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定瑞自然不会离开,他还得想办法回去把毒药换回来。再说了,虽然那屋子里没什么人,但谢伯伯功夫也不大好,万一被人发现这么办?那些内营战士,可是个顶个的好手。所以何定瑞转到一扇大门后,并没走开,而是藏在后面,从缝隙里朝远方张望。夜色深沉,两根洞烛闪烁生辉,把周围的黑暗逼退了许多。从门缝中看过去,那扇大开的窗子一览无余,他的心也定了定。
眼见何定瑞转进了黑暗,谢露方才转过头,悄悄朝新房摸去。虫声如沸,在后院交织成一首嘈杂的歌谣,虽没前院的大声,但仍让人有些烦躁。谢露方听着,不由轻叹了口气。小公子太文弱了,对报仇的事,也并不热衷。自从何啸云走后,他流落江湖几十年,察言观色的本领早就炉火纯青,岂会看不出来。
自从何啸云身死之后,谢露方就矢志报仇。奈何他只是一个书童而已,年龄虽比何啸云稍微大些,但武功却稀松平常,连三流都算不上。无奈之下,他只得选择隐忍,寻找机会。北汉军队的到来,让他看到了希望。所以在黄沙镇,他第一个跳出来为北汉效力。就是希望借北汉之手,打倒何啸天,以告慰何啸云在天之灵。可吴明的横空出世,让他的所有打算都成了梦幻泡影。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何定瑞的到来,让他重新看到了希望。
他一边想着,一边警惕的打量四周,缓缓的摸到了门口。两根洞烛烧得很旺,映得墙壁一片殷红,像血。
他在门口顿了顿,喃喃道:“老爷,我苟且偷生到现在,终于看到小公子安然无恙,可以安心来陪你了。”他眼睛一酸,几滴浑浊的泪水顺势从脸颊上滚落下来。
红红的烛光,似乎又把他带回了二十年前,那个带血的夜晚。何啸天在狂吼,在怒骂,他带着属下亲卫,如一群红了眼的狼一般,杀上何啸云府邸,到处是刀光,到处是剑影,院子里血流成河,空中的月色似乎也被染红了,红彤彤的一片。
他吃吃的笑了起来,带着点疯狂。死就死吧,如果自己身死,能够唤醒小公子心中的血性,不忘那曾经的血仇,自己身死又算得了什么?
大婚投毒,这事看起来比较荒唐,但这个计划却在谢露方心中酝酿了许久。这二十年多年来,他几乎都在仇恨中度过的,对何啸天可说是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自然不会再有所顾忌。在其女儿大婚时投毒,成固然可喜,何啸天自然会伤心欲绝,就算失败也不打紧,肯定会把婚宴搅得一塌糊涂,在对方心头留下阴影。最最重要的是,以自己身死为代价,唤醒何定瑞心中的血性。
以何啸天的性格,出了这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自己主动承认,以死明志。让小公子亲自感受下对方的残暴,血淋淋的教训下,他肯定不会再安然处之。
其次就是。再过几天,吴明就要班师回朝了。他和何定瑞现在是吴明的幕僚,一旦回到南宁,要想再回西北找到今天这种机会,几乎不可能。所以无论如何,谢露方都觉得这个险必须得冒,就算身死也在所不惜。
进了门,对面就是那张挂着红色纱帐的大床。何艺临走之前,已把那床鸳鸯戏水的锦被打开了,此时正工整的平铺在床上。而在大床两头,则分别放着两个古色古香的桦木立柜。两端墙上,分别张贴着两个半人高的喜字。门口右侧,也就是床头的斜对面,贴墙摆着一张红木方桌,两根洞烛正在雄雄燃烧。洞烛旁边,还有一个白色酒壶,滑腻若脂的铜镜在烛光下,正泛着红黄红黄的光。那个酒壶也不知是瓷是玉,瓶身修长,前凸后翘,顶端宛然若颈,壶嘴从中斜伸而出,皎白若雪,仿若一个身着白色衣裙的女子正在凌空而舞。这瓶又叫美人瓶,不看材质,光看工艺就知道造价不菲。
这么昂贵的美人瓶,定是用来喝交杯酒的吧。谢露方不由冷冷的笑,冷冷的笑。他走到红木桌边,抓住美人瓶那细长的腰身,从顶端打开了,然后从怀里摸出一包粉末,小心翼翼的抖了进去。
这种毒名叫“心机”,是他花了大价,从西地的商人手里购来的。这种东西,就算善产药材的楼居也大大有名,因为心机不但毒性奇烈,发作之前却是无色无味,而发作之后,虽有药可解,但谁会没事备着这东西?甚至连谢露方,都没配解药,就怕为人所擒,功亏一溃。有药可解的毒并不是绝毒,但“心机”有个奇效,那就是真气激荡之下,反而会发作更快。这个特性,却是对付武者的杀手锏。
“吴大人,要怪,就怪你娶了不该娶的人,对不起了。”
他喃喃道,又阴沉的笑了起来。笑声未落,脖子上突然多了把冰冷的匕首,优露莉在他背后脆笑道:“老家伙,给我说说,你丢的什么东西进去,笑得这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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