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竺尚父是用最上乘的劈空掌功夫,不过,把劈空掌的推扫之力改为吸引之力,把石壁上的三百六十颗牟尼珠全都吸了出来。
难得的是,这三百六十颗牟尼珠被他的掌力吸出,一颗都没破裂!而且这石壁还是离地三丈多高的,会使劈空掌不算稀奇,但像他这样的内功深厚,却是当真足以惊世骇俗了。
一个是飞珠嵌壁,一个是取珠还原,究竟是谁的功夫高一些?群雄实在难以判断。倘若是只论艰难的程度,则似乎竺尚父的“取珠还原”还要难些。
不过竺尚父却是很有礼貌,他并没有要群雄作出比较,只是恭恭敬敬的把那串佛珠奉还大悲禅师。
大悲禅师接过佛珠,合什说道:“善哉,善哉!但求竺施主妙悟禅机,老纳也就甘拜下风了。”其实若这两人,各以上乘武功比拼,鹿死谁手,实难逆料。但大悲禅师乃是得道高僧,早已泯了争竞之心,他之显露神功,并不在于折服对方,而是心存点化。他所说的那几句沽,也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以大悲禅师的身份,尽管他不是真的输给对方,但既然说出了“甘拜下风”四字,已是足令群雄相顾失色,心怀不平,同时也感到了这个强敌更难对付了。
竺尚父虽然“拜领嘉言”但却不肯罢手,仍然站在场中说道:“少林、峨嵋、武当的惊人绝技我都已领教过了。我此来只是意欲切磋武学,不知还有哪位高人愿意赐教?还是等江大侠回来,再约期比试?”言下之意,他闯过了雷震子,法华上人与大悲禅师这三夫之后。所有的武林豪杰,除了江海天一人之外,都已不在他的眼中。
谷中莲按捺不住、站了起来,正要出场,哪知钟展已是抢在前头,先向竺尚父挑战了。
钟展的话倒是说得爽快得很:“我算不得高人,阁下也未必算得天下第一。大悲禅师是谦虚礼让,‘甘拜下风’,我可不能‘甘拜下风’!咱们也不必划出什么道儿,最好是尽展平生所学,决一胜负!”
天山派的武功融会各家之长,精深博大,只因僻处西陲,名头才不如少林、武当之响亮。其实若论真实本领,天山派的高手绝不在中原各大掌门之下。天山派上一代的掌门唐晓澜就是被公认为天下第一高手,享誉数十年的。钟展是得唐晓澜衣钵真传的大弟子,武功可想而知。
竺尚父哈哈笑道:“钟大侠果是快人快语!竺某素仰贵派威镇武林的三大绝技,如今可以全部领教,这正是最好也不过的了!”
天山派剑法融会各家之长,百余年来,号称天下第一剑法;天山派的内功心法足可以与少林寺达摩祖师所传的易筋洗髓内功并驾齐驱;还有一样“天山神芒”乃是天下威力最强的晴器,剑法、内功、暗器合成天山派威镇武林的三大绝技。昔年唐晓澜就曾仗这三大绝技,折眼过大魔头孟神通,恶斗过三百年前一代武学宗师乔北溟的隔世弟子厉胜男。如今竺尚父一开口就点明了要领教天山派的三大绝技,显见他不但熟悉武林故事,而且是胆气豪雄,有备而来!
钟展的地位也许不及少林寺的方丈大悲禅师,但这场比斗,却更加引人注意。因为与会群雄,十九是中原的武林人士,少林寺武功之高强,他们都是熟知的,但天山派的三大绝技,他们却没见过,唐晓澜当年的事绩,他们也只是听得父老所传而已。因此人人都是抱着一份好奇心,要看唐晓澜的衣钵传人,如何施展这三大绝教?同时也要看竺尚父又有什么奇妙的武功,用作抵挡。
只见竺尚父在腰间一拍,倏然间手中已多了一柄精芒耀目的长剑。原来这柄宝剑乃是可以化作“绕指柔”的百炼精钢,竺尚父在不用它时,是系在腰间作为腰带的。竺尚父前时与雷震子比剑,用的不过是一根树枝,如今却不能不动用他的防身宝剑,只从这一点,也可以见得他对钟展是如何重视了。
钟展也早已拨剑出鞘,静侍竺尚父的攻击。竺尚父却没有立即发动,只见他目蕴精光,剑尖下垂,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钟展。钟展也是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这两人的比武与前几场大不相同,彼此都没有说一句江湖奏语,连请对方进招的应有的礼让也都省去了。两人就似斗鸡一般盯着对方,过了差不多半炷香的时刻,还是未曾出手。
原来彼此功力相当的第一流高手比剑,第一招极关紧要,先攻击者未必就占便宜。是以双方都在蓄势待敌,同时也以眼神震慑对方。
这情景端的似是“万木无声待雨来”就在全场屏息而观。
气氛最沉重之间,突然间“雷鸣”“电闪”“暴风雨”来了!也分不清是谁先谁后,但见剑气纵横,剑光霍霍,双方运剑都是隐隐带着风雨之声!
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宛如繁弦急奏,瞬息之间,双方的宝剑已经碰击了十七八下。猛听得钟展大喝一声:“去!”竺尚父也在纵声笑道:“你站稳了!”
两人倏的由合而分,身法都是快到极点,千百对务观者的眼睛,也分不出谁先谁后,但见竺尚父连退三步,钟展则似陀螺般的打了两个圈圈。
原来这次是竺尚父出手先攻,钟展以逸待劳,力贯剑尖,运用内功心法中的“弹”字决,将竺尚父迫退三步。可是竺尚父却以“隔物传功”的本领,在那一招剑法上附上了九重内力。钟展要化解对方的内力,就不由自己的打了两圈。
待到竺尚父停止了后退,钟展也稳定了身形,这交手的第一招,只能说是不分胜负。全场彩声如雷。
竺尚父微笑道:“我僭先一招,这第二招该是我向你请教了。”钟展早已胸有成竹,喝声“还招!”剑光一闪,大开大阖的便向中路攻来!
武学有云:“刀走白,剑走黑。”又云:“枪似游龙,剑如飞凤。”意思即是用剑宜走偏锋,刀枪可攻正面。如今钟展的长剑从中路攻来,是违反一般剑术的常规的。
竺尚父喝声:“好!”横剑一封,钟展变招如电,剑尖上刺咽喉,剑锋斜抹肩胛,剑柄下撞腰肋,这是追风剑法中的杀手绝招!竺尚父又赞一声:“好剑法!”往后再退一步。
钟展得理不饶人,这迫风剑法迅捷无比,一使开来,便是着着抢攻,难以休止。只见剑光如电,耀眼生花,钟展连攻八剑。竺尚父连退八步!可是他退的这八步,每一步都是踏着五行八卦方位,步法剑法丝毫不乱。而且每退一步,就隐隐的消公了钟展一分攻势,一分劲道。接了八招,退了八步,钟展的“追风八剑”八八六十四式已经使了一个循环。突然间双方又再按剑凝视,从至动归于至静。
这八剑攻得神奇,守得巧妙。场中第一流的剑学名家,都看得目瞪口呆,叹为平生仅见。
就在众人赞叹声中,钟展剑法又是倏然一变。只见他剑光起处,夭矫如龙,盘空一舞,登时便似化成一道光幢,把敌我双方全都笼罩在剑光之内!
本领稍为平凡的旁观者已是只见剑光,不见人影。只有辛隐农、雷震子、谷中莲几个剑术高手,才看得他们双方所使的招数。但却也只是知道钟展所使的是天山剑法中的“大须弥剑式”而已。
“大须弥剑式”是天山剑法中最精奥的一套剑式,攻守合一,变化繁复,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无懈可击。
可是这套“大须弥剑式”还有几位剑术名家认识;竺尚父所使的剑法,他们却是连名字也叫不出来,只见他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时而凌空高蹈,时而贴地回旋。看来似是漫无章法,细察却不似有理路可寻。
钟展心里也不由得暗暗佩服,想道:“武学之道真是无穷无尽,我只道本派的大须弥剑式已是剑学中至高无上的境界,哪知这人居然在我剑式笼罩之下,尚能攻守自如。不过他的怪招虽多,却欠纯厚,看来还是本派的剑法稍胜一筹。”
钟展惭惭摸到对方剑法的理路之后,蓦地喝声:“撒剑!”剑光一合,便似撒下了一张大网!
这一招是“大须弥剑式”中的精华所在,名为“芥子须弥”力道用足,可以把对方的剑绞脱出手,对方倘苦坚不撤剑,那就非受伤不可。此时钟展亦已有点惺惺相惜之意。故而先喝一声,提醒他撤剑便可避免受伤。
哪知竺尚父却是哈哈一笑,朗声说道:“不见得!”倏的也是剑光暴涨,瞬息间踏遍八个方位,攻出了一招八式,竟然把钟展的“芥子须弥”一式化解了。
原来竺尚父本身的剑法确是难以破解钟展这招,他现在所用的乃是刚才临场所学,从武当派的“九宫八卦阵”剑法中借用一招,稍加变化的。“九宫八卦阵”剑法虽然不及“大须弥剑式”之精确,但这一招“八方风雨”稍加变化,却恰恰可以化解“芥子须弥”这一绝招!
竺尚父虽是借用别派剑法,但钟展也不能不佩服他的聪明。
钟展面上一红,赞道:“解得好!”口中说话,招数续发,仍然是一招“芥子须弥”场中的剑学名家都不禁有点惊诧,这一招竺尚父已能化解,不懂钟展为何还要用?
原来竺尚父所变出的那招“八方风雨”虽然可以化解,但由于是一招八式,要在瞬息之间从八个方位刺来,内力却就不免分薄,故此虽能分解,终是稍稍吃亏。钟展估计,只要接连三次用这招“芥子须弥”定能把对方杀败。
哪知竺尚父这次却不再用“八方风雨”竟然依样画葫芦的也是一招“芥子须弥”钟展不觉怔了一怔,要知他这大须弥剑式繁复非常,尤以这一招为最。竺尚父看了一次,第二次居然便能使将出来,岂非聪明绝顶!
其实竺尚父所模拟的这招“芥子须弥”不过得其“形似”而非得其神髓。但虽然如此,以他的功力使出,已是非同凡响,而两招相同的剑法,又恰恰相抵相消,是以钟展这招正宗的“芥子须弥”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
就在钟展一怔之际,双剑已经碰个正着。这一次因为双方都是全神贯注,力透剑尖,不但是剑法的较量,也是内力的较量,这一碰击,非同小可,只听得一片断金碎玉之声。两道银光破空飞去!
两人又再由合而分,待到光散声沉,众人这才看得清楚,钟展和竺尚父的乎中,都只剩下了半截断剑,几位剑学名家细心再看,竺尚父身上并无异状,而钟展的衣襟一角,却已给对方的利剑刺穿!
钟展用的是一把普通的青钢剑,竺尚父用的却是百炼精钢的宝剑,因此。虽然是同样的削断对方的剑,竺尚父却占了宝剑之利,换句话说,也就是钟展的内力似乎稍胜一筹。
不过,双方比剑,钟展衣裳给对方刺穿,严格来说,虽没受伤,亦已是输了一招了!
场中两大高手,相顾茫然,旁观的也是静默无声,谁都不敢妄加评论。
过了片刻,钟展蓦地把断剑一抛,说道:“咱们还不能算完。
但我既输了一招,我今生不复使剑!”
钟展自己明白,竺尚父刚才变招之时,由于是从“九宫八卦阵”剑法突然变为大须弥剑式,再一变而为他本门的怪招“九宫八卦阵”剑法是从八个方位进招的,内力难免分散,后来招数虽变,但在那电光石火之间,内力也还是未能集中。因此,虽然自己以普通的青钢剑削断对方的宝剑,但却不等于自己的内力就胜过对方一筹,钟展是名家身份,不愿与对方争辩内力的输赢,干脆就承认剑法输了一招。
竺尚父苦笑道:“这又何必,你的剑法也并没有输了给我。”苦笑声中,也把断剑扔掉。
竺尚父自己亦是明白,论剑法其实是钟展胜过他,他之侥幸胜了一招,不过是全凭取巧。
两人都是名家风范,决不肯占对方丝毫便宜。与会群雄,虽然把竺尚父当作敌人、也不能不暗暗佩服。
竺尚父扔剑之后,又再朗声说道:“贵派三大绝技,我已领教了剑法了,还想再见识你的天山神芒!”
钟展喝道“好,那咱们就再较量较量暗器功夫!”把了一扬,一道乌金光芒电射而出,带着强烈的啸声!
天山神芒的外形,不过似一支七八寸长黑黝黝的短箭,谁也想不到“其貌不扬”的这样一支暗器,会有如此惊人的威势,不觉都看得呆了。
眼看那支天山神芒就要射到竺尚父身上,就在这瞬息之间,暗器来得快,竺尚父也闪得快,只听得“咔嚓”一声,天山神芒射进了石壁,竺尚父则已平地拔起,跳到危崖之上,神芒刚刚从他脚底射过。
竺尚父们头一看,只见那支天山神芒深入石壁,只露出一截短短的箭杆,兀自颤动不休。竺尚父赞道:“好,天山神芒果然名不虚传,足称天下第一暗器!”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声如霹雳,箭似流星,钟展喝道:
“再接这支!”第二支天山神芒又已射到!
竺尚父哈哈一笑,说道:“你出这个难题考我,我倒是不能不接了。”他对第一支神芒因为未知深浅,不敢硬接,如今心里有数。自付天山神芒虽然威力惊人,勉强还可以接它一下。
危崖上无可躲闪,只见竺尚父双掌一合,光华顿敛,那支天山神芒竟然落到了他的掌心.但这一刹那,竺尚父的身形也似风中之烛的晃了几晃,脚下声如爆豆,踏碎了一块石头。
百年来,武林中只有孟神通与厉胜男曾硬接过天山派一流高手的神芒,如今竺尚父是第三个人。场中那些老人曾见过孟补通与厉胜男当年之事的,都觉得竺尚父接了天山神芒,似乎比孟、厉二人还要显得从容一些。虽然钟展也许比不上当年的唐晓澜,但竺尚父的功力则至少不在当年的孟神通与厉胜男之下了。
钟展见竺尚父硬接他的天山神芒,也不禁心头一凛,脸上微红。他这天山神芒是一连三支。连珠发射的,此时箭在弦上,第三支只好再射出去。
钟展心里心谅,岂知竺尚父也是受惊不小。他虽然接下了一支神芒,但那威力却超出他的估计,接下之后,只觉胸中气血翻腾,不过他内功深厚,旁人不易觉察罢了。
竺尚父自忖不能再接一支,当下运足功力,双指一弹,将接在乎中的神芒也射出去,两支神芒在空中碰个正着,一齐落下!
竺尚父喝道:“来而不往非札也——钟大侠,现在该是你接我的暗器了!”
群雄见竺尚父连接三支天山神芒,面不改色,都是惊奇不已。此时听得他要“还礼”更是引得个个好奇,人人争着——
要看这个武功深不可测的魔头,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暗器,可以胜得过天山神芒?
只见竺尚父随手拾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喝声:“接招!”把手一扬,那块石头日是被他捏碎,变成一颗颗黄豆般大小的碎石,他一把洒将出来,用的是“天女散花”的手法。
捏碎石头,掌力虽是惊人,但场中的一流高手,有这样开碑裂石本领的大不乏人,也算不得什么稀奇“天女散花”的手法更是擅于暗器的都会使的手法。众人起初对他的估价太高,至此都不觉有点失望,觉得竺尚父的暗器功夫不过尔尔。
但虽然不是什么奇特的暗器,这一把碎石以竺尚父的功力打出,亦是非同小可。只听得满室呼啸之声,石子纷飞,俨如冰雹乱落,有的直线飞来,有的却是走着弧形,还有的更是奇妙,竟在空中打着圈圈。
群雄这才稍感惊异,原来看似“天女散花”的手法,其实却比“天女散花”的手法不知复杂多少。这一把碎石同时掷出,但在他那一扬手之间,已是使用了好几种不同的力道!
群雄虽然稍感惊异,但心中却在想道:“这样高明的手法,好看是好看极了。但倘若打不着人,那也不过等于变戏法一般。”要知以钟展功力之深,身法之妙,普通暗器,岂能奈得他何?因此群雄都是如此料想,料想这把石子打不着钟展。
钟展可不敢轻敌,一面施展劈空掌的功夫。一面身形斜掠。
避开石子。
满空碎石互相碰击,忽地又出现了出人意外的事情。石子碰击之后,并不落地,有的去势更速,而且便像长着眼睛一般,竟然紧紧追踪钟展,从他意想不到的方位骤然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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