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还是睡在泥地下,颗粒不得下咽。
就此整整的饿了五天,叶力、叶勇到底考武的出身,饥寒冻饿都还被得住些,还勉强能说句话;独叶大魁、叶名,已经是饿得只剩得一丝的气了。释放的时候,多少差人方把四人扶出了狱。到了堂上,问了几句,叶力、叶勇还勉强回答下来,自然家中来人把他接回去了。但那叶大魁、叶名才上了堂,登时眼睛翻了两翻,下壳凑了几凑,一命呜呼。赵知县看了这样,暗暗代两人叹息,想道:古人每每有那个“作法自毙”的一个说头,今观叶大魁、叶名这两人的死场,真算是作法自毙。但圣僧临走时,他本约定今日到来,还丢下一个偈语的说帖,上写道:
一碗饭,一束草,魂魂蛆蝎去相扰。应得之罪逃不了,生生死死谁分晓?你莫急,他莫泣,阎罗册上未勾名,最好机缘君莫泄。五日之后再相接。
赵知县看着,想了一想,便分付道:“尸身且拖到堂外,候本县谕下,方准尸亲收殓。”当下就退了堂。看官,你道济公圣僧此时到那里去?就由那日将叶大魁等定了罪过,赵知县陪他吃酒,一起吃到二更向后,赵知县向里安息,以为他定然还是通夜吃酒的了。那知第二日赵知县起身出外,但留得残肴剩酒,济公已不知去向,旁边就留着那个偈语的说帖。赵知县好生奇异,想那二千银子、六千百米,又不曾有个交代,只得专候他五日后再酌罢了。
但那济公因何酒吃得好好的,突然半夜里跑出去呢?只因那日正在三更向后,忽听半空中“卜卜”作响,济公知道不妙,把灵光接了一按,方知玉帝因查看世界六十年大事册,见宋朝杀害岳武穆一案,觉得无道已极。恰巧遇着一位太白金星,耳聋牵八的,就因那年八月十六乱宫一事,他不晓得罪在徐家父子,当那太后怨恨皇上的时候,他凭了三尸神的报告,就奏了大宋皇帝一本,说他忏逆亲母。因此玉帝代宋朝打算打算,虽还有几十年的运会,却因他君不君子不子那样蹊景,一经翻出旧案,直即片刻难容,不由得冲冲大怒,就命瘟部首领吕岳,率领全部瘟鬼下界,扰乱宋朝的天下。吕岳奉了玉旨,心中想道:我还是周工代纣的时刻下界走过一遭,如今已两千年不到下界。心中欢喜不过,一面奉了玉旨,随即就出了南天门,带上无数的瘟鬼,向下界一望,却看见金光寨杀气腾腾。暗道:我何不投奔狄元绍!虽明知他不得成事,却可以借他的势头搅乱一翻,方好缴旨。就此踏着云头,直奔玉山县而来。但那一股瘟气,就同炸炭似的在空中飞走。
济公查知就理,这一吓非同小可,暗道:狄元绍若得这个帮扶,宋营二十一将、四营兵马性命休矣!如今只有一法,就在玉山县土地祠神龛里面坐了一禅。那一道真灵,匆匆地过了恒河,直奔雷音寺,见了我佛如来。如来晓得金面罗汉持正向善,普救世人,是相信得过的,听他说了节略,心中想道:这事必须如此如此,方得逢凶化吉,遇难呈祥。随即降了一道佛旨,遣飞云童子把岳武穆召来谕话。飞云童子疑惑岳将军遇难未久,先到了地府向冥主查问下落,冥主再一稽查,方知岳将军奉了玉旨,为管理南天门之职。飞云童子又赶到南天门,岳将军奉了佛旨,随即驾着祥云到了雷音寺。见过佛主行礼已毕,如来佛便将王帝因宋朝残害良民,着日岳下界的话说了一遍。岳将军回奏道:“瘟神下降,玉石不分。弟子当日要做忠臣,也不过保国安民;若因弟子小小的冤枉,致令瘟神下界,这弟子反转死有馀辜了。佛主勿忧,弟子到了灵霄,当哭求玉帝,务将吕岳诏回。”如来听毕,口里说了一声“善哉”就命济公跟了岳将军到南天门,候玉旨是否允许,再为定夺。岳将军回了南天门,连夜就奏了玉帝,玉帝准奏,派金吒、木吒将吕岳追回。
其时吕岳将到了小南海,因时候尚早,见对面大寨里灯火半明半灭,知道狄元绍还未上帐,因此就在小南海带领一群瘟鬼游玩。候着天光才有些发白,果然鼓声大震,那半天中一面大帅旗高高扯起。吕岳便招呼各瘟鬼驾起云头,方要过海,忽见对面两朵祥云,云头上两人大喊道:“吕道友不要走,玉帝有旨诏你快回上界去呢!”吕岳一听,大吃一吓,忙问道:“玉旨呢?”可笑金、木二吒究竟少不经事,他听了玉帝口谕,随即赶来,并不曾奉有旨意。木吒大喊道:“既来召你,必无假旨,你快些跟了就走是了。”吕岳笑道:“没有玉旨,不能遵命。”就此三人在小南海动起手来,闹了一日一夜。到了第二日,那吒见两个哥哥不回,晓得没有玉旨,吕岳不肯奉诏,又求了玉帝发了玉旨。那吒也赶到小南海,那知吕岳还是不奉诏,他说都是他兄弟三人私下弄权,玉帝必无此诏。请教那吒可能受这冤枉?催动风火轮,舞动火尖枪,在半空中同吕岳的摄魂剑杀将起来。木吒连忙赶回,奏明玉帝,发下全部雷军,两日两夜才把吕岳捉回。当那小南海方圆百里,可算大雷大雨,也是两三昼夜。济公在南天门候了确信,这才放心得下,又到了雷音寺谢了佛旨,回了福神祠,收了真灵,出了佛龛。
走到外面,只听县前一班人纷纷议论道:“奇怪奇怪,叶王氏不曾饿得死,叶大魁、叶名真个饿死了。这个报应就大呢!”济公听得明白,疯疯颠颠的直往里走。才到大堂前面,果然二案的尸身躺在芦席下面,多少妇女围住了哭。那些看闲的人看见济公到来,一个个的嘈杂道:“好了好了,疯和尚又来了,多分还可以把两人救活呢。”就这一片喊声,早惊动了赵知县,连忙迎出。济公拍手哈哈的笑了一阵,指着堂下,向二叶说道:“这可是叶大魁、叶名两个贼囚吗?着他滚掉罢了!”赵知县亦笑道:“已经绝了气,怎样还走得掉呢?”济公道:“可怜!可怜!你这个人只会吃饭睡觉,一些用处没得。这件事那里还烦难吗!”说着就跑到就近,拈着那芦席边角,消了消,向旁面一撂,说道:“叶大魁、叶名,还不滚掉,更待何时!”只见两人一拗站起,用手揉了一揉眼睛,往外就走。看的人一片笑声,就同翻江搅海一样,跟后来守灵的那一些尸亲,也跟着闲人散去。赵知县好生欢喜,邀同济公走进后堂,正要招呼备酒,忽然外面一个军官,手上拿了一件公事,外面传事的领着,飞奔的走进来了。但不知这军官匆匆赶来,究竟为的何事,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