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功的也就是轻身功夫了。正当任飞扬洋洋得意地这么想的时候,却看到身侧白衣一动,高欢已然在身侧,一边并肩前行,一边对他笑了笑:“任公子,好高明的轻功。”
他一直与任飞扬并肩而行,没有落后半步,不仅如此,居然还若无其事的开口说笑。
任飞扬哼了一声,登时好胜心起,尽力施展身法闪电般飞掠,足尖只沾着地面的草叶。风驰电掣中,他一头黑发飞扬起来,大红的披风更已在凛冽的夜风中猎猎作响。然而,不管他如何飞驰,身边的高欢却一直不曾落后他半步。
两人并肩飞掠,争先恐后地向前奔去。天后宫不到片刻便已在望。
任飞扬正奔的起劲,忽然右手一紧,已被高欢拉住。
“快退!”高欢果断的低叱一声,硬生生将奔驰的身形顿住,拉着他急退了一步。
任飞扬止不住去势,向前冲了一步,回头恼怒:“你又想干什么?”
“别靠近围墙,”高欢神色严肃,看着墙角的几盆兰花“这是素心兰,有毒。”
目光四扫,又指了指墙上攀爬的碧绿藤蔓——“曼陀罗!”
任飞扬看着那些花草,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昨晚一进去就天昏地暗!妈的,这妖女居然用毒!”他愤愤然地骂着,看了看墙角上的那几盆兰花,又有些诧然:“奇怪,我昨晚来的时候,这些花盆还没有放上去啊——难道她是料到了我要回来报复,所以又加了料来对付我?”
高欢却低头思索,沉吟:“看来,那叶姑娘是用毒的高手阿素心兰,曼陀罗——看这架势,难道是以前雪山派的?”
任飞扬没听懂他在那里沉吟些什么,有些沉不住气,跺了跺脚:“别磨蹭了,这些区区小物算什么?我们屏住呼吸冲进去吧!”
不等高欢回答,他已经如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高欢却没有跟上去,而是撕下衣襟包住了口鼻,又挽起袖口,等一切迅速结束妥当,才随之冲向门口。在冲过去的过程中,他的全身都处于高度的警惕状况中,手按着剑柄,随时准备拔剑。显然,他是一个老于江湖的人,一举一动都非常之冷静镇定,显示出及其敏锐的观察力和快捷的决断能力!
——但无论是轻率的还是警惕的,他们两个人都无恙地冲到了门边。
任飞扬正待举手推门,高欢执剑的右手忽然闪电般翻出“啪”地一声击在他手腕上。
任飞扬对他怒目而视,却只见高欢的右手迅速收回,用剑柄“当”的一声敲在门上。一接触大门,剑柄居然发出诡异的滋滋声。高欢急忙缩手回视,不知门上被涂了什么剧毒,甫一接触,木质的剑柄居然焦了一大片!
“好险。”任飞扬看得暗自吃惊。
但毕竟少年心性,心下虽感激,脸上却仍然一派傲气,不但不开口道谢,反而看好戏似地抱剑看着高欢,心想:“看那家伙又如何开门!”
只见高欢略一沉吟,右手拇指扣住中指,屈指一弹,一道凌厉的指风破空而出,击在门上。
“嗤”的一声,铁皮包的门上居然出现了一个浅浅的坑!
好厉害的天魔指!
任飞扬脸色又变了。这种邪派功夫,家传的秘笈里有提到,但却没有留下修习的法子——只是,这么邪门霸道的武功,这个看起来是名门正派的“大侠”又怎么会?
一击之下,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任飞扬往门中一看,天后宫里却是黑沉沉的一片,半星灯火都看不见。
“咦,摆空城计么?”任飞扬不由得冷笑起来。
毕竟是少年心性,天不怕地不怕,如此一来反而激起了好奇心。他立刻反手拔剑护住周身,缓缓走了进去。
然而,他没看见,在他抽出剑时,高欢的目光闪电般地落在了剑上!
那的确是一把好剑,清光冷彻,形式古雅。淡青色的剑脊上,用篆书刻着“问情”二字。
蓦然间,不知为何,高欢目中杀气涌现!
这时,任飞扬已进了院子,回头冲他招了招手。
在任飞扬回头的一刹间,高欢迅速把杀气消于无形,脸上回复了贯常的平静,微微一点头,也随即跟了进去。
门内的一切都很安静,安静得似乎有些令人忐忑不安。
不但不见了叶风砂,也不见了她身边那一群孩子,甚至——连空地上那座坟也不可思议地不见了!
“天!”任飞扬也不禁失声惊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高欢却处于极其警戒的状态中,不停地四处观望,竖起耳朵倾听着。在黑夜中,他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低叱:“快护住全身!”
喊声中,他亦已极快的速度反手拔剑!
两道剑光几乎同时闪出,随即化为漫天银光,罩住了两人周身上下。
只听黑夜中传来如闷雷般的鸣声,滚滚而至,包围了两人。
“是蜂?!”任飞扬脱口惊呼,一边信手挥洒,淡淡一层剑光洒下来,护住了周身。无数细碎的东西撞上了他的剑锋,伴着嘤嘤的响声。
“毒蜂。”高欢沉声回答,手上丝毫不慢“被发现了。”
以两人的身手,自保虽然均无大碍,可这一来,要求脱身却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了。眼看黝黑树丛中滚滚不断扑出的毒蜂,高欢双眉皱起,开始急速地寻找着方法。
突然间,一声轻哨,蜂群的轰鸣顿时寂然。
两人停手,同时望向前方。
两丈开外,一位素衣女子收了笛子,缓缓转过头来。
月光下,只见她长发及腰,眉目清丽如画,仿佛是个一口气就能吹散的美丽幽灵。
叶风砂?
“是你们?你们来这儿干什么?”她语气有些急促,显然这两个闯入者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快走快走!”
任飞扬一看到这个女子就心头火起,冲口正要大骂,高欢却一手拉住了他,用目光示意同伴安静。然后,转头向那个素衣女子,开口询问:“夜闯民宅,的确冒犯了。但叶姑娘设下重重埋伏,莫非是另待有人前来?”
叶风砂怔了一下,但终于缓缓点头:“不错,今夜另外有人要来取我性命——所以两位还是请快走,免得卷入是非之中,无故受牵连。”
任飞扬哼了一声,想起上一次潜入天后庙时,便听到这个女人和小女孩交待后世,心里愣了一下,知道此刻叶风砂果然卷入了极大的危险。
然而心里尚有气未平,忍不住开口讥讽:“原来你也会怕别人啊?”
叶风砂也不理会他,只是对着高欢有礼地淡淡道:“我已道明了苦衷,请两位快回吧,免得到时候连累了。”
说完了那句话,她才转头对任飞扬,眉间有无奈的神色:“如果任公子有什么事,也请改天再来——如果我还有命在,一定好好给个交待。”
她语音坚定而诚恳,让任飞扬也不由收敛了一贯的轻浮和狂妄,不知为何心里一愣,对这个女子刮目相看。
“喂,你一个女子要对付那些人,很不安全啊!”好管闲事之心又起,看了看眼前这个娇柔似不禁风的女郎,任飞扬抱剑,大咧咧地道“要不要我们帮你一把?”
叶风砂略带惊诧地望了他一眼,似乎奇怪于这个红龙的老大也会拔刀相助,但仍旧矜持地道:“心领了。自己的事,我想自己解决。”
任飞扬还待再说什么,高欢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身形一侧,迅速伏倒在地,贴耳于地细细倾听——过了许久,他才从地上跳起,神色极为严肃:“似乎有点不对劲。东南方十里之外,有水流崩堤,还有大批人手走动。”
话音未落,风砂的脸色已经苍白。
“孩子们都在绿杨堤!我让孩子们去那里躲避,可他们居然找到了那里!”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完全失去了片刻前的风度,几乎是绝望地嘶声道,反身向门外奔去。
白衣闪动,高欢已拦住了她。
“你是把孩子们都送到了隐蔽处,自己留下来抗敌,是么?可如今看来,那些人一定是找到了孩子们,正在引你去送死的,”高欢凝重地说,眼神变得凌厉“你在天后庙布下了重重机关,他们轻易冲不进来,可一到外边,你只有任由他们宰割了!”
风砂没听他的,头也不回地往门外奔去。
只听耳边风声一动,她登时觉得自己全身飞了起来。风砂还未回过神,任飞扬的声音已经传来:“你这种速度,只怕跑到堤上时早已水漫金山了。”
他的声音,突然又恢复了平日的戏谑。
风砂身子一轻,速度忽然快了许多。她从街道上掠过,脚下的树丛、土地在飞快地倒退,她忍不住侧过头看看这位携她飞掠的少年。大红披风衬着任飞扬黑色的长发,他整个人充满了生气和活力,仿佛一轮初升的红日——这个地痞的头子,原来也不是那么令人深恶痛绝呢。
这时,她突然觉得右手一紧,飞掠的速度再度加快。
再回头,她就看见了右侧的白衣青年。高欢。
“你再不拉她一把,我迟早会累死的。”任飞扬笑道,一边脚下加力。
果然,这个曾经路见不平的侠客,此刻也再度拔刀了。那一瞬间,她觉得心里一阵轻松:有了这两个人的帮助,只怕这一次神水宫大举前来也未必能为难她和孩子们吧!
高欢和任飞扬一左一右,携着风砂风驰电掣般地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