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湘瑶妙目流波,盈盈笑道:“妙妙,我也知道,你对缜儿犹未忘情,着他三言两语一说,便难把持。如今只好委屈你在这‘天机云锦阵’里呆上一阵,待叶尊主擒了谷缜,便放你出来。”
谷缜本想让施妙妙挡住叶梵,自己趁机脱身,不料白湘瑶竟以沈秀为质,号令天部弟子。眼见施妙妙神色颓唐,银鲤松落,心中顿叫不好,忽听长笑震耳,一道蓝影融入碧空,叶梵鹰视雷击,扑将过来。
谷缜闪避不及,后心骤紧,一股大力带得他向后掠出,眼望着叶梵凌空转身,丢了自己,向左侧虚空处扑去。谷缜正觉讶异,叶梵蓦地一个筋斗,倒翻数丈,蹬蹬蹬连退三步,惊怒之色布于脸上,张口喝道:“乱神妖术?”
“喵”的一声厉叫,仙碧肩着北落师门,身形忽矮,喝一声“陷”叶梵四周泥石急旋,足下陡虚,顿时大喝一声,高高纵起,正要出掌,不料目光与仙碧双眼触及,心头一迷,身形为之一顿。
所幸他修为已入化境,定力过人,微一失神,便于危急中生生拉回神识,横袖拂出,狂飙电走,轰隆一声,劲力所至,在地上划出新月也似一道圆弧,深约三分,长有丈余,泥土四溅,烟尘冲天。
仙碧避过这一拂,又喝声“崩”泥石如霰,冲天而起,比箭还疾。叶梵急运真气阻挡,却被仙碧“乱神”之术扰乱,气机微露破绽,土箭刺中胁下,虽有神功护体,仍然隐隐作痛。
叶梵惊怒已极,不知为何转瞬之间,仙碧神通倍增,疑惑间,又听一声猫叫,定眼望去,北落师门双眼瞳孔忽张忽缩,忽开忽闭,不住变化大小形状。
叶梵心头一震:“灵猫附体,九转通神,那传说难道竟是真的?”不由一扫轻敌之意,翻身落地,凝注仙碧肩上猫儿,神色十分惊疑。
仙碧注视对手,亦觉心惊,得北落师门之助,她神通陡长,虽只两个照面“乱神”、“绝智”、“坤元”却已发挥至极,谁知均被叶梵化解,仙碧不由寻思:“听说‘鲸息’神通练到极处,乘光照旷,心神聚散自如,散御飞龙,聚如枯木,凭陵风雨,无知无觉。这姓叶的若是练到这个地步,着实难以对付。”
二人各怀忌惮,遥遥对峙,仙碧屡屡施展“乱神”、“绝智”之术,虽然无功,却逼得叶梵分出一半心力抵御,再不敢轻易出击了。
这时间,忽听当啷一声,众人循声望去,白湘瑶匕首坠地,谷萍儿已将沈秀抓在手里,低喝道:“天部弟子听令,快撤了阵法,放妙妙姐出来。”
天部弟子听得气恼,一人怒道:“围也由你们,放也由你们,消遣人么?”谷萍儿微微冷笑,抖出一枚钢锥,对准沈秀道:“放是不放?”
天部弟子面面相对,无奈散到旁边。白湘瑶双颊绯红,娇艳如花,美眸中却似有冷电出入,一字字道:“萍儿,你真要做傻事么?”
谷萍儿凄然一笑,一转妙目,注视施妙妙,喃喃道:“妙妙姐,你带他走,越远,越远越好”最末一句,低不可闻,眉眼泛红,几乎便要哭出来。
谷缜见状,大皱其眉,施妙妙却吃惊道:“萍儿”
谷萍儿不待她说完,别过脸去,沈秀距离最近,忽见大滴泪珠从她眸中滚出,落在草叶上,盈盈欲滴,澄如朝露。
沈秀心中蓦地涌起一股酸意,暗自咬牙,忖道:“这姓谷的有什么了不起的?让你们这些小娘皮又哭又闹、要死要活的,呸,等老子断金锁、走蛟龙,一定叫你们哭一个够”他心中妒恨,几欲发狂,忽听白湘瑶叹了一口气,淡然道:“萍儿,你真不听话?”
谷萍儿眼圈儿泛红,神色却是格外倔强。白湘瑶看她半晌,玉颊上血色消尽,微微苦笑道:“罢了叶尊主,妾身倦了,找一个地方歇息去吧。”
叶梵忖度形势:仙碧灵猫附体,神通诡奇;施妙妙又被谷缜用诡计挟持;此外还有天部高手虎视一旁,可说是敌众我寡。再说白湘瑶不会武功,混战起来,误伤了她,无法对谷神通交代。霎时间,他权衡形势,徐徐散去神功,退回白湘瑶身边,淡然道:“记得前方有一座观音庵,夫人若要前往,叶某自当护送。”
“有劳了。”白湘瑶瞥了沈秀一眼“沈舟虚用心狠毒,挟持我母女,威逼神通。这件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叶梵长眉一挑,扬声道:“夫人所言极是”是字出口,一晃而出,只听两声惨哼,两名天部弟子口喷鲜血,纸鸢般飞了出去。
奇变突生,天部众人惊怒交集,抖起绢帛,布下阵式,谁知叶梵如鬼如魅,忽来忽去,顷刻间,又有三名天部弟子鲜血狂喷,看是不活了。
天部众人齐发一声喊“天机云锦阵”转动起来,彩练横空,丝光飞舞,密密层层,裹向叶梵。叶梵长笑一声,双手一分,扯住近前两匹缎子,哧哧两声,断锦裂帛,持帛弟子踉跄跌出,口吐鲜血,委顿在地。
施妙妙瞧得惊佩,这锦帛刚柔兼济,劲弩难破,谁知到了叶梵手里,竟是脆薄如纸。转念间,只听裂帛声不绝于耳,叶梵左右开弓,又破两道锦障,再伤四名天部弟子。施妙妙见这情形,心念电闪,恍然大悟。
原来“天机云锦阵”除去阵法巧妙,大半威力都在锦帛里的“周流天劲”劲力入帛,不啻于“天罗”神通,只因锦帛不比蚕丝,千丝万缕,一个天部弟子的真气无法遍布帛上,唯有两人合力,阴阳交泰,才能令“周流天劲”密布锦帛,发挥威力。
叶梵的“鲸息功”浩大奔腾,无所不至,亦能借锦帛传递。他抓住锦帛,便发觉其中奥妙,是故催劲直进,透过锦帛,先伤了持锦弟子,那锦障自然也就与寻常锦帛无异。“周流天劲”纵然奇妙,但说到内功深厚,在场弟子无一个比得上叶梵,是以叶梵身入阵中,指东打西,所当披靡,使到兴起,抓起一幅锦帛中段,用一个“陷空力”将持帛弟子吸在锦帛两端,当作一对流星锤,呼呼呼舞了起来。众弟子欲要反击,却又怕伤了同门,患得患失间,那“流星锤”早已撞至,一旦撞上了人“陷空力”立时转化为“滔天炁”被撞者不死即残。一时间,惨叫声、闷哼声、骨肉断裂声,此起彼伏,大好一座天部奇阵,被叶梵扫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仙碧见势不妙,心知再不援手,这群天部弟子无人幸免,即刻一声娇喝,纵身上前,刷刷两掌,劈向叶梵。
叶梵对她甚是忌惮,当即哈哈一笑,纵起丈余,手中“流星锤”如长虹贯日,远远抛出,两名持帛弟子为他内劲驱使,身不由己,砰的一下凌空撞上,筋骨碎裂,血花迸溅。
叶梵又是一声长笑,半空中一旋身,横移丈余,落地时如御风而行,经过谷萍儿身边时,忽地探手,将沈秀拽在手里,谷萍儿虎口一热,掌中之人已然易手,下意识挥剑砍去,却被叶梵一指弹中剑脊,清音贯耳,短剑突地跳起,几乎把持不住,谷萍儿又惊又怒,抬眼望去,叶梵飘退数丈,立在白湘瑶身边,一挥袖,笑道:“夫人满意了么?”
此时场上横七竖八,天部弟子死伤近半,死者面目狰狞,伤者扭动残躯,大声呻吟。众人见此惨景,心子无不突突直跳。白湘瑶笑一笑,软语道:“叶尊主神威,妾身十分满意。”又向天部弟子道“尔等告诉沈舟虚,他若要儿子,后日正午,我与拙夫在天柱峰下相候。”
幸存的天部弟子呆在当场,听到这里,无不双拳紧攥,神色悲愤。白湘瑶向谷萍儿笑道:“你还要留在这儿么?”谷萍儿见那干天部弟子个个双眼血红,直欲择人而噬,心中微觉害怕,哼了一声,走回白湘瑶身边,施妙妙略一迟疑,也随在谷萍儿身后。
白湘瑶瞧了谷缜一眼,似笑非笑,谷缜却望着别处,只是冷笑。白湘瑶眼中一亮,若有厉芒闪过,轻哼一声,莲步冉冉,率东岛众人去了。
众人目送叶梵背影,无不松一口气,天部一名金品弟子上前与仙碧、虞照见过,先谢过仙碧援手之德,继而述说沈秀被擒原委,说话时瞪着谷缜,愤怒异常,恨恨道:“都是这个小鬼作怪,擒了少主,结果惹来无穷麻烦,两位与我天部一气同心,定要为我们作主,将这小鬼扒皮抽筋,为死了的同门报仇。”
仙碧未答,虞照已怒哼一声,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沈瘸子太不要脸,斗不过谷神通,便来绑架人家妻女,这种下流诡计,天部历代祖师地下有知,非得再气死一回不可。地部纵是女流,却个个清白正直,又怎会与沈瘸子沆瀣一气,同流合污?”
天部众人听得又羞又怒,那名金品弟子更是面皮涨紫,只慑于对方威名,不敢发作,两眼盯着仙碧,心存万一之想。仙碧也不齿沈舟虚所为,况且谷缜明知不敌叶梵,舍身襄助,自己焉能恩将仇报,当下微微摇头。那弟子大失所望,冷笑道:“今日之事,说不得要原原本本告知部主的。”
“要告状么?”虞照冷笑道“沈瘸子有能耐,便寻我晦气,虞某照单全收。”那弟子悻悻退回阵中,与同伴低语数句,恨恨瞧了这边一眼,抱起死伤同门去了,
虞照目视天部弟子消失,蓦地想起一事,望着仙碧,欲言又止。仙碧却不理他,转身去解宁、苏二人的禁制。虞照不由大皱眉头,谷缜见他面容惨白,问道:“虞兄被叶梵打伤的么?”
虞照怒哼一声,道:“叶梵那鸟贼,也伤得了虞某?”谷缜见他神色,心头忽动,脱口道:“难道是他?”虞照不置可否,抬头思忖片刻,蓦地大笑起来。谷缜奇道:“虞兄笑什么?”虞照叹道:“我笑世事太荒唐,才和老子打过架,又和儿子交朋友,这不好笑么?”
“这有什么好笑。”谷缜笑道“他打他的,我交我的,两不相干,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好个他打他的,我交我的。”虞照击掌赞道“别人听了,会说你大逆不道;虞某听了,却打心底痛快。”谷缜笑道:“既然痛快,就当痛饮。”只一句,便勾起虞照肚里酒虫,当即咽口唾沫,连连点头道:“对,对。”
话音未落,便听仙碧一声冷哼,声音虽轻,虞照却是脸色微变,转眼望去,仙碧纤腰一拧,正要离开。虞照不由叫道:“你上哪儿去?”仙碧冷笑道:“你是马革裹尸、战死疆场的大丈夫,我却是三心二意、用情不专的小女子,理应走得远远的,免得呆在这儿,惹好汉烦心。”
虞照苦笑道:“我刚才的话只是权宜之计,你也当真”话未说完,仙碧步子更快,虞照着急起来,叫道:“且慢!”追奔两步,见仙碧不肯停步,也不觉一股怒气直冲头顶,喝道:“好,你要走,走便是了”
仙碧身子一颤,掉过头来,蓝眼中泪光星闪。虞照见她这般眼神,胸口一堵,瞪眼张口,说不出话来。
仙碧凄然一笑,徐徐道:“姓虞的,时至今日,我才算看清你了。好,我走,从今以后,你我一刀两断,各不相干。”虞照听得心如刀割,许多话只在喉间转动,却怎也无法说出口。
眼看一言失和,便要拆散一对有情之人,谷缜忽地笑道:“仙碧姑娘,你若走了,可要后悔!”仙碧冷笑道:“你倒说说,我怎么后悔?”
谷缜道:“虞兄说了那些混账话,大大败坏姑娘清誉,若不辩解明白,传到江湖上去,大家都会说,雷帝子说了:‘地母之女仙碧用情不专、三心二意’嘿嘿,姑娘也知道的,这江湖上人言可畏,这么一传再传,以讹传讹,传到最后,或许就变成了‘西城地部的娘儿们,个个都用情不专、风流浪荡,专门勾引男人’,要是这样,就不得了。”
仙碧花容变色,怒道:“谁敢这么乱说,我拔他的舌头。”虽如此说,心中却极为不安:“虞照的话,方才东岛、西城都有人听到,倘若真到江湖上传播流言,坏我清名事小,坏了地部声誉,可是不妙。”再瞥虞照,见他神色不安,眼中流露惭愧之色,不由心中怒火稍抑,寻思道“这混蛋还有后悔的时候,足见良心未泯。”
忽听谷缜又笑道:“虽说如此,我却有一个法子,可以断绝这些流言蜚语,仙碧姑娘可否听从?”仙碧被他三言两语,撩得心头一乱,只得道:“你说。”
谷缜道:“流言因虞兄而起,也当由虞兄而终。是以最妙不过二位尽释前嫌,重修旧好,做一对神仙眷属,美名播于江湖,这么一来,任他什么流言蜚语,也都不攻自破了。”
仙碧瞪着谷缜,啼笑皆非,蓦地骂道:“你这惫懒小子,出的什么臭主意?这姓虞的恁地可恨,不受惩罚不说,还要我跟他重修旧好,做什么眷侣?难道说,他侮辱人是天底下第一大好事,我为此生气,反而不对?”
“惩罚理所应该!”谷缜笑道“在这之前,虞兄更要向姑娘道歉,收回前言。”说罢对着虞照连使眼色,虞照呆了呆,叹一口气,拱手道:“仙碧妹子,我方才说的都是屁话,臭不可闻。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来日谁若用这些屁话污辱你和地部的清誉,就算远在万里之外,虞某一旦听见,也必然取他性命”说毕,星目电闪,掠过在场众人,虎瘦雄风在,他虽然伤重,眼中依旧神光慑人,众人被他一瞧,无不心生寒意。
仙碧对虞照终是有情,见他服输,气便消了大半,旋即又想起当时强敌当前,命悬一线,虞照说出那番话,不过是要激走自己。言语纵然绝情,用心却很良苦,自己这么对他,近乎苛刻。想到这里,心里又原谅了他几分,只是心中虽已释然,脸上却不稍假辞色,依然冷冰冰的,丝毫不见喜怒。
虞照见佳人冷淡如故,大为忐忑,注目谷缜,流露求助之意。谷缜心中笑翻,却沉着脸道:“方才说过了,先用言语道歉,再施重罚,虞兄,你认罚不认罚?”
虞照甚是犹豫,瞧瞧仙碧,蓦地咬牙道:“好,虞某认罚!”话音方落,忽见谷缜神色诡谲,心中不由咯噔一下,暗叫不好:“这小子古灵精怪,不知要用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法子对付老子。我好歹也是一部之主,倘若当着众人做出什么丑态,那么从今往后,也不用在江湖上厮混了。”想着微觉后悔,但他不轻然诺,一言九鼎,绝无反悔道理,正觉忐忑,忽听谷缜笑道:“既然虞兄认罚,那我就代仙碧姑娘想个法子,好好罚你,嗯哪,唔啊”
他装腔作势,大卖关子,虞照却是雷火之性,不爱弯曲,如此拖延,无异把就地斩首变成了零割碎剐,难受了何止十倍,当即大喝一声:“要罚什么,快说快说。”
“有了。”谷缜一拍手,笑道“方才我入山之时,见有一处酒店,美酒甚多,如今便罚你前往,连喝三百大碗,少一碗也不行的。”
虞照惊喜不胜,暗叫:“果然是好兄弟,最懂为兄的心思。”当下一面做出为难之色,叹道:“罢罢罢,这惩罚虽重,但既然认罚,也就不能推脱了,兄弟放心,愚兄纵然醉死,也不会少喝一碗的”话没说完,仙碧已忍不住啐道:“你想得美?若是要罚,也该罚你三年之内,滴酒不沾。”
虞照脸色微变,沉默片刻,皱眉道:“仙碧妹子,这惩罚太重,改成三月,不,三天如何”仙碧冷道:“是罚你还是罚我?”虞照一愣,低头不语,仙碧见他如此灰心,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冷哼道:“也罢,三月就三月,少半天也不成”
虞照喜形于色,仙碧却道:“欢喜什么,这只是惩罚之一,还有之二”虞照顿时心往下沉,却见仙碧纤指一点,淡然道:“那朵花儿,你采来给我。”
虞照望去,只见草丛间,一簇无名红花开得正艳,经风一吹,如火焰跳脱。虞照采了花儿,递到仙碧手中,仙碧瞧了瞧,插在鬟间,破颜而笑。她肤色雪白,这一笑,宛如冰霜融解,雪莲怒放,与那朵红花相映,花色流荡,更添美艳。
虞照一时瞧得发呆,却听仙碧又道:“傻望什么,我来问你,我好不好看?”若是换在平时,虞照明明觉得好看,也要挑剔两句,此时落了下风,不敢忤逆,只得道:“好看,好看”仙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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