大爷,你就赶快上马,咱们到高阳看俞二爷去吧! 俞二爷躺在店房里,就剩了一口气儿等著你呢!”
李慕白一听这话便咬了咬牙,点头说:“好!咱们现在就往高阳去!”一面由史胖 子的手中接过马鞭,一面向旁边的小蜈蚣说道:“烦劳你再进城到东四三条德五爷家中 ,就说我现在离京找孟恩昭去了,至多十几天就可以回来。千万不要说我是跟谁走的, 也不要说我们是往高阳去了。”小蜈蚣连连答应,旁边史胖子惊诧著问道:“孟恩昭是 谁呀?”
李慕白说:“孟恩昭就是小俞;此人原是颇有来历,容我在路上慢慢对你说吧!” 说时,他把宝剑系在马鞍下,就撩衣上马。史胖子也上了马,就向那小蜈蚣说:“吴兄 弟,咱们再见吧!”当下两匹马就离了彰仪门的关箱,在秋风大道之上,扬起尘土,直 往西南去了。
这里的小蜈蚣见李慕白和史胖子走后,他进了小茶馆,吃了两碗面,就重复进城, 去给德啸峰送信。原来这个小蜈蚣吴大,本是江湖上一个小贼,因为他在易州地方得罪 了人,几乎被人杀害了,幸亏遇见了史胖子,救了他。所以史胖子是他的救命恩人,无 论驱使他去做甚么事,他没有不尽力去办的。后来史胖子到北京开了小酒馆,隐身匿迹 ,小蜈蚣也就来到京中闲混。有时混得不能生活了,就到史胖子的酒馆里去吃喝,史胖 子就派他去探些事情。所以李慕白与德啸峰二人的交情,谢翠纤与徐侍郎的事,以及胖 卢三的种种秘事,都是小蜈蚣给打听出来,又去报告史胖子。
当下小蜈蚣又想藉此机会认识德啸峰,以便将来没有办法的时候,好去求他。到了 德宅门首,就说:“我是李慕白大爷派来的,有几句要紧的话,要见德五爷面谈。”门 房的人见小蜈蚣像是街上的穷汉,就叫他在门首等候,进去回禀了德啸峰。
此时德啸峰刚把铁小贝勒和银枪将军邱广超送走,正在书房中与神枪杨健堂对坐饮 茶谈话,忽然见仆人进来,说是李慕白派了一个人来,要见德五爷有要紧的话。德啸峰 听了,不禁一怔,向杨健堂笑着说:“李慕白这个人可真有点古怪!他刚才从这儿走的 ,现在为甚么又派人来跟我说话呢?”杨健堂也笑了。
当下德啸峰请杨健堂暂坐,他就出了屏门,见著了那小蜈蚣。小蜈蚣吴大先向德啸 峰请安,就说:“李慕白李大爷刚才离开北京走了。他叫我来告诉五爷一声,说是他至 多十几天,一定能够回来。”德啸峰听了,不禁一惊,赶紧问说:“他是一个人走的吗 ?到甚么地方去了?有甚么要紧的事呀?”小蜈蚣说:“李大爷是一个人走的,他是上 哪儿去,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不远吧。听说是有一位叫甚么孟恩昭的,现在也不知是在 甚么地方受了伤啦;李大爷得了信,才赶紧去看他。”
德啸峰一听孟恩昭现在受了伤,越发惊诧,赶紧详细追问小蜈蚣。可是小蜈蚣吴大 ,因为李慕白尷畲笠嘱咐了他,不许他说是跟史胖子往高阳去了,他自然不敢泄漏, 只说:“我不知道。我在彰仪门内碰见李大爷,他拉著一匹黑马,带著宝剑,跟我说完 了话,就骑上马山城走了。”德啸峰怔了半晌,只得叫小蜈蚣走了,并嘱咐他若听说李 慕白的行踪,就赶紧来告诉我。
说毕,德啸峰就回到书房急得不住跺脚,向杨健堂说:“你说这事怎么办?孟恩昭 也不知是在甚么地方,被人砍伤了,李慕白离京去看他去了,说是十天左右才能够回来 !”
神枪杨健堂听了,也觉得这件事来得太突兀,又不晓得孟恩昭为甚么被人砍伤了, 便劝德啸峰说:“你不要着急,小声点说话!不然被那位俞姑娘知道了,她又得找了去。我想孟恩昭大概伤势不重,所在的地方也远不了。过上几天李慕白一定要把孟恩昭送 回北京来调养,那时倒好辩了。”
德哺峰听了杨健堂的话,依然紧皱眉头。心里却想着:李慕白现在走了;那苗振山 、张玉瑾若来到时,找不著他,岂不是自己一个人要吃亏吗?于是又跟杨健堂谈话,恐 怕苗、张二人来到,不好应付。神枪杨健堂却微微冷笑,说:“不要紧。苗振山、张玉 瑾那帮人若来到,我一人就能够对付他们!”
虽然杨健堂这样说著,但德啸峰总是不放心,所以当日杨健堂一走,德啸峰赶紧又 去见铁小贝勒和邱广超,就说李慕白因为闻知孟恩昭在外受了伤,他立刻就离开北京走 了。据他说十天左右,才能够回来。那铁小贝勒和邱广超听了,全都觉得奇怪,尤其是 银枪将军邱广超,他竟疑李慕白是因畏惧那苗、张二人,故此借词逃走了。
到晚间,德啸峰回到家中,闷闷不乐,把李慕白走了的事,也没对俞秀莲姑娘去说。他只是吩咐仆人们在门上要谨慎些,并且自己时时把钢刀预备手边,就想:俗语说: “求人不如求己。”李慕白是走了,我只仗著邱广超和杨健堂也是不行。还是等到黄骥 北架著苗振山、张玉瑾来找我时,我自己跟他们去拼吧!
由此德啸峰便不常出门,时时在家小心提防著。那杨健堂依旧住在前门外天褔店中 ,每天要派手下的镖头到德家来探问。有时他自己也来找德啸峰谈话。
尡萄银枪将军遭暗算蓬门病榻魔手碎残花过了四五天,这天银枪将军邱广超在家 无事,就想要到黄骥北的家中去看看。并且告诉他,李慕白现在已然走了,劝他不要再 与德啸峰做对。邱广超的妻子高氏,素日与黄骥北的正太太舒氏感情也很好。现在听说 舒氏得了病,高氏也打算看看她去,遂就预备了两样看病的礼物。邱广超命家人套车, 那高氏就禀明了婆母,带上一个仆妇,随著她丈夫往黄家去了。
邱广超住在西域沟沿,黄骥北的家是在东城北新桥。现在他们是两辆轿车,走了半 天,方才到了黄家门首。车一停住,邱广超就跳下车去,只见门前的桩子上拴著五六匹 健马,并有二三个身穿土布衣裳,腰插短刀,横眉竖目的人站在门前。邱广超一看,非 常觉得诧异。
这时门上的仆人上前给邱广超请安,说道:“邱大少爷来啦,大奶奶也来了吗?” 邱广超却不答话,只指著那几匹马,问说:“这是谁来了?”门上的仆人笑道:“我们 四爷的几位朋友,是新从河南来的。”邱广超听了,不由一惊,就想:大概是那苗振山 和张玉瑾来了吧!本要叫自己的妻子回去,可是这时里面巳迎出来几个婆子丫鬟,都先 向邱广超请安问好,然后搀著高氏下车,往门里走去。
邱广超的妻子高氏本来年轻貌美,向来黄家的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不羡慕她的。当下 仆妇拥著,才进了屏门,那黄骥北的妻子舒氏,同著两个姨太太就迎出来了。彼此万福 ,高氏就上前说:“听说四嫂子有点不舒服,我才特来看看你!”舒氏笑着说:“前两 天我倒是有点头痛发热,现在好得多了。”说时,往里面去让。邱广超也说了几句应酬 话,顺著廊子,带著妻子往里院走去。
当走过客厅之时,就听里面有杂乱的粗暴的喧笑之声,邱广超就十分注意,探著头 往里去望。这时客厅里出来两个仆人,向邱广超说:“我们四爷请邱大少爷到里院坐! ”邱广超微点了点头,心里十分不痛快,就带著妻子,随著黄家的女眷到了里院。
邱广超在黄家本来是穿房入户,向来没有甚么客气,每次来时总是说说笑笑,与黄 家女人也很厮熟。可是今天他来到这里,却十分不高兴,独自坐在堂屋椅子上,闷闷不 语。丫鬟给他送上茶来,它的妻子高氏到舒氏的屋中谈说家常去了。邱广超一个人喝著 茶,等了半天,才见黄骥北进到里院来。
今天黄骥北是精神兴奋,喜色满面,喘吁吁、慌张张地向邱广超说:“兄弟,你先 坐著,回头咱们再谈话。我告诉你,那吞舟鱼苗振山、金枪张玉瑾和何二虎等人全都来 了,现在前面客厅里。你在这儿等著我,我再应酬应酬他们去!”说著,赶紧转身又出 屋往前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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