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突然闪过一盏灯,忽明忽暗,昏黄如睡意朦胧的眼。
吴明心头一动,不由站了起来。
深更半夜的,谁会没事跑到湖边来?如果是和平年代,或许有些客商冒充雅人,夜泛独舟,怡然自乐,但现在整个城都快饿得死去。谁会没事撑着去湖边赏景?正自想着,那湖亭中忽然响起了一阵箫声,竟然也是那《冬寂》的曲调。
箫声吹来,更是幽咽。这萧声比吴明的短萧要清亮许多,但缠绵悱恻之中,似乎还有浓重的幽怨,曲调中的悲意似比吴明的还浓一些。箫声纤绵柔缓,在湖面上涤荡不休,月色中,象是下了一阵细而幽怨的雨。
吹了一段,那箫声忽然中断。音声如心声,似这人一般的吹奏《冬寂》,恐怕到了现在,心头愁苦,已是难以为继了。吴明暗叹一声,把萧放到唇边,接了几句。待停下来,湖亭之中,那箫声又幽幽响起。
吴明的加入,那人似乎颇为意外,萧声在凄苦中却多了阵阵清冷之意,如远方的雪山一般,高不可攀,可远观却又遥不可及。此时那人吹来,萧声中已多了凛冽之意,曲调虽一,意象却不同。
那人吹了一解,顿了一顿,那箫声重又响起。这一回,却只是重复了前面那几个音符几次,没有再吹下去。
萧声凄婉无比。也许,对方和自己一样,也是一个多愁善感之人吧。只是听他萧声里面,比自己更多了许多抑郁之处。吴明想了想,心头终有些不忍,把萧放于唇边,这次却吹起了《春归》。
“山雪犹在寒未消,
城中满春潮。
乳燕唤新柳,
蝴蝶双双舞夭桃。
举杯邀欢尽绿酒,
莫负晴光好。
郎妾互结缡,
恰得见、
白头翁媪。
……”
随着萧声的响起,本来冰冷的湖面,似乎也燃起了几分温暖。湖亭中的萧声似乎楞了楞,有些不甘的停了下来。而后似乎明白了吴明音色中的劝慰之意,跟着加入进来。她的萧声本来比吴明高亢明亮。这一吹奏《春归》,恰如冬去春来,百花盛开。两下里萧声糅合在一起,如两羽白鹤,翩然翻飞。
整个湖面一时满是萧声,如同春花开放,和风迨荡,满含着暖意。
一曲终了,湖上薄雾散去一些,那轮明月映在水中,像一个女子明亮的脸。微风又起,细浪卷起,那脸荡漾开来,变成点点碎金,湖水沙沙做响,一阵阵扑打着岸边。
忽然,他听到了一声叹息。
仿佛珠落水中,那一声叹息轻轻的,好象就在耳边,他几乎要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那是个女子的声音,似乎极熟。
他抬起头,朝对面湖亭看去。
隔得太远了,湖上雾气渐浓,缭绕不散,除了一点昏暗的灯光,什么都看不见。
风几乎要停了,这赞辛湖除了雪水,看来还有地下水,否则如此低温,断不可能还不结冰,只是如此一来,夜雾却越来越浓。吴明运足目力,努力朝对面看去,仍是什么都看不见,那个湖亭更如在云中一般飘渺。
他抬起头,出神地看着那个湖亭。
想了想,终于咬了咬牙,把另外一扇窗子也推开了,一手攀在了窗棂上,就欲跃出。
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多半是个女子吧,一个不快乐的女子。
想起那个百灵圣母,吴明总觉得有必要过去看一看。这里离湖亭虽远,但以他八段之尊,踏波而行,淌水而过也要不了多少时间。
两手刚搭上窗棂,外面却响起了简飞扬的声音:“大人,你还没睡吗?”
吴明怔了怔,只得放下双手,回道:“是,简兄有事吗?”
“大人,我也睡不着,要不咱们聊聊吧。”
聊聊是假。简飞扬的话虽然多,但绝不会深更半夜的跑到自己这里来找自己聊天。吴明只得重新关上半扇窗,应道:“进来吧。”
门开了,简飞扬裹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他把自己双手放在最边,不停的哈着气。嘴里嘟囔道:“这鬼天气可真冷,哈,大人真是好兴致,推窗望月,对湖高歌,属下艳羡得紧。”
吴明笑了笑道:“简兄就别说风凉话了。”
他随手拉过一张椅子,拿块抹布擦了擦,道:“来吧,坐着,这地方就这样,只有先将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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