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扶摇惊叫而起,却因牵动背后的伤口而痛呼一声,又无力的跌回被褥中。他双手握拳,目光阴鹫得可怕,咬牙恶狠狠道:“那个混蛋乘人之危!你才不是他的妻,你是我的!是我李扶摇的女人!”
说罢,他又挣扎着去摸索涂灵簪的手,紧张道:“那个混蛋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有,没有。”涂灵簪忙摆手以示清白。
然后她又愣住了:自己为何要向李扶摇解释自己的清白,为何她这么在乎他的感受?看到他难受,她的心都仿佛揪起来了……
因动作幅度太大,李扶摇背后的伤又裂开了,有淡淡的血迹从绷带下渗出。涂灵簪忙按住他乱动的身子,认真道:“别动,你流血了。”
李扶摇还在懊恼,握拳狠狠的锤着床板,恨声自责道:“都是我没用。”
涂灵簪想了想,嘴巴几度张合,终是干巴巴道:“你别担心,我跟他什么也没有。”
“真的?”
李扶摇微微好受了些,指着自己流血不已的后背,有气无力道:“李淮是个大奸大恶之人,你不要信他。你瞧,我背后这一箭还是他亲手射伤的!他见得不到你,便暗箭伤人,还好我反应快,否则伤到的就是你了。”
涂灵簪大惊:“有这事?我竟不记得了。”说罢,又心疼的瞅了眼李扶摇的后背,“一定很疼吧?”
“疼,疼死了。”李扶摇委屈:“但我的心更疼,我吃醋了。”
“抱歉,我不知道他是那样的人。”涂灵簪有些内疚,“李淮现在在哪?应该让他来谢罪。”
李扶摇不屑的哼了一声:“算了,他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涂灵簪坐了会儿,忍不住道:“你的伤好像很严重,要叫人重新包扎么?”
“不用,”李扶摇将半边脸埋在绣枕中,柔软的黑发缎子似的洒在肩头。他亮晶晶的望着涂灵簪,笑道:“阿簪亲亲我,就不疼了。”
“这……”涂灵簪有些无措,又有些为难。
她恍惚记得有谁跟自己说过:没事多抱抱他,多夸他两句,扶摇一定会很开心。
李扶摇见她呆呆的样子,叹了口气。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他又重整心情,故作轻松道:“你若不愿意就算了,我本就是开……”
话还没说完,只见涂灵簪忽的俯下身,避开他的伤口,轻轻的拥抱了他。
“……玩笑的。”他愣愣的把后半句补充完。
半响,他回过神来,微红着耳尖蹭了蹭她的脖颈,深情而认真道:“阿簪,你要记得你的名字,叫涂灵簪。”
“……好。”
“涂氏是一个值得骄傲的姓氏,你的爹和娘相识于灵山,定情物是一支铜雀簪,故而你的名字是涂灵簪,记住啦,绝对不要忘记!”
“嗯,我叫涂灵簪,记住了。”
李扶摇的眼角有些湿润,他喃喃道:“比起你忘了我,我更害怕你忘了自己是涂灵簪……因为这具身体,本不是你的啊。”
☆、第49章
更漏声声,夜半无人,涂灵簪忽的从梦中惊醒。
毫无征兆的,她又想起了曾经的许多事情。她记得自己是重生归来的涂灵簪,有亲人,有部将,还有一个爱人,叫李扶疏。
同时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服下李淮的‘忘川’之毒后,记忆重启,一片空白。虽然偶尔会想起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但用不了几个时辰,又会忘得一干二净。
她不想再反反复复的失忆了,她不忍再看到李扶摇失望和伤心的眼神。
想到此,涂灵簪随手披了件单薄的外袍,下榻寻来了笔墨纸砚。趁着现在记忆短暂清醒的时候,把自己能想起来的所有事都写下来罢。这样,哪怕她天亮后再次失忆,也该记得自己该做些什么……
就像,她刻在自己胸口的那行字一样。
往事历历在目,融入浓墨,化作缱绻相思。昏暗的油灯下,涂灵簪笔走龙蛇,仿佛在跟时间赛跑般,不知疲倦的记录着点滴往事。酸涩微甜的故事落笔,上等的宣纸翻了一页又一页,寂静的夜,唯听见鼠须笔摩挲宣纸的窸窣声。
一个时辰后,涂灵簪的房间从书案到地板,到处铺满了墨迹未干的纸张,宛如漫天飞雪般几乎将她埋没,越写到最后,笔迹越是张狂。
最后一笔落下,涂灵簪搁笔,揉搓着冻得通红僵硬的指尖,满足的哈了一口气。
将满屋子的纸张收拢,按照顺序叠好放在案几上,想了想,她似是不放心似的,又将那一叠满是回忆的纸放在了显眼的床榻上。
这样,哪怕她下一刻再失忆,也能一眼看到这承载着点滴过往的信笺。
漫长的冬季,昼短夜长,窗外的天还是一片深沉的黑蓝色。涂灵簪抻了个懒腰,趁着自己还没失忆,她想去看看李扶摇。
穿戴整齐,涂灵簪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天亮前最是寒冷,她打了个颤,这才凭记忆摸索到李扶摇的房前,轻轻推开了门。
李扶摇依旧保持的老习惯,睡着了也要点一盏油灯,似是料定她会回来似的。他背上有伤,只能趴在榻上浅睡,暖黄的灯光扑打在他俊朗的脸庞上,如同镀上一层金粉,暖得心尖都要融化了。
涂灵簪无声的走到他榻前,敛裙坐在柔软的羊毛毯子上,就这样静静的望着自己最爱的师弟,用温柔的目光描摹他的轮廓,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入骨髓。
或是感觉到了冷意,李扶摇露在被褥外的肩头为不可察的瑟缩了一下。涂灵簪敏锐的察觉到了,忙轻轻给他掖了掖被角。
李扶摇立刻就醒来了。
榻边的炭火盆劈啪作响,李扶摇迷迷糊糊的与她对视一眼,目光渐渐清明起来。下一刻,他猛地撑起身子欣喜道:“师姐,你、你想起来了?”
他显然激动到忘了背上有伤,痛呼一声,又无力的跌回被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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