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聪浑若无事,说道:“弓真,你跟我过来,肤有话跟你说。”
弓真指着自己的鼻子,奇道:“我?”
刘聪点头,弓真只有跟他走。
众人见到弓真受到圣宠,均是露出又羡又炉的神色,以前庆幸身为汉人,如今反倒怨自己不是胡人了。
崔家早就腾出了一大片园子,给刘聪作为行宫。崔相把刘聪,弓真领到偏厅,拜倒退出,武峥嵘则率领羽林军,守在厅外,偏厅只剩下刘聪、弓真相对而坐,至于北宫出则是长伴刘聪左右的贴身护卫,垂手恭立在他身旁。
刘聪道:“弓真,听说你的剑法极高,连石虎这样的武功,也幸亏得你相救,才能保住性命,对不对?”
弓真道:“石将军的确是我所救,不过其中另有曲折。”把当晚力战方山、直阴的经过,源源本本的告知。
刘聪沉吟一会,说道:“你能剑杀方山,还连五斗米教的治头大祭酒也杀掉五、六名,剑法也算是极高明的了,究竟是从何处习得?”
弓真道:“启禀皇上,弓真学剑之时,答应过绝不泄漏剑法来历,请皇上恕罪。”
刘聪道:“连朕也不能讲?”
弓其道:“请恕弓真不能直言。”语气坚定不移。
刘聪心下愤怒,怒气一闪即逝,和颜道:“你此来清河,究竟为了何事?”
弓真坦言道:“男儿志在四方,当创一番大事业,名震天下!”
刘聪道:“你是氐人,是不是?”
弓真道:“是。”
刘聪一字字道:“今日巴蜀,由氐人李雄所统治。你既是氐人,就算要成名,也该投靠于他,为何千里迢迢来到清河?”
刘聪目光炯炯,盯着弓真。只要弓真答错一句话,他一声令下,北宫出便会一掌击下,拍碎弓真的头颅。弓真就算打得过北宫出,但偏厅外面的羽林精英一哄而人,纵是有三头六臂,也非得给乱刀分尸不可。
弓真道:“李雄暴虐无道,百姓恨他入骨,就算我们氐人,也恨不得欲其立死,我弓真是堂堂男子汉,岂能投靠于他?”
刘聪道:“你想投靠于我?”
弓真心想:如果我应承的太过容易,反倒令他怀疑。踌躇一会,才道:“本来确有此意,此刻却不想了。”
刘聪大奇:“为什么?”
弓真这句却是老实话:“我怕杀人。”顿了一顿,补充道:“我见过石虎杀人,自己也杀过人,滋味实在不好受。如果投靠于你,今后必定要杀更多的人,我受不了。”
刘聪诧道:“你不愿杀人,如何能成名,如何能闯一番大事业?”
弓真苦笑道:“这个我也想不通。看来我的心愿多半难了,还是回乡,继续当一名无名小卒,终此一生算了。”
刘聪缓缓道:“朕答应你,封你为大将军,让你名扬四海,更答应让你挥军入蜀,杀暴君李雄,救巴蜀氐人脱离苦海,只需你答应朕一个条件。”
弓真道:“什么条件?”
刘聪道:“杀一个人。”
弓真摇头道:“我早说过,我不想再杀人了。”
刘聪道:“假如此人是个不忠不孝、滥杀无辜的坏人,你杀不杀?”
弓真怔住,一会儿方道:“我如何知道这个人是个不忠不孝,滥杀无辜的坏人?”
刘聪悠然道:“这个人嘛,你也认识的。如果你见到他后,认为他并非不忠不孝之徒,大可饶他不杀。”
弓真道:“这个人是谁?”
刘聪道:“你见到他时,自然知道了。你先回答朕,你杀他,还是不杀?”
弓真道:“我杀了他之后,便是大将军?”
刘聪道:“君无戏言!”
弓真道:“好,我应承你,但那个人必须是名不忠不孝,滥杀无辜之徒,否则我绝不杀他。”
刘聪道:“正是如此。然而假若此人是不忠不孝、滥杀无辜之徒,你却不杀,那又如何?”
弓真道:“我一言既出,从来没有反口的。”
刘聪道:“朕既许你大将军,你也该许诺朕一句话,方算公道。”
弓真道:“好,假若我不杀这名不忠不孝之徒,我弓真自刎于皇上面前!”
刘聪道:“好,就这句话!”
弓真道:“人在哪儿?”
刘聪道:“你不用急,总之待会儿进来的第一人便是了。”
弓真大奇。不多久,见到一人步入偏厅,伏地跪道:“微臣参见皇上。”
这人身上裹满白布,显然受了重伤,却正是谢天!
刘聪大笑道:“谢天,你身为汉人,世代衣食司马氏俸禄,背叛晋朝,是为不忠;背叛家人,北上变节,是为不孝,你这名不忠不孝之徒,倒来投靠于朕?”
谢天道:“乱世江湖,宁为不忠不孝,总比不识时务为佳。如今皇上已破长城,指日南下,一统宇内可期,我谢天不来投靠皇上,还称得上是俊杰吗?”语声卑躬恭谨,狂傲之气尽失。
弓真知道刘聪那一番话却是为了证实谢天不忠不孝的罪名,他赶紧握着拳,心下纷乱,谢天曾与自己并肩作战,更何况,腰间这柄少阿剑也是谢天所送,怎能以他所送之剑夺他性命?至于武功方面,倒是不必忧虑,谢天剑法纵高,却已受了重伤,自己自信那一剑就可夺他性命。
然而,自己若不杀谢天,便得自刎以偿。谢天的性命虽重要,却哪里及得上自己的性命重要?
自己还年轻,还未成名,还未闯出大事来,怎能便死!
刘聪道:“谢天,你是谢家子弟,武功又高,于朕霸业大有帮助。”
谢天道:“承蒙皇上夸赞,愧不敢当。”
刘聪道:“所以,你一定猜不到,朕居然要杀你!”厉声道:“弓真,还不动手?”
弓真的手已握住少阿剑的柄,如不杀谢天,便得自刎,无论如何,此剑今日总能饱尝鲜血的美味!
谢天听见刘聪此话,想也不想,蓦地出手,他身裹的白布之下,竟藏着一柄匕首,直夺刘聪的眉心。他虽重伤未愈,身手剑法依然快得惊人,不逊于未伤之时。
北宫出身形一晃,拦在刘聪身前,一掌发出,正欲以掌挡剑,牺牲一手,另一掌便可将谢天的胸膛轰个稀烂。
弓真少阿剑伸出,后发先至,格住谢天匕首,却发觉谢天手上全无内力,一格之下,匕首飞出,夺声插在正梁。
谢天喝道:“好,这是第四剑,守遍天下的披铁草而邑!”双足一弹,后跃竟能一退七尺,破窗而出。
却听得门外武峥嵘怒喝之声:“谢天,你往哪里逃!”兵刃交锋之声远远传来,想来谢天已与羽林军动上了手。
弓真心道:“皇帝出巡,身旁定然高手成群。谢天以一敌众,看来难以身免。”他关心谢天安危,举步往厅外走去。
却听一阵混乱声音:“停手!你是谁!”然后是谢天长长一声惨叫。
弓真正自奇怪,一人已像风一般飘进偏厅,手一掷,将一团东西掷在地上。
看清楚,那团东西竟是一个人,七孔流血,身体软得像团烂泥,看来已经死了十成十,赫然是谢天!
武峥嵘紧随来人窜入偏厅,大旗连出七记绝招,大声道:“你是谁,竟敢”他本来想指责那人的罪名,可是偏偏一时却想不出杀了谢天,究竟可以安上什么罪名。
那人忽掌忽指,将武峥嵘攻来七招化解得挥洒自如,大笑道:“我为皇帝杀了刺客,该当是有功才对,你怎么反而来抓我?”
那人不是别人,却是王璞。他运掌成团,使出一招“往来井井”将武峥嵘的旗帜圈人“井”内。
武峥嵘帜遭到王璞内力牵引,竟尔投不出来,叫道:“大伙儿,一半人保护皇上,另一半人上,把这名狂徒砍成肉酱!”
刘聪惊魂甫定。他料不到谢天重伤之余,仍有此等功力,虽然有惊无险,毕竟也是受了一场虚惊,心道:“朕也是忒也托大了。汉人的武功实在非同小可,以后还得更加倍小心才是。”大声道:“你们住手!自己人为什么打起来,实在太不成话了!”
听见皇上这番话,那群本来欲把王璞“砍成肉酱”的羽林军不敢再动手,王璞躬身道:“启禀皇上,王璞查出谢天以投降为名,实是江左派过来的刺客,竟图行刺,王璞得闻讯息,匆匆赶来,为皇上格杀了这名凶徒。”
武峥嵘忍不住道:“你纵是不来,我还不是一样将他格杀。”
刘聪膘了弓真一眼,心道:“这小子刚才出剑救朕,看来倒非李雄派来的卧底。他剑法极高,人却憨直,正好多加利用。”
弓真的心情都放在死去的谢天身上,瞧着谢天的尸身,泛起一阵莫名的悲凄,心中却是疑惑不定:他刚才刺来匕首全无内力,显然无心杀死刘聪,究竟他舍身到此,假装投诚,有何目的?
他心中还有无数疑问:究竟谢天如何知悉他的剑法来历?他的剑法来历之秘密,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晓!可惜谢天已死,这个秘密,只能随着谢天长埋于泥土中了。
刘聪道:“王璞,刚才你说谢天是江左派过来的刺客,究竟你是如何得知?”
王璞道:“得悉谢天北上投诚皇上,我已经起了疑心,他人虽狂傲,却一直备受司马家的宠信,怎会贸然变节?于是暗中派人追查,原来他果然是司马睿派来的刺客,知悉皇上将会前来观看崔三小姐比武招亲,便欲趁此机会,刺杀皇上。”
刘聪道:“这样隐秘的事也被你查出来,看来你的本事倒真不小。”
王璞傲然道:“我的本事若非不小,又焉能令皇上重用?”
刘聪踱了数步,踢了踢谢天的尸体,得意道:“江湖传闻,你平生自负,连司马睿的帐也不怎么买,怎会对朕如此卑躬屈膝,哈哈,朕一生谨慎,就算有半分怀疑,也不会放过你的。”
弓真这才恍然:原来刘聪对谢天早有怀疑之心,怪不得要我杀了他。看来这狗皇帝虽然暴虐无道,也是一名精明之徒,倒是不可小觑了。
他却不知,刘聪今能够坐上皇帝这宝座,也是经过一番精心险谋夺回来的。如果刘聪不是这洋的厉害人物,怎能在这诡谲乱世当上九五之尊?况且,自从刘聪在九年前跟轩辕龙的一场恶斗之后,武功全失,纵是常人的寻常一刀,也得要了他的老命,他如非谨慎多疑,恐怕活不到今日!
刘聪对王璞皮笑肉不笑道:“你的狂傲自负,似乎也不在谢天之下啊?”
王璞满不在乎道:“是啊,莫非皇上也想杀了我不成?”
刘聪反问道:“你说呢?”
王璞道:“我找上你,是因为司马睿那家伙有眼无珠,竟然以为王敦、王导那两位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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