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过望,这么多人朝东逃命,会给京都带来极大的供给压力。可吴明心头却沉甸甸的。兵者,国之大事也,死生之地,存亡之道。还未交战,就给民生带来如此大的破坏,等双方几十人马会猎于京都,又得有多少无辜的百姓遭殃?
北汉主动撤军,就是为了把拳头收回来,集中兵力与南汉决战,所以准备也极充分。越临近目的地,其坚壁清野就越明显。在第三天凌晨的时候,前方斥候来报,说还有半日就可到达京都。可道路两旁的大树,业已砍伐殆尽,田间的麦梗也焚烧完毕,到处漆黑一片,有的地方还冒着袅袅青烟。
对方做得如此决绝,自会给后勤带来极大的压力。商羽坤的好心情也到了头,在吴明身边唉声叹气,愁得眉毛都快白了。
吴明一军主帅,自然待在中军。骑在马上抬头望去,几十万大军蜿蜒无际,正不可一世的前进着。看着哀声叹气的商羽坤,他不由安慰道:“坚壁清野,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其实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中西这几年风调雨顺,也算薄有积蓄。二十万大军耗费虽巨,但也能撑上一段时间,李铁如此做,怕是白费心机了。”
商羽坤却摇了摇头:“公爷委我重任,羽坤不敢懈怠。中西财政状况,自是心知肚明,我所忧者,非是我军后勤,而是朝廷。”
“朝廷?”
吴明心头一动,顿时明白过来。太后好大喜功,穷兵黩武,导致财政入不敷出。根本无甚余粮可调,更致民变四起。去年葛义前来述职,也曾提过此事。说朝廷无粮安抚难民,导致难民四起,饿死者不计其数。唐轩无奈,只得亲自出马,腆颜到双汇借粮。葛义最终拗不过吴明,只得顺从其意,借了一百万粮食给唐轩,还让唐轩立了张借据。如今借条还在吴明手里,虽说他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但此事仅过一年,那可能轻易淡忘。
青麓山脉以北,就是一马平川的京都平原,也是现在中西主力行进之地。以战养战,乃军队惯例。可北汉做得如此决绝,大军在这片平原上,怕也找不到多少余粮。而京都天下雄城,李铁准备又足,饶是吴明自负机智,却也不认为可以再施奇计,一鼓而胜。如此一来,即将到来的京都攻防战,就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围城战。
仗打到这个地步,什么阴谋诡计都是空谈,双方比拼的,无外乎人力物力等综合国力的较量。以南汉现今的状况,那可能支持朝廷大军在京都虚耗,一旦粮尽,就只得退兵。如此一来,中西孤掌难鸣,要想攻下京都,无异痴心妄想。
商羽坤是个实干家,也知怨天尤人解决不了问题,就向吴明告罪道:“公爷,属下这就去找左将军商量后勤诸事,先告辞了。”
吴明点了点头:“去吧,辛苦商兄了。”
眼见他骑着马,一路朝后军行去,吴明转过头,看着辽阔的原野出神。
夏初的原野,怎么也该生机勃勃,可经过焚烧砍伐后,却与这四个字毫不沾边。凄美,苍凉,深沉。这里天空,野草,丛林,小溪,色泽,甚至气息。都沾染着浓重的兵戈味道。漆黑的原野一直向远处延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麦梗焚烧后的焦臭,还有树木的清香。不,那不是清香,而是树木被践踏后的血腥味。有风吹过,就有漆黑的麦叶麦梗打着旋儿,四处飞扬。片片尽是飞旋的哀伤。
烈日下,二十万大军气势如虹,仍在不可一世的前进着,卷起路边的粉尘四处飞扬。吴明心下暗叹,国战国战,果然惨烈之极,李铁拿京都做赌注,那也算孤注一掷了。未至京都,双方就已开始交锋,“李不要脸”的名字果然不是白叫的,不但对自己狠,对百姓更狠。
而太后也非弱者,她将如何应对?
他正想着,周吉从前方急急冲来,大声道:“公爷,急报!”
大军行军,斥候就是队伍的眼睛,自然少不了。周吉人甚机灵,是个优秀的斥候,这次东征,吴明就委任他为先锋,同事时统领斥候。他好歹一军主将,更需调配人手,平时有事,多是属下前来报告军情,如今亲身前往,肯定有重要军情。
出什么事了?难道前方有变,吴明拉住了马,等周吉在身边停稳了,才道:“什么事?讲。”
周吉翻身下马:“禀公爷,我们发现李将军了”
“李将军?那个李将军?”吴明一时转不过弯。
周吉道:“李源,就是黑旋风李源呀。我们发现他时,不但昏倒在田埂边,更说着胡话。属下不敢妄自做主,只得回禀公爷,听候您发落。”
吴明大吃一惊,是李源?李源甚是豪爽,人也洒脱不羁。到底出了什么事,竟使得他昏倒在田埂边,更说着胡话。
他对周吉喝道:“在那里?带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