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呼喊被生生的扼在喉咙之中,她呆呆的望着屋内的一切,宛如脱线木偶般跌倒在地。
寂静的长安夜,大雪纷飞,凄清的侯府只听得到她压抑而痛苦的呜咽声。
温暖的厢房内,淡香袅袅。涂夫人穿着一身嫣红的婚袍,戴着凤冠霞帔,精致的红妆将她的面容渲染得十分的艳丽。她静静地躺在榻上,双手交握,将一支半旧的铜雀簪捂在胸口,如同一名等待丈夫洞房的新婚妇人般恬静。
她踉跄着,狼狈不堪的扑倒在床榻前,拉着母亲那只苍白冰冷的、骨瘦如柴的手,轻轻的按在自己的脸颊旁,如同将死的鸟儿般悲泣:“你再试试,阿娘,你再试着活下去好不好。求求你,不要死……”
只是那具身躯早已凉透,没有了呼吸。
泰元三年十二月十九,涂夫人病逝。其长女涂灵簪顶替父母的位置,成了安国侯府的顶梁支柱。
泰元四年上元佳节,皇帝李平秋和太子李扶摇不顾朝臣反对,打破本朝女子不得为官的传统,让军功显赫的涂氏长女世袭其父爵位,封为新一代安国候。
安国女候在位六年,平乱七次,大小战役百余场,几乎战无不胜。至今为止,她是大殷皇朝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女军侯。
☆、第32章御史辞别
涂氏府邸依旧是原来的旧址。霍成功平乱有功,被加封为威武大将军,李扶摇给他另赐了府邸,早几日,霍成功便带着一家老小搬去了新居。原来的霍府又改回涂府,让涂缨和乌鸦等部将住了进去。
宫变那一战,涂灵簪的身份成了宫中公开的秘密。李扶摇本打算将她的真实身份公之于众,但遭到了她的拒绝。
李扶摇问她为什么不愿意,她只是无奈的笑笑:“前世打打杀杀的活得太累,这辈子想轻松些,故而不愿意再背负起曾经的一切了。”
李扶摇沉思。做回涂氏女侯爷要背负些什么,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但要涂灵簪顶着别人的身份过活,他又觉得委屈了她……最后两人只好退而求其次,将她的姓氏改回‘涂’,以一个全新的身份重新活过。
那日见证她真实身份的人,全部被李扶摇严令禁口。那些曾经的荣耀、背叛和痛苦,通通随白骨埋入涂氏坟冢。
新生的涂灵簪依旧住在宫里,做李扶摇身边不起眼的贴身宫女。说是宫女,却连李扶摇都要对她俯首帖耳,俨然成了宫中非主非仆的存在。
李扶摇这几日忙着肃清朝堂,拔除秦楼二人党羽,每日只有吃睡的时间能陪着涂灵簪腻歪一会儿,她在宫中闲着无聊,便让霍成功带自己出宫去看看妹妹和部将们。
涂灵簪没坐马车,而是骑着枣红大马与霍成功并肩走在长安街上。一路上霍成功都低头不语,一点也不像是曾经那个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爽朗汉子。
感觉到他的拘谨,涂灵簪开口打破沉寂:“霍将军很怕我?”
霍成功肩膀一抖,讷讷道:“属下只是无颜面见侯爷……”
“别!我早已不是什么侯爷,你若不介意,便叫我一声涂姑娘罢。”涂灵簪摆摆手,想起那日宫变前,霍成功带着贵重药材去跟亲人告别,却被霍母逐出家门的场景,她心中一时感慨万千:“这三年来你忍辱负重,辛苦你了。扶摇都跟我说了,当年是秦宽挟持你的家人为人质,你才佯装投诚,里应外合配合扶摇的计划……再说,要不是你跟文御史暗中帮忙,我家幼妹和部将恐怕就死于大火之中了。”
“不,侯……涂姑娘。说出来不怕您耻笑,当初秦贼用一家老小的性命要挟,逼迫我去毒杀陛下时,我确实动摇过。”说到此,八尺汉子瞬间湿红了眼眶。霍成功握紧缰绳,垂着脑袋低声道:“属下有愧陛下,有愧涂家军军训,倒是陛下,这些年夹在秦贼和楼皓中间,真是苦了他了。”
涂灵簪心下微动,想起李扶摇曾说过:他是打算为先帝和涂氏一族昭雪复仇后,便了结自己的性命,去九泉之下寻她……一个风华正茂的男子,要在何等痛苦和绝望的情形下,才会做出这般荒唐的决定?
她原以为自己身首异处,魂魄在混沌中飘荡三载,已是极大的不幸。殊不知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日日在人间地狱的煎熬中挣扎残喘。
涂灵簪叹了口气,“当年扶摇真的喝下了你送去的□□?我听乌鸦说过,我死后不久,扶摇曾大病一场,醒来后性情就变了,可否与那□□有关?”
“这……”霍成功显得十分为难的样子,“陛下不许我说。”
“连我也不许说?”
霍成功沉默。
“好罢,”涂灵簪无奈,“那我自己去问他。”
到了涂府,涂灵簪翻身下马,脚还没踏进府门,便见一条黑影从屋脊上窜下来。乌鸦蹲在院中的石凳子上,像只忠诚有威武的狼犬一般看着她,绿眸中满是见到小主公归来的笑意。
涂灵簪笑着走进院子,啧啧称叹的环顾四周,对身后的霍成功道:“你把这里修葺得很好嘛,就跟曾经的涂府一模一样。”
霍成功摸着后脑勺,憨厚的笑了笑:“属下俸禄微薄,都是陛下暗中出力修整的。”
“阿缨呢?”涂灵簪笑了笑,问乌鸦。
乌鸦朝中庭扬了扬下巴,示意涂缨在那。
涂灵簪轻手轻脚的走到中庭,刚想给妹妹一个惊喜,结果却听到一个惫赖风流的声音响起:“阿缨妹妹,你看这对玉钏好看么?”
涂缨惊叹了一声,“好看!”
“好看便送给你了!”庭中的男子笑吟吟道:“整个长安城,也只有阿缨妹妹这般的美人儿,配得上这钏子了。”
涂灵簪摇摇头走进去,无奈的笑道:“我家阿缨胆儿小,长沙王别吓着她了。”
见到姐姐突然归来,涂缨吓了一跳,忙将手上的玉钏褪下来甩到王世阑身上,红着脸小声道:“我……我去给你们沏茶!”
王世阑手忙脚乱的接住玉钏,讶然道:“你怎么摘下来了,这个很贵的!”
涂缨稍显慌乱的整理着茶具,回过身恼羞的啐了他一声:“你还是送给阿姐罢!”
王世阑将玉钏随手丢进檀木盒中,摇着纸扇朝涂灵簪撇撇嘴:“你家阿姐只对大刀感兴趣,送她首饰不是白糟蹋了么!”
涂缨瞪着王世阑,荔颊红深,气鼓鼓叉腰道:“不许你这样说阿姐!”
“好好好!小姑奶奶别生气,本王都听你的!”王世阑无辜的举起双手,还不忘朝涂缨挤眉弄眼。
涂灵簪一把拍下他的狗爪:“阿缨性格腼腆较真,我劝长沙王若是没有那个意思,便不要去招惹她。她会当真的。”
“这么护短?”王世阑收敛起玩笑,凑近一双桃花眼认真道:“你前世与我的婚约,还算数不?”
“不算。”涂灵簪面无表情道:“你的未婚妻三年前便入坟了,你是未亡人。”
王世阑垮下肩,颇为惋惜的站起身,朝她道:“那现在你的未亡人要走了,你送一下不?”
涂灵簪淡然:“慢走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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