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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吕府贺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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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脚步的声音,园中出现了一个少女,正自分花拂柳而来。

    这个少女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表妹吕玉瑶。丘大成从庭院的月牙门望出去,看见表妹,立即一缩身形,轻轻的从另一边墙头翻过去,不让他的表妹瞧见。然后装作是刚刚从外面进来的模样,叫了一声“表妹!”

    吕玉瑶道:“你怎的不在外面陪客?”丘大成道:“外面来了两个客人,我是来替姨父出去招待客人的。”

    吕玉瑶道:“我也正是爹叫我来的,却不知他找我做什么?”

    吕东岩听得他们说话的声音,说道:“你们来得正好,都进来吧。”

    待他们进了房间,吕东岩首先问丘大成道:“来的是什么客人?”

    丘大成说了那两个人的名字,吕东岩眉头一皱,说道:“这两个人是有点来头,不过有你替我招呼也可以了。”

    丘大成道:“他们远道而来,一心想给姨父拜寿。我见他们急于求见,只好进来通报。”

    吕夫人道:“那你就先出去一会儿吧。”

    吕东岩不置可否,说道:“玉儿,你表哥有没有告诉你刚才来了一个客人,这个客人可不比别的客人,是我的一个老朋友的儿子。”

    吕玉瑶道:“是吗?表哥可还没有告诉我呢。是你那一位老朋友的儿子?”

    吕东岩道:“你还没有见过的。”

    正自考虑要不要在丘大成面前说出轰天雷的来历,忽地有个丫头走来,就是刚才服侍轰天雷的那个丫头冬梅。

    吕东岩说道:“凌少爷换好衣裳没有?”他还以为冬梅是唤小姐之后,又转到那个书房去替轰天雷收拾衣裳,这才来的。

    冬梅说道:“不知道。老爷,你不是叫我不必伺候他的吗?”

    吕东岩道:“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冬梅道:“我从小姐那里出来,刚好碰上了丁大叔来找老爷,他叫我把一张拜帖送给你。他说那两个客人是知客都不认识的,似乎气派不小,他不敢阻拦,已经放他们进来了。”“丁大叔”是吕家的管家,冬梅说罢,将一个拜帖呈给主人。

    吕东岩道:“两个客人怎么只有一张拜贴他们姓甚名谁?”

    冬梅道:“丁大叔说来的一老一少,那老的姓年,小的那个是他徒弟。”

    吕东岩听得一个“年”字,面色倏变,连忙打开拜匣,抽出拜帖,丘大成在旁观看,只见拜贴上画着两面交叉的黑旗,黑旗上方,有一只展翅飞腾的黑鹰,拜贴并没有具名,除了这幅书画,只有一个大大的“年”

    丘大成道:“姨夫,这人是谁,怎的如此无礼?”

    吕东岩好像没有听他的说话,自言自语道:“我早料到他会来生事的,却想不到他竟有这么大胆,什么日子不挑选,居然挑选了今天这个日子。”

    吕玉瑶好奇心大起,说道:“爹,表哥在问你呢,这个性年的是个什么人?”

    吕东岩这才叹了口气,说道:“你们不必管这闲事。大成,你到书房看看,凌铁威换好衣裳,你就陪他坐吧。”

    丘大成道:“你不是要介绍他和一众亲友相见吗?”

    吕东岩道:“本来我是想让他在人前漏面的,现在出了这件书情,只好等待事情过了再说了。”

    丘大成暗暗欢喜,心里想道:“这小子本领比我高强,姨父若是让他在人前漏面,他的风头恐怕超过我了。好,我且趁这机会,探听他的口风。”于是暗暗连声,便奉命而去。

    吕东岩虽然没有说出那个客人是谁,丘大成已是明白,这人一定是他姨父的仇家。

    丘大成明白,吕玉瑶也是明白。

    她按奈不下好奇之心,说道:“爹爹,我和你一同出去见见这个人好么?”

    吕东岩道:“你去做什么?”

    吕玉瑶道:“帮你的手呀!爹爹,你在武林中这样大的名头,岂能轻易和人动手?由我打发他不就行了?”

    吕东岩苦笑道:“你说得不错,等闲的人,我是不会和他动手的,但这个人却是非得我亲自应付不行!”

    吕玉瑶吃了一惊,说道:“爹爹,他是什么奢拦人物,居然值得你亲自出手?”

    吕东岩板起面孔,说道:“我告诉过你,叫你不要管这闲事的。你妈有话和你说呢,你给我乖乖的躲在房间里吧!”

    吕玉瑶咂着小嘴儿,心里想道:“你不许我出去,待会儿我偏要出去。”就在她赌气的时候,吕东岩已经跨出房门了。

    大厅里的一众宾客都在诧异,他们心里有着和吕玉瑶同样的疑问:“这个姓年的究竟是什么人呢?”

    这人披着狐裘,像是个大腹贾,他的徒弟也是个衣服丽都的少年。

    两人进了客厅,就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神情做岸得很。别人和他说话,他却是两眼朝天,爱理不理。甚至对别人的问话,只是咀里轻轻哼了一声,根本就不回答。

    吕家的来客都是在江湖上或多或少有点名望的人,这两师徒的态度如此无礼,众宾客都是暗暗恼怒。

    不过宾客们也恐怕这姓年的是吕东岩的朋友,打狗得看主人面,是以对他的无礼态度,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

    正在众宾客暗暗嘀咕之际,吕东岩大踏步走了出来。

    只见吕东岩双眉一轩,冷冷说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黑鹰,今日飞来寒舍!”

    众人听了这话,都是不禁大吃一惊:“他就是黑鹰年震山?”

    原来这年震山是江湖上最著名的一个独脚大盗。不过他虽然是名震江湖,却很少人认识他。因为他总是独往独来,从不和人合伙的。做了案他也总是有办法叫事主不敢张扬。

    江湖上都知道他心狠手辣,武功极是高强,但到底高强到什么程度,却是谁也说不上来。

    众宾客大惊之下,人人都是想道:“幸好我刚才没有得罪他。”

    年震山这才缓缓站了起来,说道:“你老哥六十大寿,我敢不来助兴吗?”

    吕东岩冷笑道:“不敢当!请你还是实话实说吧!”

    年震山哈哈一笑,说道:“好,那么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一来是特地给你老哥拜寿,二来嘛——”

    吕东岩厉声说道:“二来是要和我算算旧账,是不是?”

    年震山冷冷笑道:“你老哥言重了。不错,咱们是结有一点梁子,却也用不着‘算账’这样严重。说实话,年某今日携了小徒来此,也不过是趁这机会,以武会友而已!”

    吕东岩道:“以武会友也好,算账也好,你划出道儿来吧。”

    年震山道:“好,端的是快人快语!那么咱们就订个约吧?”

    吕东岩道:“订什么约,说!”

    年震山道:“我若输给了你,我给你磕三个响头拜寿。你输给了我,对不住,也请你给我磕一个响头,以三换一,你总不至于吃亏了。”

    以吕东岩的名望,岂能给人磕头?磕了响头,三个和一个都是一样。年震山分明是要当众侮辱他,扫他的颜面。

    吕东岩心里想道:“他隐忍了十年,方始前来挑战,定然有听恃而来。我可不能中了他的激将之计。”当下强忍怒气,定了定神,暗运内功,说道:“好,悉依尊意。请!”客厅里动手不便,是以吕东岩请他到外面的院子里比武。

    年震山却不举步,又是冷冷一笑,说道:“且慢!”

    吕东岩道:“有话快说!”

    年震山道:“登禹,过来!”指着那个和他同来的少年人道:“这是小徒登禹。登禹,来的时候,我和你说了一些什么?”

    那少年恭恭敬敬的答道:“你老人家要我来学点功夫,长点见识。”

    年震山道:“对啊,那你还不求吕老英雄指点?”

    吕东岩涵养再好,也禁不住动怒起来,说道:“年震山,你竟敢这样藐视于我!”

    年震山哈哈一笑,说道:“老哥你误会了。我是请你‘指点’他,不是要你‘指教’他。当然若是你肯亲自出手指教他,在下更是求之不得。”

    吕东岩因为自己说过,任他划出道儿的说话,只好忍着气道:“闲话少说,你要我怎样指点他?”

    年震山缓缓说道:“听说你有四个徒弟,还有一个早已在江湖上露了头角的姨甥,也算得是你的半个徒弟。我说过我们师徒今日来此是为了以武会友,倘若只是我领教你老哥的功夫,岂不是把他们小一辈的冷落了。也该让他们会一会呀!”

    吕东岩道:“哦,你的意思是师对师,徒对徒?”暗自想道:“这少年虽是面黄肌瘦,但两边太阳穴突起,显然内功造诣不凡。我门下的四个徒弟恐怕不是他的对手,只有大成或许应付得了。”

    年震山道:“你亲友中的晚辈,若要指教小徒,一样欢迎。”

    高登禹走出院子,当中一站,说道:“吕老英雄的门人晚辈甚多,为了省事起见,我想请他们一齐上来指教!”

    年震山跟着就说:“对,车轮战大花时间,还是并肩子上的好。小徒志在以武会友,当然是点到即止的。又即使他是侥幸胜了,功夫也一定还有不到之处,要请吕老哥不吝指点。”

    此言一出,吕东岩门上的四个弟子都是勃然大怒。

    “好小子,胆敢口出狂言,待我来教训你!”脾气最急躁的三弟子吕刚首先冲了出去,他是吕东岩的侄儿。

    大弟子赵岳叫道:“让我先上!”

    二弟子华岱和四弟子周应几乎也是同时跑出,一个叫道:“割鸡焉用牛刀,大师兄,你让给我!”一个喝道:“好小子,未曾动手,就吹大气!我是本领最不济的弟子,你也不见得就能赢我!”

    四个弟子都是欠缺江湖经验的少年,一窝峰的争着出来,做师父的吕东岩不由得皱了眉头,正想喝令他们退下,可是已经迟了!

    四弟子周应话犹未了,眼睛一花,年震山的那个面黄肌瘦的弟子已经扑到了他的面前。

    高登禹面黄肌瘦,身手可当真是矫捷之极,只听得他嘿嘿的一声冷笑道:“是么?”众宾客连他用的是什么手法还未曾看得清楚,便听得“卜通”一声,周应已是给摔出数丈开外!

    吕东岩早已看出他的本领非凡,但却想不到竟是如此厉害,大吃一惊,心里想到:“这可是大擒拿手的分筋错骨手法呀!分筋错骨也还罢了,他还兼有小天星的掌力。看来只怕岳大成也未必打得过他,我这四个徒弟恐怕要大大的出丑了。”

    四个弟子是几乎同时扑上去的,周应吃了亏,大弟子赵岳和二弟子华岱已经赶到,吕东岩要顾着自己的面子,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叫他们退下了。

    高登禹哈哈大笑道:“对啦,你们还是并肩子上的好!”大笑声中出手如电,一个“阴阳双掌”猝击赵岳面门。赵岳不愧是吕东岩的首徒,立即霍的一个“凤点头”双臂一架,使了一招攻中带守的“横架金梁”勉强拆开对方的招数。二弟子华岱长拳捣出,立即猛击高登禹的后心。

    高登禹背后好像长着眼睛,一击赵岳不中,迅即变招,反手一抓,冷冷说道:“请恕我不能接受你的教训,对不住,得罪啦!”

    “咔嚓”一声,华岱的手腕脱了日,三弟子吕刚怒道:“你敢动手伤人!”猛冲上去,右手挥拳,左臂扶人。

    高登禹道:“对不住,我拳头没长眼睛。多谢际提醒,这次我小心点儿就是。”吕刚一拳打了过来,他不躲不闪,一个“顺手牵羊”已是抓着吕刚的虎口,将他摔了出去。他是一手扶着二师兄的,他一摔倒,华岱也就变成了滚地葫芦了。不过他倒是言而有信,这次他没有令吕刚受伤。

    赵岳是首徒身份,明知不敌,也只好硬着头皮上去。高登禹笑道:“赵兄,你是‘牛刀’,你肯指教,真是给我脸上贴金了。”这话是针对他的师弟刚才所说的‘割鸡焉用牛刀’这句话的。

    就在他说这三句话的时候,他已是闪电般的攻出了七招,分筋错骨手法招招凌厉,赵岳已是竭尽所能,勉强接到了第七招,实在是无法抵御了,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摇摇晃晃的直向后退,他不是给击中的,而是给对方的小天星掌力震伤的。

    高登禹停下脚步,淡淡说道:“狮子扑兔,牛刀割鸡原来也不过如此,领教了!”

    四弟子一败涂地,吕东岩气得面色发青!

    “吕老英雄门下,不知还有那位要来指教?”高登禹淡淡说道。猖狂的神态虽然没有显露,得意的心情已是见之辞色。

    忽见衣袂轻飘,屏风背后突然闪出一个少女,说道:“我替爹爹领教你的高招!”

    原来吕玉瑶早就躲在屏风背后偷看;她见四个师兄一败涂地,忍不住就出来了。

    吕东岩吃了一惊,说道:“玉儿,你,你——”他要说的是“你怎么不听我的吩咐,擅自出来?”话到口边,忽一想,这样说岂不是更长敌人志气。

    正在他底下的话欲说未说之际,吕玉瑶已是抢着说道:“爹,我也算得是你的徒弟呀,人家要伸量你门下弟子,难道还能由你亲自发付吗?”

    “对,吕小姐家学渊源,正该替令尊挣个面子。”年震山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一个哈哈说道。

    吕东岩给年震山的说话逼住,更不便叫女儿退下了。

    “哼,分明是你想要徒弟出头露面,却拿我的徒弟消遣!不过玉儿的本领是比她的师兄要强一些,没奈何也就让她试一试吧。这臭小子倘敢伤了我的女儿,我也只好不顾身份了。”吕东岩暗自准备,女儿若有闪失,他就要把高登禹击于掌下。

    年震山好似瞧破吕东岩的心神,紧紧的靠近他的身旁,笑道:“吕姑娘刚才没在场,也许没有听见我的说话,我再说一遍,小徒只是以武会友,亦即是说这场比武只是点到即止。不过拳头刀剑,都没长着眼睛,倘有误差,也只能各安天命!”

    高登禹接着说道:“吕老英雄请放心,令媛肯予指教,我是宁可让他伤了,也决不敢放肆误伤她的。”

    吕玉瑶柳眉倒竖,怒道:“谁要你让,废话少说,亮兵刃吧!”一来她是因为自知气力较弱,掌上的功夫,决比不过高登禹;二来她也不愿和一个陌生的男子动手动脚,以免肌肉接触,失了闺秀的身份。

    高登禹哈哈一笑,说道:“我的兵器就是一双肉掌,吕姑娘不必顾忌,尽管进招!”

    吕玉瑶涮的拨出剑来,说道:“好,这是你自己说的,伤了可别怪我。接招!”

    高登禹赞道:“好剑法!”话犹未了,倏的便是一个盘旋,欺到吕玉瑶身前,展开空手人白刃的功夫,硬抢他的宝剑。

    吕玉瑶一剑刺空,吃了一惊,想道:“怪不得四个师兄败在他的手下!”剑随身转,立即变招,反手削他右臂。

    这一变招迅速凌厉,高登禹也不禁暗暗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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