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了璀璨的金色——那一瞬,白璎根本无法把眼前这个毁灭天地力量的冷酷军人和沙漠里那个跪在墓前哭泣的同门联系起来。
难道真的是魔的力量,由内而外的侵蚀了他的心?
“你、你用什么来驱动迦搂罗的?”白璎勉力从天马上撑起了身子,遥指,眼里露出愤怒的光芒“居然驱使如此阴毒可怖的力量!你、你绝非善类!”
云焕俯视着脚下的万丈大地,漠然:“驱动迦搂罗的,是数十万帝都新死的冤魂——可惜,似乎还是不大够啊等回去还要再炼炼。”
“住口!”白璎厉叱,眼里露出了杀气“我要替剑圣一门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云焕唇角忽地浮起一丝笑意,侧目看着这个纯白的女子:“你还不配师姐,你所具有的,无非是后土和剑圣双方的力量,和我勉强相当而已——如今再加上迦搂罗,你以为你会有胜算?”
他的声音轻慢而冷酷,眼里的金光逐渐蔓延,双眸璀璨如金:“我方才还念着师父临终前的嘱咐,所以对你稍微留情——但如今,除非你愿意放下剑向我称臣,否则少不得我要再违反一次师父的意愿了!”
白璎勉强凝聚起体内尚有的全部力量,傲然抬头:“做梦。”
云焕不再说话,只是低低冷笑了一声,缓缓抬起了手来——黑色的闪电在他掌心凝聚,仿佛吸取了天地间所有光华,凝聚成了一把黑暗之剑。他在迦搂罗上一点足,整个人凌空而起,疾风一样向着白璎掠了过来!
白璎也是一声轻叱,拔剑跃起,剑芒吞吐而出。
疾风闪电般,各自掌握着神魔两种力量的剑圣门人于夜空中相遇。擦身而过的瞬间,两人的身形忽然变得极其缓慢,仿佛时空在这一点上被短暂的停住了。力量在贴身的距离内完全释放,可怖的冲撞令天地的一切瞬间失去了色彩。
高高的天空上,黑色和白色的闪电仿佛纵横交错,密布了夜空。
然后,在天上地下所有人的屏声静气中,半空里的白衣女子仿佛一枝忽然被无形之手折断的花,凌空转折,向着镜湖急坠而下!
白色的光坠入了湖中,随即湮没。
戎装的军人出乎意料的没有追击,依旧还停在夜空里,低低凝望着自己的左手,渐渐发抖。他返身掠回,用右手用力地捧住左手手腕,一个踉跄,单膝在迦搂罗上跪倒,向着西方尽头——不知道是否因为刚才的那一击,手腕上那个结疤已久的旧伤忽然又裂开了,血汹涌而出,炽热而鲜艳。
云焕定定的看着那个伤口许久,仿佛也是无法相信那么长久的伤口居然还会在此刻裂开,眼里的神色复杂地变幻。就是因为那一刹的刺痛,令他的剑在最后一刻偏开了一分,斜斜切过白璎的身体。
——是师父么?是师父的在天之灵在他要攫取白璎性命的最后关头、提醒了他?
“主人!主人!”潇的声音焦急而关切“你你怎么了?”
“我没事”他跃入舱内,将身体埋入了金座,疲惫无比“我赢了,不是么?”
他的目光闪烁,看着西方尽头的空寂山,神色却终究无法平静:“只不过,到了最后我还是不得不下了杀手早知如此,我一开始就应该和你联手杀了她,而不必让你白白受到损耗。”
“”潇沉默“是属下无能。”
呵呵呵内心有个声音发出了无声的冷笑——云焕,要知道,如果退让了第一次,就必然会有第二次!既然在成魔的时候你就已放弃了坚守底线,于今再做出这样的姿态,实在是有点可笑啊。难道你还想试图当一个好徒儿么?也不看看自己如今是什么样子!
“住口!”他情不自禁地脱口怒斥,那个声音冷笑着沉默下去。他的眼睛在慢慢恢复为冰族应有的湛蓝,但眼神忽然间又变得雪亮,直视着西方——
那是什么?黑夜里悄无声息向着西方飞行的,又是什么?!
“潇!”他忍不住开口“截住他们!”
迦搂罗随声向着叶城方向飞去,然而刚刚掠出十丈不到,便是一个剧烈的趔趄。整个金色的外壳上发出细微而密集的裂响,仿佛有一连串的鞭炮贴地连绵而响。
“主人迦搂罗损坏了!”潇的声音略微惊惶“无法再追。”
“”云焕愤然拍了一下金座,明白在方才白璎一击之下,尚未完全练成内丹的迦搂罗已经再度受到损害,此刻已经无法再操控自如,只得恨恨下令“返回!”
“是!”潇随即转动了侧翼,迦搂罗重新缓缓启动。
“我下去。”云焕却打开舱门跃了出去“你返回帝都重新提炼力量!”
叶城里,一片兵荒马乱。
外围同族的攻击尚自猛烈,瓮城里的守军顽强抵抗——然而,冥灵军团却又在此刻从北方攻入,在瞬间突破了城市的防线,长驱直入。
今夜悄然撤向西方的计划,恐怕已经无法完成了。
“狼朗,你和卫默带着征天军团先走!”风隼已经启动,编队完毕,飞廉在乱兵中大喝“你们去空寂大营那边!”
“少将你呢?”同僚不舍。
“我先留在这里。瓮城里的镇野军团不能没有统领,我们不能扔下他们!”飞廉弃了比翼鸟,忽地跃下地面“我去组织外城的军队,突围向西——我们在空寂大营会合!”
“作梦吧你!”然而,狼朗一声厉喝“征天军团的飞廉少将!你以为你能带着陆军军队杀到空寂大营?你以为你可以穿越博古尔沙漠行军?别做梦了!”
飞廉怔了一瞬,看到来自空寂大营的军人伸出古铜色的双臂来,声音干脆:“走!跟我们一起撤退!留在这里只是白死——今晚之后,叶城肯定保不住了!这里所有的军队和百姓,明日便要被云焕清洗!”
飞廉却摇了摇头,翻身上了一匹骏马,勒马步步后退:“不,我不能扔下他们——镇野军团的兄弟们至今还在瓮城苦守,只为让我们这边可以从容撤退——我可以扔下巫罗,但决不能扔下他们!”
巫朗一族贵公子的眼神是如此坚定,让狼朗也不由自主顿住了双臂。
“也罢既然你是这样的人,我不勉强你。”他低低叹息“这样吧,我在府邸后院留一架风隼给你——希望能在空寂大营再会。”
“再会。”飞廉勒马冲入了人群,对着天空上方密密麻麻结集待发的军队微微致意,举起一只手,朗声——
“各位,全力出击,向西方出发!”
在征天军团往西方撤退的同时,天马的双翼掠过了夜风,在战火中悄然降临。
“哎呀,你们可来了!”在冥灵军团降落的瞬间,那笙推开地窖的门跳了出来,欢喜万分“快快,把臭手的东西带回去!——这一下我可算公德圆满,全部封印都解开了!”
“多谢那笙姑娘。”蓝夏翻身下马,率领所有战士齐齐躬身“空桑上下感恩不尽。”
“不用谢了不用谢了,”那笙依然是一受恭维就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性格,连连摆手“你们快点把它带回去吧天亮了可不好,你们就要回不去了。”
“是。”蓝夏伸过手,想接过包裹着的那只左手。
“不,”然而断手却忽然动了“蓝王,我不跟你回去。”
“殿下你说什么?”所有血战前来的冥灵战士都齐齐吃了一惊。
“炎汐,你带着我从镜湖水路返回——如今城中大乱,水道应该把守不再严密。”真岚的声音响起来,镇定而不容置疑“蓝夏,你带着这个空匣子原路返回无色城——小心一些,路上必然会遇到沧流帝国军队拦截。”
“是!”陡然明白皇太子殿下的暗渡陈仓之计,蓝夏连忙领命。
“我也去,我也去!”那笙跳了起来,连忙跟紧了炎汐,生怕封印全部解开后她就会被这群人抛弃。
“好,你跟着炎汐。”断手做了一个手势,然后指向了红衣的叶赛尔,顿了顿“叶赛尔姑娘你准备带着族人去哪里?”
叶赛尔怔了一下,随即单膝下跪:“我们当然追随您!”
“”真岚沉默,苦笑“可惜你们又进不了无色城,也去不了复国军大营。”
叶赛尔却长跪不起:“霍图部的子民们为了复族,推翻冰族人,已经等待了几十年!请神赋予我们战斗的权力,否则我们便在叶城杀敌至死而已!”
“”断手做了一个无奈的姿势“好吧,交给你们一个任务。”
“听凭吩咐!”叶赛尔一行大喜,齐齐躬身。
断手指向了西方,声音冷定:“替我去往西方乌兰沙海的铜宫,面见盗宝者之王?音格尔少主,告诉他:当日在九嶷山下,他以白鹰之羽许诺,将在我需要的时候他将不计代价的助我一臂——而如今,已经到了实现诺言的时候了。”
真岚一字一顿地吐出最后几个字:“请他联合西荒所有力量,倾覆沧流帝国!”
“是!”叶赛尔听得热血沸腾,断然领命。
“去吧”断手摆了摆,看着霍图部的一行人转身离去,忽地开口“叶赛尔姑娘,请务必保重自己。”
“呃?是。”叶赛尔有些意外,顿了顿,才翻身上马。
“请神放心,我们会誓死保护族长的!”旁边,人高马大的奥普挥舞着拳头,回头大声宣誓“霍图部的儿女,每一个都是大漠上的英雄!”
“好,那么,再会了——英雄。”真岚的声音带着微笑,断手做了一个送别的姿势。
马蹄如雷,西荒人转眼消失在混乱的城市里。
“我们也该各自走了。”断手喃喃,自动跃入了炎汐的怀抱“还有一个多时辰天亮。”
“是,属下告退。”蓝王率领冥灵军团领命撤退,然而走到一半忽地又被叫住。
断手轻叩着,迟疑:“怎么不见太子妃?”
蓝夏躬身:“禀殿下,太子妃留下断后,在与迦搂罗战斗。”
“什么?!”真岚的声音转为惊骇“她、她一个人与迦搂罗战斗?——这”
话音未落,只听半空雷霆般的一声巨响,金色的光芒如同闪电照彻了整个云荒!一行人不由自主仰头,却看到虚空里九轮烈日直坠而下,带着某种末日的恐慌和错觉。
断手迅速抓紧了炎汐胸口的衣服,声音急促:“快!快带我出叶城!”
白衣女子如同一羽折翼的鹤,从万丈高空坠入镜湖,万顷如银的月影砰然碎裂。
方才云焕的那一击是如此可怕,她手中的光剑被震飞,整个人刹那失去了知觉。甚至没有发出一声呼喊,就这样直直的坠入了水里,向着深不见底的水下沉去,一路上身形被红色的血雾笼罩,拖出一缕红色烟霞。
镜湖多异兽,闻到血腥味立刻群集而至,水族巨大的影影绰绰包围了单薄的女子。
后土神戒微弱地闪着光,试图驱散这些魔物——然而,此刻的女子却已经丝毫没有了防护的力量。就这样紧闭着眼睛,飘向了漆黑的水底,一路上无数怪兽尾随而至。
——只等她一断气,就准备群起而上的享用。
她却全不知道这一刻的可怖,只是脸色苍白地闭着眼睛,宛如一朵隔着血雾的纯白色花朵,不停的下沉、下沉仿佛就要沉入一个永远不能再醒的梦境。
黑暗的水底里,忽然有一点蓝荧荧的光亮起来了。那一瞬,所有尾随而至的怪兽悚然一惊,舍下了血食,纷纷掉头而去。水流忽然发生了奇异的变化——白璎的躯体无意识地随之转向,朝着最深某处飘去。
今日并非开镜之日,然而蛰伏在镜湖最深处的蜃怪却被这个不寻常的血食吸引,竟破例睁开了眼睛!
水流越来越急,卷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重伤的女子朝着黑洞里席卷而去。
“哗啦!”忽然间一道黑影急掠而来,闯过了激烈的水流,仿佛渡过寒塘的冷鹤,一个俯身、将那个即将葬身于蜃怪之口的人生生夺了下来!
水底深处发出了巨大的怒吼,蜃怪被触怒了,整个镜湖瞬间颤抖。
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在水里疾行,然而身形却渐渐滞重,身后急流急卷而至,将他连着白衣女子一起重新包围。
“蜃,闭眼吧!”一个红影飘然而至,挥舞起手中的法杖“如今不是血食之日!”
随着她的声音,法杖顶上忽地冒出一点奇异的火光,一挥而落,悄然飘落在急流的中心——那是非常奇异的火,居然能在水底燃烧!
“嘶——”水仿佛被这一点奇怪的火给点燃了,瞬间发出了沸腾的声响。仿佛怕烫一样,那些水急速的退却,宛如千万条无形透明的蛇、向着镜湖最深处收回。只是一个瞬间,水底那一只蓝荧荧的眼睛就悄然的关闭。
握着法杖的红衣女祭轻轻松了口气,回身看向同伴——方才那一刹,她几乎都无法相信这个衰竭到那种地步的人,居然能如此迅捷地从蜃怪手里夺走那个女子。
披着黑色斗篷的人正将怀里的女子轻轻平放在镜湖的水草里,俯身在她身周画下一个驱逐魔物的符咒,然后试图为她身上的伤口止血。然而不知是否被她这样的伤势震惊,那双枯瘦的双手里始终未能结出完整的手印,血还是雾气一样的不停蔓延。
“海皇,您不能再动用灵力了,”溟火叹息了一声,阻拦了他“否则,您可能都无法抵达哀塔——让我来吧。”
苏摩退开了一步,看着红衣女祭挥舞法杖,轻轻点在白璎的伤口上。
一点红色的火落在了伤口上,顺着伤口一下子燃烧。然而那道火却和方才灼烧蜃怪的火大不相同,带着温柔守护的力量。火焰转瞬即灭,被灼烧过的伤口只留下了淡淡的红印。
“多谢。”苏摩叹了口气。
“不必,我只是治好了她体表上的伤。”溟火蹙眉摇头“太子妃应该是被某种可怕的毁灭力量伤害,那一剑横贯她的身体,震得她体内筋脉俱断,灵力四散无法凝聚,恐怕需要很久的时间才能恢复。”
“”苏摩长久地沉默,坐在水底的珊瑚上凝视着水草里那张苍白的脸,眼里露出复杂的表情。手指微微的探出,似想触碰她冰冷的脸颊,却终于还是停住。
本以为此去万里,离开云荒、离开一切,便是永不再回来。却不料尚未离开镜湖,却看到她浑身是血的落入湖中。那一刻他完全忘记了一去不回头的信念,几乎是不顾一切的迎上去,将她从急流中拉出,不顾自己的身体已经衰弱到了什么地步。
他低头看着她的脸。她还在重伤里昏迷,眼角眉梢却依旧带着绝决和无畏——如今的她已经有了战士的风采,和百年前那个娇怯怯的贵族小姐判若两人。
这样苍白而单薄,温柔而绝决是他一生里唯一爱过的人。
“不如就不去哀塔了吧。”溟火趁机低声再度劝阻“你放心她么?”
海皇的神色有略微的松动,然而忽地觉察到了什么,唇角浮起了一丝冷笑:“不,我很放心会有人来守着她的。我们该走了。”
不等溟火回答,他忽地俯下了身,亲吻了她的眉心,然后起身决然离去。
溟火愕然,也只好扔下了昏迷的女子,连忙跟上。
转头之间,远处的水底已经有影影绰绰的人影赶来。
“哎呀!这、这不是太子妃姐姐么?”苗人少女佩戴着辟水珠蹦蹦跳跳走在前头,忽地在那片水草旁停了下来,声音诧异而响亮“天啊臭手,臭手!快来看!太子妃姐姐受伤了躺在这里!”
白璎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时空仿佛在一瞬紊乱了。她一生都在不停的下坠:从伽蓝白塔的顶端,从苍梧之渊的结界、从镜湖上空的战场她不停的从一个时空坠入另一个时空,始终处于失重的飞坠中,一次又一次,周而复始。
依稀中,她又看到了那张被尘封在记忆中的脸,慢慢近在眼前。
鲛人少年的容貌完美如天神,黯淡的深碧色眼睛深不见底,他走近来,用双臂拥住她,吻在了她的眉心,阴柔而强悍、带着不容拒绝的诱惑力——她没有挣扎,只是宿命般地闭上了眼睛,交出初吻的瞬间、却只是充满了祭献般的苦涩和肃穆。
他要她的证明,所以她便只能献出了自己,哪怕是被欺骗、被背叛。
一切终结于那一场盛大奢华的婚礼。她从万丈高塔上一跃而下,而他在一旁看着,盲人的眼睛空洞而漠然。
“你后悔么?”恍惚中,却又听到他的声音——转眼间,他已经是年轻俊朗的男子,十指上带着牵引傀儡的戒指,在镜湖上空拦住了她。
她轻轻摇了摇头。
冰冷的唇重重地压了上来,仿佛要掠夺走她的灵魂。那个吻是激烈而绝望,冰冷如雪,却又仿佛有熔化岩石的热度,她感觉到他叩开了她的唇齿,她似乎有什么东西立即注入了她的嘴里,迅速溶去。
那是鲛人冰冷的血!
她惊惶地抬起眼,却立刻望进了近在咫尺的另一双深碧色的眼睛里。那一瞬间,她的灵魂都颤栗起来。只是一刹那,无数的往事穿过百年的岁月呼啸着回来了,迎面将她猝然击倒。
苏摩,苏摩她在一次又一次的坠落中,呼喊他的名字。
恍惚中,她仿佛看到他终于又出现在自己面前,俯下身默默凝视着她,冰冷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然,黑色斗篷下的那张脸却是陌生的:如此的苍老不堪,湛蓝的长发灰白如雪,深碧的眼眸深陷黯淡,处处透出死亡来临的颓败气息,宛如落日下脆黄的叶子。
不那不是他那、那怎么会是他?
是幻觉么?她吃惊地想睁大眼睛分辨,然而身体里所有的力量仿佛都被那一剑斩断,恍惚中无法挣扎分毫。那个苍老的人静静凝视着她,陌生的脸上有熟悉得刻骨的表情。
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俯下身将冰冷的唇印在她的眉心,然后离去。
那一吻,落在眉心的同一个位置,呼应了许多年前那一场缘起,仿佛是一场轮回的终结——结束了记得要忘记。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向她传话,如此的冷静而沧桑。
苏摩!苏摩!是你么?你要去哪里?
看着那个模糊的背影渐行渐远,她竭尽全力想要大呼,咽喉里却发不出丝毫声音。她不顾一切地挣扎,要把那句话送出,然而那两个字仿佛被诅咒了,无论如何也是无法说出。急怒交加中,胸臆忽然一阵剧痛,一口血从口中急喷而出。
“白璎,白璎!”耳边有人急切地唤着她的名字,用丝巾拭去她唇角的血。
意识渐渐转醒,沉沉撑开的眼帘里,映入一袭金色的帝王冠冕,以及冠冕下那双布满血丝的焦急眼睛——她靠在那个人的怀里,有温热的药水被送到唇边。
清醒后的一瞬,梦里的那一句呼喊就被冻结在咽喉。她勉力转过头,看着身畔的人,吐出了另外一个名字:“真岚?”
“嗯。”他用右臂将她抱起,左手的银匙盛了药递过来“你总算醒了快喝吧。”
“”她凝望着近在咫尺的人,微微一阵恍惚。
原来,一切都是幻觉么?原来是真岚救了她,一直照顾她到如今。
她全身忽然放松,乖乖地张开了嘴,吞下了苦涩的药。
“你看,”她听到他说,同时双臂缓缓收紧“如今我终于可以成为一个完整的人了——也终于,可以拥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