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沙,孤零零的站在人群中,一副风吹即倒的样子。
黑七在信中曾言,夏侯霸曾经以子女为胁,汉水精壮参与守城,也许这孩子的父母,永远不会出现了。糖葫芦,这三字却如一扇窗,让吴明深切感受到了妻子的执念。复兴三年冬,北汉猛攻西北三省,何啸天困守沙城,形势岌岌可危。他领兵北上驰援,途经科第尔沙漠的时候,与何艺夫妻重逢,首次见到了大儿吴思庭。除夕之夜,一家三口带着平遥难民向北跋涉,何艺当时就向她讲过糖葫芦的事。
她和其兄何天从小与何啸天夫妇失散,由其义父一手带大,过得很是清苦,也只有在过年的时候,义父才会为何艺买一只糖葫芦。在小何艺心中,糖葫芦是无上的美味,偷偷藏在怀里,谗了就舔一舔,往往要吃好几天。可在有一年,她糖葫芦却被飞驰宫廷侍卫撞飞了。义父为这事跑去理论,也被抽了鞭子。何艺向吴明讲这件事的时候,正值除夕,所以到得至今,吴明仍是记忆犹新。
看着何艺一张如玉般的俏脸,吴明纵有千万种言语,此时也无话可说。
没想到,这事对何艺的触动会如此之大。也许,建立一个清平社会,要天下所有人少些疾苦。在那个时候,这种念头就悄悄在妻子心中发芽了吧,只是以前她没有条件表现出来而已。
何艺站直了,迎着西沉的落日,继续轻声道:“愿以吾心血,洗涤此恶土。上报天地恩,下济苍生苦。普愿尽世界,挽溺诸有情。昔发菩提心,尽此一报身,同生极乐国。”
傍晚,凌乱的路面,微暗的天空下,昏黄的色彩中,风已略寒,空气中仍有血腥气,里面的尘土味更浓。她的偈语在风中飘荡,却有一种异样的坚定。吴明看着一片狼藉的广场,心头好比被什么冰冷的东西摸了一下,一阵抽搐。他转过头,看着何艺道:“小艺,你等着,我现在就去见杨统领,让他先把军粮调来救急。”
杨雄现在是汉水城统帅,要想调集军粮,只有他点头方可。吴明转头对张勇道:“张将军,你知道杨统领现在何处吗?”
张勇道:“在城东,因为黑甲军就驻在城东,攻破汉水后,这里的抵抗也是最烈。杨统领一直在那里主持善后工作,现在应该还在。”
吴明扶着何艺坐下了,轻声道:“小艺,你别急,我去去就来。”
如果真能把军粮要来救急,难民的饥情才能真正得到缓解。否则的话,这里与中西相隔万里,吴明就算把国公府拆了,也不一定能解决眼下难题。
听丈夫如此说,何艺精神一振:“吴大哥,谢谢你。”
一行人在张勇带领下,又心急火燎的朝城东赶。还没到东门,便闻到一股焦臭之味。这里战况最烈,现场受损也最严重,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仍能见到有兵士在残垣断壁间找出尸体,然后用白布裹了抬走。
杨雄统兵甚严,城东两万人是最近才招的新军,可一路行来,兵士各司其职,却是少见喧哗,一切显得井井有条。和南门的嘈杂,中部广场的凌乱形成鲜明对比。
一行人拍马行到城门边,有个头领模样人迎上来道:“来者何人?”
天色已暗,在火把的光下,这人似曾相识,骆小川打马上前道:“在下定国公府亲卫副队长骆小川,身后正是我家国公。不知将军是……”
那人道:“原来是国公爷,小将郎寿,以前还为国公送过文书,不知国公可还记得。”
他这么一提,吴明倒是想起来了,得封中西总督当天,还是郎寿送的空白告身,当时这家伙大剌剌的,所以吴明有些印象。祝家倒台后,江南四大家只剩三家,他们迅速投靠太后,声势却比以前更盛。如今连杨雄招收的新军都被三家子侄塞满,可见太后已与江南世家大族打成一片。能在如此短时间内掌握江南政局,太后的手段确实不凡。
以吴明现今身份,自不可能记恨一个百夫长,闻言点了点头道:“原来是郎将军,本公有事找杨统领,烦请带路。”
祝家倒台对另三家冲击太大,郎寿肯定也被家中长辈警告过,所以对吴明倒是尊敬了许多。行了一礼道:“杨统领正在城头上,我带你们过去,国公爷请。”
他对吴明还算尊敬,一旦面对那些兵丁,骄横之态尽显:“国公爷来找杨统领公干,都给老子闪开,误了事你们可吃罪不起。”
那些兵丁那敢和他顶嘴,他话音一落,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无声无息的让出一条道,一行人下了马,跟着郎寿朝城头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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