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京为了他自己的身世起疑而感怅侗,也为了失掉东方亮这个“朋友”而感伤心,心里想道:“师祖叫我到少林寺去找一个叫做慧可的大和尚,料非无因,说不定这个和尚知道我的身世。”当下只好把烦恼暂且抛之脑后,独上少林。
他可不知,还有一个人比他心情更加不好过的,这个人就是刚刚被东方亮赶走的常五娘。她受东方亮所辱,不仅伤心而已,更加羞愧难当。
她翻过一座山头,正想在密林深处更换衣裳,忽听得有个斥道:“贱人,你干的好事!”
常五娘大吃一惊,抬起头来,只见那个人已经出现在她的跟前了。
常五娘一急泪掉了下采,颤声哭道:“二爷,我还指望你给我报仇呢,你也不问情由,就来骂我。”
原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情夫,天下第一暗器世家四川唐家的老二,在江湖上人家都尊称他为“唐二先生”而不敢直呼其名的唐仲山。
唐仲山哼了一声说道:“报什么仇,你这个样子,把我的脸都掉光了。”此时她披的是东方亮那件外衣,但外衣只能遮掩上半身,下半身衣掌的裂缝却遮盖不住。
常五娘道:“我被人侮辱,你不替我出气,还来骂我!你知不知道是谁伤辱我?就是你的朋友向天明的徒弟东方亮这小子!”
唐仲山道:“别说我惹不起他的师父,就是惹得起我也不会为你去麻烦。”
常五娘冷笑道:“你是天下第一暗器高手,想不到也会给他师父“剑圣”的名头吓怕!”
唐仲山冷冷笑说道:“怕不怕剑圣是我的事,我问你,东方亮为什么要侮辱你,总有个原故吧!”常五娘道“这、这个说来话长”
唐仲山道:“说来话长,那我就先问你一件事,你跑去武当山做什么?”
常五娘大惊道:“二爷,你不要听人家闲话,我只是偶然动了游兴,到武当山逛逛。”
唐仲山道:“你没是没作出对不住我的事,我还没有问你,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听了人家的闲话?”
常五娘道:“因为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发怒,我想,你一定是”
唐仲山喝道:“别管我想什么,你只说你自己的做过的事!”
常五娘颤声道:“我真的没做过什么呀!”
唐仲山道:“你不说,我替你说吧,你是上武当山偷会情人!”
常五娘叫起撞天屈来:“我哪来的什么情人?这许多年来,我不是都跟着你吗,你莫听信”
唐仲山冷笑道:“这个人是你十八年前就勾搭上的,我什么都知道了,你还要瞒我?”
常五娘道:“你哪里听的谣言,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唐仲山冷冷说道:“你不知道?你一定要我说出来么?好,我就说出来吧!他本是两湖大侠何其武的大弟子,名叫戈振军,十六年前,做了无相真人的关门弟子,道号不歧,你千方百计想要抢到手中的那个孩子,就是你和他的私生子吧?”越说越气。啪地打了常五娘一记耳光。
常五娘在地上打了个滚,披头散发地坐起来叫道:“唐仲山你是我的什么人?”
唐仲山喝道:“无耻贱人,你要不要脸?这样问我,是什么意思?”
常五娘忽地狂笑起来:“我无耻?我不要脸?我问你,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吗?我求你收我为婢为妾,你都不肯让我入你家门!我只不过是你的玩物罢了!你凭什么要我替你守节?莫说我没有情人,就是有,你也管不着!你自己在外面玩女人”
唐仲山喝道:“住嘴,贱人!越说越不像话,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常五娘道:“你杀我好了!我跟了你这许多年,你高兴就来看我,不高兴就把我抛在一旁。名份没有;气倒是受够了!可怜我还要逆来顺受,唯恐讨不了你的欢心。我受够了。好,你杀我吧!来呀,来呀!为什么不来杀我!”
唐仲山被她一顿又哭又叫的责骂,倒是不觉有点内疚于心,但面子是不能放下的,喝道:“你疯了,这样闹像什么样子?”
常五娘道:“不错,我是疯了!你不杀我,我也不想活了!”突然拿出了一枚青蜂针,向着自己的咽喉就刺!
唐仲山中指一弹,一股劲风射过去,把她的手中的青锋针弹飞,喝道:“不许你寻死觅活!”
常五娘趁势倒入他的怀中,哭道:“二爷,你也不念我对你的好处,我是黄花闺女就被你哄上手的,服侍你也服侍了二十年了。你只听了人家几句闲话,就来打我骂我,我还活得下去吗?”
唐仲山道:“好,我不打你,也不骂体,你说真话!”
常五娘道:“我死都不怕,也不怕对你说真话了。不错,我和戈振军是曾经相识的,他好象对我也有点意思,但我们也只是一相识就分手的,其实并没有什么私情。你想想,倘若他真的是我的情人,他在武当山十六年,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去找过他。这次我在武当山上根本也没有见过他。我知道你在武当山也有朋友,不信,你可以去问他们。”
唐仲山当然不会相信她说的都是真话,但她是第一次上武当山,这却不假。而且唐仲山宠了她这许多年,也确实是舍不得杀她。只求面子过得去,把她的假话当作真话又有何防?
常五娘见他沉吟不语,又再说道:“至于那个孩子,不错,他的确是私生子,但却不是我的私生子。是戈振军师妹的私生子。你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去问牟沦浪。”
唐仲山诧道:“你怎么知道牟沧浪知道。”
常五娘道:“儿子知道,料想父亲也当知道。不过.据我所知,你好象只是和牟沧浪有交情,和他的儿子大概只是在幼小的时候见过吧?”
唐仲山道:“牟沧浪只有一个儿子,叫做牟一羽。”
“有个道士跟他到半山的。我看见他们就躲起来了。他们没看见我。这件事情,我是无意中从他们的谈话中偷听来的。”她说的倒是实情。那天送牟一羽下山的是无量道人的大弟子不败。不过她以为牟一羽没发现她,这却错了。
唐仲山听她说得有根据,不觉又信几分。
常五娘七窃玲珑,鉴貌辩色,知他已是回心转意,即使趁势撒娇:“是谁造我的谣言,你不说给我知道,我可不依!”
唐仲山道:“那也不全是谣言啊,你自己也承认和戈振军是旧相识的。”
常五娘嗔道:“但那谣言却说我和他生下了私生子,你不给我讨还清白,我还有何面目作人?”
唐仙山心中烦忧,淡淡说道:“你没做过,那就可以问无心愧了,何必追查?”
常五娘道:“我这样说,分明是对我尚有怀疑,我一定要你查个明白?”
唐仲山道:“好啦,好啦,我相信你,不要吵了!”
常五娘道:“你这是敷衍我的,不查明白,你始终还是不能释疑。”
唐仲山道:“叫我向谁去查。”
常五娘娇声道:“哟,你瞧你好没心肝!我刚说过的你就忘了。向你的老朋友牟沧浪去查呀。他的儿子都知道那个私生子的来历,说不定他知道道得更多!”
唐仲山有点奇怪:“她应该见好即收的,为何还要自寻烦恼?”苦笑道:“你知不知道,中州大侠牟沦浪如今已经变成了武当派的新任掌门人无名真人啦!”
常五娘道:“那不正好么,你可以一举两得,去给你的老朋友贺喜。”
唐仲山正色道:“武当派要你的命,我避开他们还恐不及呢,你却要我去见武当派的掌门!”
常五娘道:“就因为我上了一次武当山,那你更应该替我去走这一趟,向他们解释误会。”
唐仲山道:“误会?我也不知你做了什么,如何解释?你不要不识趣了,我告诉你一个确实的消息,武当派的无色长老正要找你算帐呢!而且,听说他如果找不不到你,就要来找我,要着落在我的身上,把你交出来!”
常五娘道:“你怕了无色这个牛鼻子臭道土?”
唐仲山道:“不是怕他,但我们唐家的确也是斗不过整个武当派!”
常五娘道:“听你刚才的口气,你似乎不以为这是他们的误会,你毕竟是相信了他们的那一些鬼话!”
唐仲山道:“我还没有听到他们的指控,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否鬼话,但你自己做过什么事情,我总应该自己知道!”
常五娘道:“我就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件事情得罪了武当派?听你的口气,你虽然没有听到他们的指控,总有点风闻了吧?”
唐仲山道:“这个”常五娘和武当派结的是什么梁子,他确实是虽未完全知道,却亦已知道一些的。
常五娘道:“二爷,你是还在怀疑我吧?为何不说下去?”
唐仲山突然喝道:“我岂仅只是怀疑你,你这贱人,竟敢借我的名头招摇,我岂能饶你!”
常五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本以为已经把唐仲山哄得服服贴贴了的,怎知又突然变卦了!
她刚刚发觉唐仲山的眼色似乎有点特别,唐仲山“卜”的一掌就打下来了。
就在此时,只听得有人大叫:“唐二先生,手下留人”!
常五娘已经在这个人的大叫声中倒了下去。
这人声到人到,原来是武当派排名第二的长老——无色道长。
无色大吃一惊,失声叫道:“可惜,可惜!”
唐仲山板起脸孔道:“无色道兄,我杀这个妖妇,为何你叫可惜?难道你和她也有一手?”
无色道:“唐二先生,你怎能和贫道开这种玩笑,谁不知道她是你的外宠。”
唐仲山叹道:“咱们是老朋友,我也不必瞒你。二十年前,我受这妖妇迷惑,是,是曾经和她相好过一个时期,想不到直到如今,她还在外面借我的名义胡作非为,听说还曾经私上武当山用青蜂针打伤了贵派的不悔师太,有这事么?”
无色道:“有。但不过”
唐仲山早已截断他的话道:“她这样胆大妄为,你说我怎能饶她?所以我特地找来,把她一掌打杀了!但我不懂,你怎的还要替她求情?
无色摇头道:“唐二先生,你忒也鲁莽了。为何不等我来到才处置她?”
唐仲山翻起双眼道:“哦,你这是怪我擅杀你们的仇人吗?你也应该知道我的脾气,好歹她曾经是我的人,要处死她也只能由我处死,我可不想经过你们的手?”这等于“清理门户”不容外人插手一样,江湖确是有这条规矩的。
无色道:“贫道并无越俎代庖之意。只不过”
“不过什么,爽快说吧!”
“实不相瞒,我们找常五娘,并非只为她用青蜂针打伤了不悔一事。”
“还有何事?”
“这十多年来,敝派接连发生了几宗莫名其妙的惨案,我们怀疑与常五娘有关。”
“哪些惨案?”
“敝派以前的首席长老无极道长,俗家弟子两湖大侠何其武,敝师兄丁云鹤,敝师侄不戒等人,都是死于非命的。”无色他只是提几个头面人物,其他人等,如耿京士、何玉燕、何家的老家人等等都不提了。
唐仲山暗暗吃惊:“原来这些传说都是真的。”说道:“这就令人似乎有点不敢置信了,你说的这些人都是贵派有数的高手,常五娘本领再大,恐也伤不了他们吧。”
无色道:“我说的只是‘有关’,并非指控这些案件都是她一手所为,但最近敝师侄不戒的死于非命,却已确实查明,是在受了掌力所伤之外,还中了一枚青峰针的,因此我们希望从她的口中,问出其他的主犯或同犯。”
唐仲山这才装出恍然大悟的神气“哦,原来你们是要留下活口查询,怪只怪我不知道还有这么多复杂的案子。”
无色道:“是呀,那些案子,或者与她有关,或者与她无关,但总得问她一问,只盼找到一点线索也是好的。”
唐仲山道:“可借你来迟一步,我一怒之下,已是将她毙了。”
无色忽然向倒在地上的常五娘走去。
唐仲山道:“你干什么?”
无色道:“我想看一看还有没有得救?敝派的纯阳丹功效不在少林派的小还丹之下,只要能够延长她一口气也是好的。”
唐仲山冷冷道:“你是不相信我已经打死了她吧?”
无色道:“决无此意,贫道只是想尽人事而已。”
唐仲山道:“我若阻止你,说不定你连我也会怀疑了。好,你这就去仔细察视吧。”
无色哈哈一笑,说道:“唐二先生言重了,请恕贫道放肆。”
他道号无色,确是已经甚破声色,眼中并无男女之别。他走过去把常五娘抱起来,只觉她的身体已经僵硬,一探她的鼻端,气息亦已毫无。
但奇怪的是,他却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在武当派中,他虽然不以内功著名,但身为长老,内功的造诣当然还是不弱。闻到这股幽香,竟然也感呼吸不舒,头昏目眩。
唐仲山冷冷说道:“小还丹也好,纯阳丹也好,只怕也未必能够解得我唐家独门秘制的断魂冷香散吧?”
“断魂冷香散”是唐家七大剧毒之一,闻香断魂,无药可解。除非内功深湛的人,事先闭了呼吸,或可避免受害,但即使是内功深湛的人,若被这药散纳入口中,那也是决难抵御的。
无色吃了一惊,说道:“你还迫她服了毒?”
唐二先生板起脸孔道:“好歹她也曾经是我的人,我总得给她留下全尸。我若是用重手法击毙她,只怕她就难免脑浆涂地了。我想你也不愿用这样残忍的手段吧。”
无色心想:“那你刚才又说是一掌打杀了她。”
唐仲山好象知道他的心想,说道:“我这掌力是废了她的内功,这样她就死得更快了。无色道兄,可惜你出声之时,迟了片刻,否则我还可以让她多活半个时辰。”
无色虽然还是有点怀疑,但摆在眼前的事实是,常五娘是确早已气绝身亡了。他是江湖上的大行家,一个人是真死还是假死,那是决计骗不了他的。
唐仲山冷冷说道:“现在你相信她已经死了么”?
无色只好点了点头。
唐仲山哼了一声道:“你有没有起死回生的本领?”
无色苦笑道:“当然没有。”
唐仲山道:“那你还抱着她干什么?”
无色霍然一省,不禁自己也觉得有点尴尬,只好把常五娘的“尸体”放下。
唐仲山面挟寒霜,把常五娘接过来,冷冷说道:“无色道长,你请便吧!”
唐仲山抱起常五娘的“尸体”神情似是颓丧已极,茫然望着前方,喃喃说道:“五娘,你别怨我心狠手辣,我会好好料理你的后事的。”常五娘曾是他的“外室”他不愿常五娘暴尸野外,寻地是情理之常。无色不敢再“刺激”他。心想:“虽然这条线索断了,但常五娘已死,总算是给不戒师侄报了仇。还是回山禀报掌门师兄去吧。
唐仲山走了,在树林深处把常五娘的“尸体”放下,登时换了一副脸色,好象一个捉弄了别人的玩童,心中大为得意,哈哈笑了起来:“想不到身为武当派长老的无色道人,居然也会给我骗过!”
就在此时,忽地也有人笑道:“唐老前辈,小侄问你贺喜来了,这条计策当真是再妙不过!”
唐仲山道:“小鬼,原来你早就在这里等候我了。你是不是想来领功?”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武当派新任掌门无名真人的儿子牟一羽。
牟一羽笑道:“不敢,晚辈今后要倚仗老前辈的还多着呢。
唐仲山皱眉头,说道:“你说得不错,无色道长果然是来找我要人的,但他来得这样快,恐怕也是得到你的“指点”吧?”
牟一羽笑道:“事情迟了结不如早了结,我就是要让无色师叔亲眼看见五娘‘死了’,他才能放心回去。”
唐仲山道:“你为什么要帮我这个忙?”
牟一羽道:“实不相瞒,这是家父的主意。”
唐仲山道:“令尊已经是武当派的掌门,五娘却是被你们武当派当作仇人的,因何他又授意你这样做呢?”
牟一羽道:“家父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常五娘也算得是半个唐家的人,那些疑案是否和她有关,家父也不想查究了。”
唐仲山本来是个自大的人,听牟一羽这么说,正好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心想:“原来他是怕和我结怨。”当下说道:“如此说来,令尊卖给我的这个人情可真是太大了,我只怕报答不起。但我有个脾气,欠人家的债,总是想要尽快偿还的。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吗?请快说!”
牟一羽道:“晚辈怎敢望报,只有一件事,前辈票是知道的话”
唐仲山道:“什么事,快说!”
牟一羽道:“本派有个小弟子,名叫蓝玉京,不知前辈可知他的下落?”原来他是第一次和唐仲山会面之后,不久就碰上了无色的。见过了无色,他再绕道回来会唐仲山。无色巧遇蓝玉京这件事情,他却尚未知道。
唐仲山怔了一怔,道:“连贵派‘不’字辈的大弟子我都未曾全部认识,怎的你以为我会知道你们一个小弟子的行踪?”
牟一羽道:“这个小弟子有点与众不同。”
唐仲山道:“怎样不同?”
牟一羽似笑非笑地说道:“他是尊宠所要寻找的人。”
唐仲山恍然大悟,说道:“原来你是要我帮你问她。不过”
牟一羽笑道:“你要尊宠活过来大概也不怎样费事吧?”
唐仲山其实是不想常五娘这么快就“活”过来的,但有话在先,却也不能不帮牟一羽这点小忙,便道:“好,我可以马上将她救活,不过你可得先答复我一个问题。”
牟一羽道:“前辈请问。”
唐仲山道:“你这个小师侄的父母是谁?”
牟一羽道:“他的父亲叫蓝靠山,是在武当山种菜的。他的母亲姓什么我可就不知道了。”
唐仲山道:“我是问他的亲生父母是谁?”
牟一羽一怔道:“前辈,你是怎样知道的?”
唐仲山道:“你不必管,我要知道另外的一半。”
牟一羽压低声音道:“听说他是以前两湖大侠何其武的女儿的私生子!”
唐仲山道:“他的父亲是谁?”
牟一羽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恐怕只有问那位何姑娘才知道。”其实他是另有原因,不愿意说出耿京士的名字。
唐仲山松了口气,心想:“只要不是常五娘的私生子就行。”说道:“这小弟子因何私逃下山?”
牟一羽道:“他不是私逃的,是前任掌门无相真人在羽化前一天叫他下山的。”
唐仲山道:“为什么?”
牟一羽道:“这我可不知道,不过,这位小弟子一向是很得师祖宠爱的。”
唐仲山道:“原来如此。”心想:“这个办法虽然不算高明,但在她的处境,却也不失为一种自保之道。”原来他以为常五娘是因为和武当结下仇怨,所以要把无相真人疼爱的小徒孙掳作人质,以便自保,他这样想,对常五娘的疑心倒是不觉又减了一些了。
“好,我可以帮你问她。但你可不要告诉她我们见过面。”
唐仲山说道罢,便即取出一枝细长的银针,插入掌五娘的太阳穴,过了片刻,只听得常五娘已经重新有了呼吸。唐仲山把藏在指甲中一撮药粉轻轻一弹,弹入常五娘的鼻孔,常五娘打了个乞嗤“嘤”的一声,醒过来了。
原来唐仲山刚才用的并不是“断魂冷香散”而是和“断魂冷香散”气味相同的另一种迷药,可以令人心脏停止跳动,在十二个时辰之内,维持“假死”的状态。
常五娘张开眼睛,牟一羽分明站在她的面前,她却好像视而不见,只是向唐仲山撒娇:“二爷,你好狠心,我有什么对不住你,要把我置之死地?”
唐仲山道:“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知不知道,我这样做,正是为要保全你的性命。无色道长刚才来过,要不是他亲眼看见你已经‘死掉’,他早已把你抓回武当山去了。”
常五娘道:“今后呢?”
唐仲山笑道:“今后,江湖上就再也没有青蜂常五娘这个人了,有的只是我唐仲山的五娘。我把你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只要你不用本来面目在江湖走动,武当派的人当然相信你已经死了。”
常五娘噘着小嘴儿道:“好呀,你是要我下半世过见不得光的日子。”
唐仲山道:“虽然委屈了你点儿,但你也不用担忧有人来找你的麻烦,也还是值得的啊!”常五娘把目光移到牟一羽身上,这才说道:“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这位好像是武当派新掌门人的公子吧?”
唐仲山笑道:“他虽然是武当派的弟子,但却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常五娘道:“哦,此话怎说?”
唐仲山道:“无色来找我要人一事,是他暗中通知我的。这条叫你假死的妙计,也是他和我合计的。”
常五娘道:“这么说来,你们倒是为我设想得很周到啊!”牟一羽道:“晚辈只是秉承家父的嘱咐。”
常五娘淡淡说道:“原来这是令尊的主意。那我可以不必多谢你了。
唐仲山喝道:“五娘,你怎以可以这样说话!”
常五娘道:“难道不是这么么?我若肯依计行事,我固然可以苟全性命,牟沧浪也可以免了麻烦啊!”说到“麻烦”二字,目光显得颇为异样。
唐仲山喝道:“五娘,你越说越不像话了!”
牟一羽尴尬笑道:“五娘说的是实情,家父的确是不想多惹麻烦。”他可不知,常五娘所说的“麻烦”和他心中所想的“麻烦”并非一样。
常五娘道:“牟公子,请你回去告诉令尊,说我常五娘虽然不领他的人情,但却愿意和他公平交易。令尊要的是什么?说吧!””
牟一羽笑道:“五娘的确不愧是老江湖。不错,家父的确是有所求,求五娘放过我那小师侄蓝玉京。”
常五娘道:“从今天起,我已经‘死’了,已经‘死’了的人,又怎能和你们武当派的弟子为难?我想令尊一定还有附带的要求吧,否则这宗交易,他就未免太吃亏了。”
牟一羽道:“五娘料事如神。不错,家父是想知道蓝玉京的下落。如果五娘知道的话”
常五娘道:“我本来不知道的,但好在我无意中偷听到蓝玉京和东方亮的谈话,这桩交易是可以做成功了。”
当下慢条斯理说道:“听他们说,好像令师侄是要去少林寺。”
牟一羽道:“多谢五娘,多谢唐老前辈。”
唐仲山道:“这话应该颠倒过来,是我理该多谢你们父子才对。世兄回去请代我问候令尊。”
牟一羽走后,唐仲山埋怨道:“五娘,我真是把你宠坏了。你这次险死还生,怎么还可以这样任性。”
常五娘娇笑道:“牟沧浪怕了你,我也替你高兴啊!我不过实话实说而已。你若怪我恃宠生妖,你打死我好了。”
唐仲山道:“哎呀,我现在还舍得打死你吗?”虽然给她弄得啼笑皆非,心头的大石却是可以放下了。
牟一羽在前往少林寺的路上独自前行。
和唐仲山刚好相反,唐仲山是心上一块石头落下地,牟一羽却是益增疑惑了。
常五娘那副傲慢的神情,那副俨然有恃无恐的模样,如在目前。他不觉心里想道:“爹爹为什么对这妖妇如此宽容,难道他当真是怕了唐二先生吗?这可不像爹爹平素的为人呀!”
“又难道只是为了那宗交易?但即使玉京这孩子可能和本派的兴衰有关,爹爹也犯不着只是为了要打听他的消息,就放过了涉嫌暗杀不戒师兄的凶手呀?”
他的确是百思不得其解了。
不过,他对父亲因何这样“关心”蓝玉京的原因,他却是知道的。
就在蓝玉京下山的第二天,亦即是无相真人去世的当天晚上,他的父亲已经把这个原因告诉他了。
“据我所知,无相师兄曾把他对本门武学数十年的钻研心得,写了下来,其中不但包括了上乘的内功心法,并且还有得自本派祖师张真人当年传下来的,并且经过他整理和阅释的剑诀在内。但现在我接管他的物事,这部遗著却不见了。”
牟一羽吃了一惊,说道:“会不会是聋哑道人隐藏起来了呢?”
他父亲道:“那聋哑道人服侍了无相师兄几十年,他的忠实可靠,我是信得过的。”
“那怎会不见呢?”
“据那聋哑道人所‘说’,无相真人好象是把一卷东西交给了蓝玉京,假如我不是误解他的‘手语’的话,这卷东西很可能就是无相师兄所写的心法和剑诀。
“我不懂无相师兄为何急于叫玉京这孩子下山,但他钻研武学的几十年心得,托付给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这、这,要是落在外人手里,可就是危险得很了!”
就因为这个原因,他的父亲交给他一个秘密任务,要找到了蓝玉京,问个明白,是否心法和剑诀当真是在蓝玉京身上,当然他是还未料到,蓝玉京早已奉了师祖的遗命,把那个长卷焚化了。
原因虽然明白,疑惑仍是未能打消。
不错,无相真人那部秘芨是关系重大,早一日拿回来早一日放心。
但一来,那部秘芨是否在蓝玉京身上,还是未可知之数。
二来,蓝玉京下山已经有十多天了,失落的风险早已存在,即使迟些日子才能打听到他的消息,也不过多冒几分风险而已。权衡得失,让常五娘用一个消息来交换武当派的不再对她追究,这个“交易”岂非太过便宜了她?常五娘不但是涉嫌谋杀不戒的凶手,甚至无极长老的死亡以及何其武一家父女师徒的灭门惨案,都有可能从她身上找到线索的。这宗‘见不得光’的‘交易’假如给本派弟子知道,那时爹爹坐的这个掌门人位子,恐怕也将‘不保’了吧?即使本派弟子能够体谅掌门人的‘苦心’,掌门人的威信那是无论如何也要受损了的。
爹爹为什么要冒这样大的风险?
三来,即使是出现最坏的结果——那秘芨是在蓝玉京身上,由于得不到常五娘的指点,找不着他,以至秘芨被人抢走。武当派也不见得就会衰落下去。爹爹武功不是比无相真人更胜一筹吗?别人抢了那部秘芨,顶多也不过是练成无相真人一样。
当然,这只是车一羽的想法,但这个想法是令得他益增疑惑了。
他不敢怀疑自己的父亲是存有私心,他知道爹爹并不是个“古板”的人,有时也会用点“权术”但这并不妨碍他仍然相信他的爹爹是个正人君子。他是拿父亲来作榜样的,说到“随机应变”的手段,他自信甚至可能青出于蓝。
莫非是别有原因?但做儿子的怎能去向父亲盘问?除非是父亲自己说出来。
他百思莫得其解,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了已死的母亲,想起了母亲临终前对他说的一句话。
他的母亲是在八年前去世的,那时他已经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说大不大,说小不大,但最少也可说得颇懂人事的了。
他的父母一向十分恩爱,是武林人士艳羡的一对“好夫妻”但外人不知,他却是感觉得到的。在母亲最后的那两三年,父母的感情却似乎有了一点变化。
首先发现的是,母亲脸上的笑容很少见了,渐渐话也少了。他还往往碰上这样的情景,母亲的脸上好象刮得下一层霜,父亲则在一旁赔笑,母亲看见了他,脸上这才挤出一点笑容。
这两“少”也有一“多’,父亲出门多了。他的父亲是中州大侠,交游广阔,当然免不了要行走。但在过去,他的父亲虽然常常出门,也还是在家的日子比较多的。到了母亲最后那两三年,却是颠倒过来,父亲每年在家的日子,平均不过三四个月,有一年甚至忘了回家过年。
母亲去世那天,他坐在病榻旁边(父亲在外面煎药),母亲忽然说出两句令他莫名所以的话:“你的爹爹其实并不坏,你要相信他是好人!”
从他开始懂得人事起,父亲就是他心目中的偶像,他几时怀疑过父亲是坏人?
母亲在说了这两句话之后,不久就断气了,只给他留下了一个疑团。
一阵山风吹来,他觉霍然一省:“咦,我为什么会想这件事情?”
忽然有一个令他自己也觉得吃惊的念头从心头升起,他隐隐觉得,母亲临终时说的这两句话,和父亲这次的“放过”常五娘,这两件事情好象是有点什么关连!
“唉,我怎能这样想?爹爹当然是为了顾全大局的关系,才放过那个妖妇,我却想到哪里去了!”
正当他茫然若失的时候,忽然听得好象有人在叫他。
“牟师叔,牟师叔。”那个人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是少年他好象是在哪里见过似的,但一时却想不起是谁。武当派比他小一辈的弟子有数百之多。
“你是哪一位师兄的弟子?”牟一羽问道。
那少年道:“我也不知叫你做师叔是不是高攀,我只是不悔师太的挂名弟子。”
牟一羽不觉一愕:“你的师父是不悔师太?”
那“少年”噗嗤一笑,说道:“是呀,我叫做蓝水灵,是蓝玉京的姐姐。”
牟一羽想了起来,说道:“怪不得好生眼熟,原来你是蓝姑娘。”
蓝水灵天真烂漫,见这位“小师叔”看不出她是女扮男装,甚为高兴,说道:“我是恐防一个单身女子,行走江湖,有所不便,因此才女扮男装的。牟师叔,你看我扮男人扮得像不?”
牟一羽忍住笑道:“很像,很像,不过,你的嗓子若是粗一些,那就更加像了。”
蓝水灵道:“多谢指点。”捏着嗓子,粗声粗声说道:“牟师叔,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女扮男装下山吗?”
牟一羽其实早已猜到几分,却道:“我正想问你。”
蓝水灵道:“我是下山来找我弟弟的,弟弟不知什么缘故,突然离家,我放心不下,牟师叔.你可知道”
牟一羽道:“令弟离山一事,我是知道的,却不知他是为了何因。”
蓝水灵因他是新任掌门之子,对他是相当信赖的,不过却也不敢把心中的疑虑对他说出来,暗自想道:“无相真人把掌门之位传给他的爹爹,但他也不知道弟弟离山的原因,看来是一定要见到弟弟才能知道了。”
她想了一想,又再问道:“牟师叔,你识得人多,你可曾听到他的消息。”
牟一羽道:“实不相瞒,我也是奉了家父之命,找寻令弟的。但迄今为止,还是打听不到他的消息。”
他说了慌话,心中不觉颇有“愧意”但想少林寺反正也不能让女子人内,她少不更事,还是哄她回去的好。
“蓝姑娘,虽然现在尚未知道令弟下落,但你也不用担心。他在江湖上没有仇家,本身的武功又很不错,相信不会有什么风险的。现在已经有无色长老和我找寻他了,你一个人行走江湖确是不大方便,我看你还是回山等候我们的消息吧。”
蓝水灵道:“你不知道,他是有仇家的。就在他下山的第二天,有个妖妇名叫常五娘的,曾经到过我的家中寻找他呢。”
牟一羽道:“你怎么知道那个妖妇叫常五娘?”
蓝水灵道:“是师父和我说的,她曾经和那妖妇打过一架。”
牟一羽为了哄她回去,心想,有些事情也不妨让她知道。便说:“那你就不用担心了,常五娘决计不会再找你的弟弟。”
蓝水灵道:“为什么?”
牟一羽道:“她是唐二先生的外室,唐二先生你知道吧?他是当今之世最厉害的暗器高手,他知道常五娘曾经在武当山胡闹,已经一掌将她打死了。”
蓝水灵道:“唐二先生我是听得师父说过的,但什么叫做外室?”
牟一羽笑道:“你不必管什么叫外室,总之,常五娘死了就是。”
蓝水灵喜道:“若是真的,那我就放心了。”
单一羽道:“当然是真的,无色长老曾亲眼看见。”
蓝水灵道:“我不是不信,不过我还是希望找到弟弟。”
牵一羽道:“我们会替你找的。你先回去吧。”
蓝水灵心想,京弟的义父对他没存好心,这件事师父曾叮嘱过我不可乱说,这位牟师叔看来虽是好人,恐怕还是不能告诉他的。
牟一羽见她好似发呆,这副模样煞是逗人喜欢,不觉笑道:“你这小脑袋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蓝水灵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总得在外面多玩两天。”
牟一羽笑道:“好吧,我也拿你这小淘气没办法,你要玩就多玩两天吧。但可不要玩得乐而忘返就好。”
蓝水灵笑道:“牟师叔,你倒有点像我的弟弟。”
单一羽诧道:“我怎的会像今弟?”
蓝水灵道:“我不知道,他虽是弟弟,但他比我聪明,却是常常会管我。”
牟一羽不觉笑了起来道:“我不是管你,只是怕你的父母担心。我知道你说两天是假的,但顶多也希望你不要超过二十天。”
蓝水灵道:“知道了,小师叔。”忽地问道:“小师叔,你上哪儿?”
牟一羽怎能告诉她是要往少林寺,说道:“我去办一件正经事情,这可是不能带你去的。”
蓝水灵道:“我并没有说要跟你走呀,只不过想知道咱们是不是同路而已。”
牟一羽道:“我要往北走,刚好和你要回武当山的方向相反。”
忽听得有个人冷冷说道:“武当派掌门之子,竟然对一个晚辈说谎,羞也羞!”
声到人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正是那日上武当山挑战的东方亮。
牟一羽冷笑道:“我们武当派的事,用不着阁下来管。阁下那日能够安然走下武当山,阁下也当有自知之明,并不是凭着阁下的本事!我们不敢说是要你感激,只盼你少来招惹我们武当派的弟子!”话中有话,透露出他业已知道东方亮“招惹”蓝玉京一事。
东方亮打了个哈哈,说道:“抱歉得很,我这个人偏生就是这样不识趣的。你骗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我看不惯,我就要管。那日在武当山打败我的,也并不是你!”
牟一羽老羞成怒,喝道:“好,那我就来领教阁下的高招!
东方亮笑道:“求之不得!但要是你输了呢?”
牟一羽怒道:“输了再说!”
东方亮笑道:“还是说定的好。我只要你对这位小姑娘说真话!
牟一羽喝道:“胡说八道,蓝姑娘,你别受他挑拨!”
东方亮道:“哈,你心虚了!”
蓝水灵道:“我当然不会相信他的,牟师叔,你快点把他打发吧!别再让他在这里在里胡说了!
牟一羽喝道:“你听见没有,废话少说,出招!”他的剑早已出鞘了。
东方亮却不拨剑出鞘,只用套着剑的鞘在牟一羽面前虚晃一晃,说道:“想不到你这样混赖,待会儿你输了给我,我划出的道儿可不能这样简单了。”
牟一羽大怒道:“小子欺我太甚!不管你什么道儿,我都奉陪!”他深知对方厉害,一出手就是武当派连环夺命剑法的杀手绝招!
东方亮眼看他的剑锋刺向自己右腕,也不缩手,连鞘的剑掠下挽个剑花,直刺敌足。虽然剑未出鞘,若是给他刺着,马上就得变成跛子。
连环夺命剑本来是以快捷著名,但想不到东方亮这一招比他更快,竟是后发先至!
高手搏斗,只差毫厘,东方亮这一招正是攻敌之所必救,牟一羽虚晃一脚,剑法倏变,划了一道弧形,反“圈”敌足,一下子就从夺命剑法变作了太极剑法。
连环夺命剑法凌厉无前,太极剑法却是以静制动,以柔克刚,剑理截然相反,这一下转换,就等于是要一匹向前飞奔的骏马,突然缓步倒行一般,其难可想而知。
蓝水灵看得膛目结舌,妙啊,这才真的是当得起变化莫测这四个字!
哪知心念未忆,只见东方亮几乎是身剑合一,剑势如虹,投入圈中。招数险到了极点,也凶到了极点。对方的招式若然不变,东方亮的右臂顶多受伤,但他这招“白虹贯日”却能一剑就穿过牟一羽的咽喉!“叠翠浮青”东方亮口中喝道。
牟一羽一个盘龙绕龙,剑锋斜掠,剑尖颤动,幻出朵朵剑花,青花点点,可不正是一招“叠翠浮青”
其实牟一羽本来就是要使这一招的,因为这一招才能化解对方的强攻。但给东方亮先行喝破,旁人看来,却好象是得他指点了。
牟一羽又是吃惊,又是恼怒,吃惊的是对方竟然如此熟悉他的剑法,恼怒的是给对方好象师傅教徒弟一样。对方分明是取巧,自己却是有口难开。
说时迟、那时快,东方亮又已展开凌厉的攻势了,口中不断喝道:“玄鸟划砂”、“跨虎登山”、“苏秦背剑”牟一羽使的每一招,他都争先片刻叫了出来。
牟一羽心道:“我偏不依你!”把“苏秦背剑”变为“张松献图”前者是反手剑,后者是正手剑,招式相似,同中有异。只听得“嗤”的一声,东方亮剑未出鞘,已是把牟一羽的衣袖削去了一幅。喝道:“我不听话,那只有自讨苦吃!”
牟一羽哼了一声,说道:“井底之蛙,自鸣得意,叫你见识武当派的奥妙!”不理会东方亮叫的什么招数,一口气就划了七个圈圈。
这是他的父亲牟沧浪自创的一招,名为“众妙之门”乃是根据张三丰所传的剑理,把太极剑法的精华纳于一招。这七个圈圈,有大圈圈、有小圈圈,有正圈圈,有斜圈圈,圈里套圈,变化无穷!
东方亮“嗯”了一声,说道:“牟沧浪的儿子果然还有两下子!”蓝水灵在旁看得心花怒放,拍掌笑道:“知道厉害了吧,看你还敢夸嘴?”
东方亮虽在激战之中,也没漏过蓝水灵这句话,微笑说道:“也不见得怎样厉害!”剑法陡变,同样的划出七个圈圈。但不同的是,他是反手划出,双方所划的剑圈纠缠在一起,力道的方向却是刚好相反。
蓝水灵对本门的太极剑法只是初窥藩篱,但也看得出来,他们使的这一招剑法,虽然是一正一反,那“剑意’力都是脱胎于太极剑法无疑。她也隐隐感觉得到:一正一反,各有其妙。至于“妙”在什么地方,她就说不上来了。
不过她却有个奇怪的感觉:“怎的他们用的这一招如此相似,好像孪生兄弟一般?这个东方亮也真聪明,他可并不只是依样画葫芦这样简单,牟师叔的招数一使出来,他就揣摸到其中剑意了。”
她心念末巳,这一招已是分出胜负了。
本来一正一反,各有千秋。但牟一羽做梦也想不到对方会使这一招,内功的造诣,他也略逊东方亮一筹,心里一惊,只听得“当”的一声,他的剑已是脱手飞出!
东方亮哈哈笑道:“令尊的这一招本来是不错的,只可借你的造诣和令尊差得尚远!”
按照一般比武的规定,兵刃脱手,当然算是输了。不料牟一羽突然飞身跃起,他那柄剑从空中落下来,他接到手中,立即又是凌空而下!
站在一旁观战,心神未定的蓝水灵不觉“啊”的一声叫出来!
原来牟一羽用的这一招正是“白鹤亮翅”在武当山之日,她和弟弟拆招,她的弟弟就是在“白鹤亮翅”这一招上面,露出了老大的破绽,以至险些被她所伤的。
但如今牟一羽使出了这一招,却是令她看得目眩神摇了:“原来白鹤亮翅是应该这样使的!”
双方动作都快,她心里正在赞叹牟一羽这招“白鹤亮翅”的神妙,东方亮亦已还招了。东方亮的招数一出,登时令她看得呆了。
东方亮用的也正是白鹤亮翅!而且是和她的弟弟那日用的一模一样!
只听得又是‘当”的一声,火花四溅,牟一羽的长剑这次竟然给东方亮那把未出鞘的剑“砸”断了!而也是在这瞬息之间,蓝水灵发觉东方亮这一招似乎已经稍加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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