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夜点兵,号角声声,响长空,拔剑向敌寇。东平乐浪,西出沙州,战袍满落红。”
他唱的,正是《夏火》曲,吴明还记得去年太子南征,在京都郊外的阅兵校场。当时何艺等十六个女乐就演奏过此曲。琵琶以柔媚见长,听起来也就全变了味道。但这汉子一唱出来,吴明只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仓前山前,汉蛮两军列阵对垒,杀声震天。他声音本就粗旷,这一放声高歌,和着二胡声中的金戈铁马,更让人热血沸腾。整个三楼里再也没有一丝杂音,所有人都定住了。
他唱得起兴,双目神光炯炯,神采飞扬,在二胡声中,更有势吞山河的气概。吴明不由得大为心折,觉得人生在世,就应如此慷慨激昂,笑对人生。他心头暗道:“都说江山代有人出,各领风骚数十年。酒道士等人所言确实不虚。这人风度,气概都是大为不凡,也不知是何人,等会定要结交一番。”
二胡在他手里,越拉越急,音线一路走高。仿佛已到极限,却始终难以登顶。疏忽音调一变,又如刀枪齐出,两军战后稍歇。那人接着唱道:“看我驾驭青骢,率三千男儿,万里争雄。将士用命,战血流尽,只为身后穹隆。只记得,在晴夜,幕天席地。指星斗,呼朋唤友,看流星似虹。”
唱到这里,那人控了个柔音,二胡声渐渐小了下去。他一手抹着二胡,双目之间,隐有泪花闪现。吴明大觉诧异,听对方的嗓音,似乎年纪并不大,但歌声却似饱经沧桑,仿若阅尽世事。整个三楼顿时安静下来,一众酒客面面相觑,有点无所适从。
那青衣汉子一曲完毕,酒似乎也醒了大半。他双手捧着二胡,递给那老者。恭恭敬敬地道:“老师傅,实在抱歉,小子一生嗜好吹拉弹唱之事,每每遇见有人弹奏,就会忍不住手痒。实在是有辱视听,有辱视听。”
他这话说得客气,但听到别人眼里,那就是讽刺了。那个老乐师的一张脸顿时胀成了猪肝色,双手接过二胡,再也不好意思在这酒楼呆着。和那歌女与伴当灰溜溜的从楼上走了下去。人群顿时发出一声叹息,看这青衣汉子也没接着演奏的的兴致,许多人纷纷结帐,整个三楼骤然冷清下来。
吴明有心结交对方,向着那人招了招手,道:“好一曲奔烈如火的《夏火》,这位兄弟,可否赏个脸,过来小酌一番。”
那汉子听得吴明叫他,眼神一亮,径直走了过来,大马金刀的坐在了吴明的对面。道:“既然这位兄弟如此客气,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一口的中原话讲得很是流利,吴明心头一动,为他斟了一杯酒道:“刚才得闻兄弟妙音,在下心折不已,不知兄弟贵姓?师承那位乐师?”
那汉子接过酒,仰头一口喝了,低头沉吟了半晌才道:“在下姓胡名兰。些须小道,全是自己闲暇无聊所习,不曾拜得乐师,倒让兄弟见笑了。”说到这里,他扫了三人一眼,微微一笑道:“还未请教三位兄弟贵姓?”
吴明等三人也没多想,纷纷报上自己的名字。胡兰听了后,神色一变,但马上就恢复如常。他抓起桌边的酒杯,自己斟了一杯酒,站了起来道:“刚才小弟莽撞,竟然不知道是三位兄弟,否则,在下肯定是万万不敢同席的。来,我先敬三位一杯。”说完,一仰脖子,把杯中的酒一口干了。
他虽然说着自谦的话语,但言谈风度大为不凡,吴明不由勾起了好奇心,他看了一眼胡兰身后的两个随从,然后问道:“不知胡兄在那里发财,我记得在北蒙,并无胡姓大族啊?”
胡兰笑道:“吴大人有所不知,在下是地道的中原人,平常在北蒙和中原做点小生意,这生意做大了,自然就有点怕死,这身后两位就是我雇佣的镖师。”
他这就是睁眼说瞎话了,吴明也没去点破,他把小二招了过来道:“小二哥,麻烦你再为这两位兄弟各添置一副碗筷,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小二答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就重新摆上了两副碗筷,拉来了两张椅子。胡兰笑了笑,眼中带着戏谑之色,站起来对着身后两个随从道:“两位,要不上桌一起用餐?”他这一站起来。眼神如电,气度非凡,身材并不极其高大,却让人觉得伟岸无比。那两个随从大气都不喘一口,只是恭恭敬敬地站着,也不回话。
胡兰轻笑了一声,自顾坐下,口里尤自道:“看来这两位兄弟很是拘谨,我们自便吧,就别为难他们了。”吴明尽管心头疑惑,但对方摆明了不想透露身份,他自然也不好多问。
酒过三巡,几人敞开了话匣子,天南海北的一通闲侃。这胡兰的知识极是博杂,唐轩的经史书法他对答如流,吴明提到的拳脚武艺他也是朗朗上口,甚至偶尔还和一旁的林笑水胡扯几句溜鸡斗狗之事。吴明对他更为佩服,举杯邀道:“胡兄,他日你做生意,方便的话,记得多来找我,咱们多走动走动。”
胡兰抚掌笑道:“那是自然的,如果得空,定要来南宁麻烦吴大人。”
吴明心头一动,自己到现在都还没提过自己住在南宁,而且现在南北正在和谈,一旦成功,自己和可能就会搬回京都,他就这么确定自己肯定要回南宁?正想着,下面好一阵喧闹,楼梯上传来一阵“噔噔噔”的急响,显然有人正在心急火燎的朝上赶。脚步声尚在二楼,声音却已经传了上来:“少爷,大事不好了,老爷病重,你快回去看看啊。”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唐府的两个小厮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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