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梵也横了心,抄起他那根青竹杖说道:“华表妹,不是我欺负你,只是要你别管我的闲事。咱们是表兄妹,倘若你认为表哥还不及这小子和你的亲,那我也没有办法,只好任由你啦!”
杨梵口中说话,手底毫不放松,青竹杖有如毒蛇叶信,招招都是指向李光夏的要害穴道。李光夏亦已拔出腰刀,使出了家传的八卦刀法。他这八卦刀法,封闭谨严,毫无破绽。但他的武功毕竟与杨梵相差还远,招架了十数招,已是险象环生。
竺清华气得柳眉倒坚,斥道:“好呀,你如此欺负我们,我倒要领教领教你杨家的天魔杖法了。”
杨梵以一敌二,脱不了身。但李光夏在他的杖势笼罩之下,也设法去抢布袋。竺清华本来可以抽出身子的,但她怕李光夏受害,不敢片刻离开。于是成了个相持的局面,只能似走马灯般的厮杀,竺、李二人联手,恰恰与杨梵旗鼓相当。
那布袋是用一种特别的布料缝制的,十分粗厚坚韧,林道轩撕它不破,在布袋里大力挣扎,布袋浪到那店小二的身边,那店小二不敢参战,心想救人要紧,便去解那布袋,不料他心念方动,布袋尚未碰着,杨梵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根筷子,当作短箭,就射入他的太阳穴,把他时毙了。
竺清华更是恼怒,骂道:“杨梵,想下到你竟是这样的人!
你怎么可以滥杀无辜?”
杨梵冷笑道:“什么叫做滥杀无辜?这店小二不来抢我的东西,我会乱杀他吗?这布袋里的东西我是决不能让别人拿去的,表妹,我劝你也不好多管闲事了,否则,嘿、嘿”竺清华大怒道:“否则怎样?要连我也杀了是不是?”
李光夏也骂道:“这布袋里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是人,不是‘东西’!你竟敢把他捉去,我是非救他不可!”
双方手上动武,口头也在骂战。在这时间,店中的几个伙计拿了火叉、菜刀都跑出来,杨梵一下做、二不休,把他们也尽都杀了。
竺清华动了真怒,说道:“好吧,你有本领就连我也杀了吧!
你杀不了我,我可就要废掉你的武功了!”剑法骤然一紧,展开绕身游斗的步法,剑刺指戳,招招都是指向杨梵的要害穴道。
竺清华年纪虽小,家传的武学却是非同小可,招数要比杨梵精妙得多,所输的不过是气力不如而已。初时她因是姨表之亲,尚留三分情面,此刻她见杨梵如此狠毒残忍,连她都想杀害,手下还怎能留情?双方认真较量,杨梵若只单打独斗是可以胜得了竺清华的,但加上一个实力也颇不弱的李光夏,杨梵可就兔不了渐渐处于下风了。
但在这样炽烈的火并中,竺清华当然更不能抽身去抢布袋。
布袋里的林道轩用力挣扎,这个布袋便似圆球的在地上滚动,滚到了门外,滚到了路上了。
杨梵眼看不敌,忽见一骑快马,跑到这路旁茶店的门前,马上的汉子“咦”了一声,立即下马,跑进店来。说道:“杨公子不要慌,我来助你。现在咱们是自己人啦。”
这汉子头上长着一个肉瘤,不是别人,正是祁连三兽中的“独角鹿”鹿克犀。
“祁连三兽”原来是给杨钲收服当作奴仆的,后来逃了出来,投奔大内总管朴鼎查,当了个挂名的卫士,实际的任务则是在江湖上充当清廷的密探,后来杨钲之所以归顺清廷,就是由他们拉拢的。
杨梵本来不知道这些事情,所以才有去年在藏龙堡附近的那一场误会,当时江海天在山洞中疗伤,给祁连三兽中的羊吞虎与另外几个军官围攻,杨梵与上官纨路过,杨梵为了惩戒“家奴”这才出手助了江海天的一臂之力的。
杨梵当时不知道的事情,现在当然是知道了。一见鹿克犀突如其来,不由得喜出望外,
鹿克犀碰见杨梵,更是喜出望外,原来他这次正是奉命来接应杨梵的。
鹿克犀并不知道杨梵与竺清华之间的亲戚关系,但他却认得竺清华就是两年前和一帮人从他们“祁连三兽”手中劫走李光夏的那个小姑娘,如今又恰恰碰上他们在这里和杨梵厮杀,不由得更是喜上加喜,心中想道:“这真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侍我上去把这两个娃娃拿下,一来可以讨好杨梵;二来可以报这小妖女当年率众夺人之仇;三来抢回了李文成的儿子,解到京师,也是大功一件。”
鹿克犀打的如意算盘,可是杨梵却并不要他马上助战。鹿克犀冲入了茶店,当啷啷的抖起了鹿角叉,正要去拿李光夏,杨梵喝道:“这小子慢点收拾无妨,你给我把那布袋抢回要紧。”
原来杨梵素来骄傲,对自己的力量估计过高,他虽然处在下风,但却认为自己可以平反败局,最不济也还可以支持半个时辰,而那布袋则滚出了门外,他生怕给林道轩跑掉,故而必须先把布袋抢回,才能安心。
鹿克犀在茶店门前下马的时候,是仿佛曾经见过路上有个布袋的,但当时并没怎么留意,听了杨梵的说话,这才怔了一怔,但他又以为是杨梵怕他争功,一怔之后,仍然不肯马上出去,又再问了一句道:“那布袋有什么要紧?这小子是天理教中一个首脑人物名叫李文成的儿子,可要比什么金银珠宝还要值价得多呢!”他还以为那布袋中大约装的是什么金银珠宝。
杨梵大怒道:“蠢材,我叫你去,你就快去!布袋里装的是天理教教主林清的儿子,比这姓李的小子更值价,你明白了么?”
鹿克犀这才如梦初醒“呵呀”一声,抖起鹿角叉,立刻跑了出去。
林道轩在布袋中大骂道:“独角鹿,你是领教过我师父的厉害的,你敢再来害我,我师父岂肯与你干休?”
鹿克犀大笑道:“江海天在藏龙堡伤我之仇,我正要在你身上报复呢!嘿,嘿,待到江海天知道,你早已到了京师啦!”
鹿克犀正要跑过去抓那布袋,忽见路上有个行人,突然加快了脚步,恰恰比他早到一步,把那布袋先抢到手。
这个行人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江海天的第二个徒弟宇文雄。
宇文雄被师母逐出门墙,伤心之极,本来是想远走他方的。
但他走了几天,在路上碰到知道他身份的熟人,告诉他氓山的英雄大会即将在清明召开的消息,问他为什么不去氓山,却单独一人在外面跑?那人还以为他是奉了师母之命,去请什么客人的。
宇文雄含糊应付过去,那人走后,宇文雄一想:“不错,我为何不去氓山?说不定师父会赶回来参加英雄大会,我就可以请求师父查明我的冤情了。”于是宇文雄改变主意,折回氓山,无巧不巧,恰恰遇上了这桩事情。
林道轩是在宇文雄被逐之后才到江家的,宇文雄本来不认识他。但他听得林道轩在布袋中与鹿克犀对骂,听出了林道轩的身份竟然是他的师弟,又是天理教教主林清的儿子,宇文雄一惊之下,当然要连忙抢救他了。
宇文雄认得鹿克犀,鹿克犀却不认识他。他见宇文雄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少年,哪里将他放在眼内,当下一抖鹿角叉,便即上前抢夺布袋。
宇文雄知道鹿克犀的厉害,拼着豁了性命,也要保护林道轩,于是使出全副本领,一出手便是大须弥剑式。
大须弥剑式是天山剑法的精华所在,宇文雄虽然火候未够,使出来亦是非同小可。只听得“当”的一声,宇文雄的青钢剑碰开了鹿角叉,剑峰仍然直指过来,招里套拓,式中套式,剑势奇幻之极,令人捉摸不透,鹿克犀大吃一惊,连忙一个鸥子翻身,倒纵出三丈开外。
鹿克犀不识大须弥剑式,只觉得这剑法的凌厉,为他平生所仅见,不由得暗暗嘀咕:“这小子不知是什么人,剑法竟如此高明!”惊魂未定,一退不敢复上。
宇文雄是在江家练这大须弥剑式治好内伤的,这还是他病后第一次与人正式交手,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功力增进了多少?剑法能不能用?他的青钢剑给鹿角叉碰上,虎口隐隐发麻。因此鹿克犀固然吃惊,他也不敢乘胜追击。
宇文雄一来是没有把握胜得过鹿克犀,二来他又怕鹿克犀在店中的党羽追出来,他既然抢到了布袋,当然就得赶快离开险地。杨梵那匹御马系在路旁一棵树上,恰好就在他的身边,宇文雄无暇解开布袋,立即纵身上马,一剑削断系马的绳索,催马疾驰。
林道轩在布袋之中,根本不知道将他抢去的是什么人。不知底细,当然也就不敢说出情由。宇文雄更不知道在这店中,还有另一个他未曾见过面的师弟李光夏。这么一来,宇文雄就错过了与李光夏见面的机会了。
鹿克犀见宇文雄上马逃跑,这才急急忙忙发出三支短箭,第一支给宇文雄打落,第二、第三支已是落在马后,转眼间那匹马已是跑出了鹿克犀视线之外!
鹿克犀识得这匹坐骑是有大内烙印的御马,要追也是追不上的了。正在自叹晦气,忽听得杨梵“哎哟”的一声尖叫,似乎是在店里受了伤。
原来正当鹿克犀与宇文雄争夺布袋之时,店内也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夺门”之战。李光夏急着要冲出去抢救林道轩,非得和杨梵拼命不可。
杨梵拦住大门,不许他们出去。李光夏便似一头小老虎般的向他猛冲。杨梵喝道:“你找死么?”青竹杖兜头击下,杖尖径刺李光夏的“太阳穴”
本来杨梵是想活捉李光夏的,但此时白刃相接,双方肉搏,他没有把握活捉李光夏,索性横起心肠,再也不顾李光夏的死活。只希望能够击倒较弱的李光夏,这才可以从容应付较强的竺清华,以免自己受伤。
竺清华见他招数越来越是狠毒,竟然要把李光夏置之死地,不禁又惊又怒,急怒之下,不假思索的登时也使出了家传的杀手绝招。
杨梵那一杖刚刚击下、只听得背后金刃劈风之声,竺清华的剑尖亦已闪电般的刺到了他的后心。
杨梵委实不弱,在这性命呼吸之际,腰躯一扭,手执竹杖中央,竟然硬生生的把竹杖反撩过来,仗尾格剑,杖头仍然当作判官笔使,刺李光夏的穴道。
杨梵的内力本来胜于竺、李二人,但这么一来,他一根竹杖分敌两人,却就大不够用了。竺清华力弱,当的一声,长剑给他格开,但她用了个“卸”字诀,剑锋一颤,顺势下削,仍然在杨梵的脚踝划开了一道伤口。
李光夏是用全身的力气猛冲过去的:杨梵要点他的穴道,却给他一刀磕开。说时迟,那时快,李光夏的第二刀迅猛劈下,杨梵恰在此时脚踝受伤,给李光夏猛力一刀,登时劈倒!
李光夏是连环三刀的招式,第二刀虽然已劈翻了杨梵,但收不住势,第三刀仍然闪电般的靳下去。竺清华究竟要顾一点表兄妹之谊,急忙出剑架住李光夏的腰刀,说道:“他已受了伤了,饶了他吧!”李光夏看在竺清华的面份,也不为已甚“哼”了一声道:“大少爷,少陪了!”迈开大步,立即跑出茶店。
鹿克犀从路上跑回,和李光夏刚好在茶店门前碰上。鹿克犀又惊又喜,心里想道:“捉不到林清的儿子,捉到李文成的儿子也很不错。杨梵这小子是死是活,只好暂且不去管他了。”
李光夏曾受过他的欺骗,此时当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那管什么强弱悬殊,大小不敌,鹿克犀拦住他的去路,他挥刀便斫。
鹿克犀哈哈笑道:“好侄儿,还是乖乖的跟叔叔走吧。何必动刀动枪,伤了咱们叔侄的和气?”
李光夏大怒道:“无耻奸贼,谁是你的侄儿?”鹿克犀用大擒拿手法抓他,李光夏一招“白鹤亮翅”快刀劈他臂时,鹿克犀喝道“吓,好快!”变招拿他手腕,李光夏一刀削下,招数亦已变为“倒插花、斜切藕”的式于,刀光闪闪,反削鹿克犀的乎腕。
鹿克犀心头一凛:“一年的工夫,这小子已是远胜从前了。”急忙缩手,再变抓为戳,骄指点李光夏膝盖的“环跳穴”李光夏滴溜溜一转,顺势便是一招“顺水推舟”鹿克犀只得斜身闪开,否则指头便要给他刀锋削去。
鹿克犀起初想把他生擒,此时三招一过,知道李光更今非昔比,只用“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已是不能制伏他了。于是收起好猾的笑容,摆出凶神恶煞的面孔喝道:“好小子,竟敢对叔叔动刀动枪,不给你一点苦头尝尝,你也不知我的厉害!”举起鹿角叉恶狠狠的戳过去,李光夏毕竟年轻力弱,刀叉一碰,震得虎口发麻,可是他咬牙奋战,鹿克犀竟也打不落他的短刀。
茶店内的杨梵给李光夏斫了一刀,倒在地上呻吟,血流如注,听得外面厮杀声起,爬起来叫道:“好,鹿老大,你快快把这小子杀了,不必有所顾忌!”
竺清华留在后头本来想察看他的伤势,给他敷上一点金创药的,见他如此凶狠,不禁怒道:“杨梵,你真是至死不悟,居然还想杀害我们!看在二姨的份上,我不杀你,但你也休想我救你了!从今之后,你我表旯妹之谊一刀两断,是死是活,贵客自理!”
竺清华跑出来援助李光夏,来得正是合时。鹿克犀的鹿角叉刚刚叉着李光夏的短刀,叉尖便要刺到他的虎口,竺清华一招“玉女投梭”攻敌之所必救,剑光如练,直指他的咽喉。
鹿克犀只得放开李光夏的刀,回头招架竺清华的剑。竺清华剑术精妙,只吃亏在内力弱些,与李光夏联手,恰恰和鹿克犀打成平手。
李光夏形势稳定之后。急忙用目光搜索,既不见那个布袋,也不见林道轩的影子。倘若林道轩已经走了出来,那布袋总还应该留在地上的。李光夏又惊又怒,喝道:“独角鹿,你把我的林兄弟怎么样了?”
鹿克犀狞笑道:“姓林这小贼么?当然是早已落在我们的手上了!你想要他死呢还是要他活呢?你现在马上放下刀子,叫我一声叔叔,我可以带你会见他。否则,哼哼,我就先杀了你,再去杀他!”鹿克犀把李光夏当作孩子,吓骗兼施,意欲动摇他的战意。
李光夏当然不会受他欺骗,但他却只道林道轩当真是落在敌人手上,急怒交加,喝道“老贼,我与你拼了!”他的武功本来与鹿克犀相差尚远,一怒之下,章法更乱,给鹿克犀抓着一个可乘之机,一叉把他的短刀打落,叉尖只要再往前一送,就可以刺入他的心窝。
幸得竺清华身手敏捷,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慌忙一掌把李光夏推开,右手剑同时出招如电,疾刺鹿克犀胁下的愈气穴。这一招又是攻敌之所必救,鹿克犀设法去追击李光夏,只好把鹿角叉收回招架。
竺清华道:“夏弟,沉住了气,别相信这厮的鬼活!”李光夏拾起地上的短刀,暗暗叫声“惭愧!”又扑上去。
再度交锋,李光夏仍然十分勇猛,但已改了急躁的毛病,心中想道:“不错,即使轩弟确已落在敌人手上,我也必须沉住了气,才能杀敌报仇!”
鹿克犀想要动摇李光夏的战意,不料李光夏战意更强。鹿克犀在他们联手夹攻之下,竟然占不到半点便宜。
竺清华欠缺的是气力和经验,但有李光夏的勇猛奋战,鹿克犀不能全力对付她,气力方面,已是占不到多大优势。斗到了数十招之后,竺清华越发镇定,招数也越来越是精妙。鹿克犀本来以鹿角叉点穴见长的,却反而给竺清华的刺穴剑法克制了,鹿克犀身法不如她的轻灵,好几次险些给她刺着。
不知不觉双方已斗了将近百招,正自激战之中,忽听得杨亢厉声叫道:“鹿老大,还不快来给我敷药!”声音凄厉而又嘶哑,显然他已是不能抵受,心中也感到了死亡的恐怖了。
原来,杨梵起初以为鹿克犀可以很快收拾竺、李二人的,所以要他先杀了李光夏。哪知等了许久,鹿克犀仍然未见进来,只听得外间金铁交鸣之声,越来越是震耳。杨梵流血不止,身上虽然带有金创药,却不能自敷。到了他感到死亡的恐怖之时,当然是要把鹿克犀叫来先救他的性命了。他心里还在害怕竺、李二人不肯放过鹿克犀。
鹿克犀无法取胜,乐得借此收蓬,应了一声:“来啦!”便跳出了圈于,奔入茶店。正是:
两小同心挫强敌,只知帮理不帮亲。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风云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