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云庵主蹑着贼人后踪,往下追赶。这条道十分荒凉,见前面那几条黑影,时隐时现。这师徒一前一后,沿着这片庄稼地追赶,往前追出两箭多地,突然身侧的高粱棵子上一声响,一条黑影,如燕子掠空般从头上过去,往下一落,已离开慈云庵主丈余远。慈云庵主急忙往左一侧身,修禅女弟子也是深得庵主的指导,不用庵主照顾,一耸身跃向右道,师徒分作两处。这是夜行遇敌的诀要,最忌互相牵顾,在一处挤。慈云庵主探囊取出三粒“沙门七宝珠”振臂待发,弟子修禅也一抬手,把西岳响铃镖拿出来。
就在这刹那之间,前面那人沉着的声音发话道:“那边敢是庵主么?”慈云庵主忙缩掌答道:“哦!万老师么?”修禅那边也听出来是万柳堂师伯,尚幸自己没有发镖,悄没声的赶忙把镖纳还镖囊,赶过来向万柳堂招呼了声:“师伯。”万柳堂点头道:“少师傅也来了,怎么样?”说到这复向庵主身后看了看道:“庵主,怎么来到这里,那两位令徒呢?”慈云庵主微嗔道:“贫尼三十年来,仗剑扫群魔,还没走过下风。想不到这次竟被鼠贼所弄,我真有些羞见万老师了。”遂说贼人用金蝉脱壳,自己忿怒追赶,六弟子修缘、七弟子修慧全是因为脚程太慢,落在后面。“我测度着贼人或许奔红土坡这趟道走,所以往这边追赶了来。不意在前面竟发现贼踪,我师徒追到这里,贼人已不见踪迹。想不到万老师也赶到,万老师可是有所遇么?”续命神医万柳堂道:“总算我们轻视了匪党,哪知匪徒中竟有高手在暗中调度!我们得到修性少师傅的信,随我师兄立刻起身。不料才离店房,即现贼踪,狡猾的贼子,竟用分兵诱敌之法。我与王师兄各追一路,叫修性少师傅带司徒谦跟傻小子左恒不要管追贼的事,赶奔红土坡等候我们。我们只顾说这么几句话的工夫,竟被贼子窜入青纱帐,直追到前面奔红土坡的大道,才瞥见贼人是往这趟路上逃下来。不是追这匪徒,哪会与庵主相遇呢?庵主,我看贼人这种情形,颇似故意引逗我们走上歧途。这所有现身露迹的,未必不是故意扰乱追缉的耳目。据我所知,这往正东去的道路,没有奔南去的岔路,这大约是直奔宜阳县去的一条捷径,直达县城。匪党既挟着两个肉票,哪会从重要地方走,招人注意?虽然凤尾派的党羽,遍布各地,可是多是水面上的绿林。他们从水面上走又好接应,又可避人的耳目,我们不要再上贼子们的当了。索性赶奔红土坡,跟王师兄会合,齐奔隆华驿。我们商量好了,索性分为两路,从水早两路排搜,匪徒们有坠手的,总不能不露一点痕迹。庵主,怎么样?”慈云庵主道:“万老师所见固然很是,不过今夜我们竟令贼子这么戏弄,实觉不甘。我看这一带的青纱帐幅员颇广,我们往前再走一程,若是附近有岔路,贼子定是窜向别处。若只是这一条道,我们倒要看看贼子逃向哪里,说不定就许有贼党落脚之处。夜静更深,声息传的很远,这半晌附近绝没起异声,贼子定是径直往东去了。万老师要不先行一步,请到红土坡相候,贫尼探探就回。”
万柳堂看慈云庵主竟犯了百折不回之念,自己不好过于拦阻,随答道:“好吧!万一能踏出匪徒的踪迹来,也未可知,庵主请。”慈云庵主更不客气,肩头一耸,立刻腾身一跃,疾如脱弦之箭。万柳堂也是紧纵身形,疾如鹰隼,女弟子修禅也紧随两位大侠的后踪,往下趟来。这师徒三人,一前一后,往前排搜了里许,果然这一带竟没有岔道。两边高及头顶的青棵子,直走了二里之遥,才见了一片片的豆田,及两三处菜园子。处处全赖着井水灌溉,并没有别的水源。
慈云庵主这时脚下放慢,拢目往四下查看,见眼前虽是一片较广的矮田。可是往远处看去,依然是一望无际的大田。并且往东望去,隐现出一座高岗相似。慈云庵主道:“万老师,你看那四外虽有平原菜畦,依然是只有往东去的一条道路。远远那片黑压压的,大约准是凉星山的山角。越过山角去,就是第一个韩城镇,我们排搜这一路毫无发现,莫非贼党已奔了凉星山去了。我们既已追到这里,索性再趟一程,贼党们如果逃到这座镇甸来,我们也不虚此行。”万柳堂此时也测度匪徒在这一带许有窝藏之地,遂答了声:“好吧!我们索性到凉星山口踩探,贼子们就许落在这里也未可知。”慈云庵主道:“这一带平原易露行藏,还是紧走,过了这片平坦的田地,就不妨事了。”万柳堂点头称是,女弟子修禅是不敢妄发一言的。万柳堂跟慈云庵主,二次动身,往东追缉。走了三、四里之遥,只见后面果然出现一座高峻的山岗,正是凉星山的西北山脚。这两位大侠,遂扑奔山脚下。这一带虽渐有居民,不过不成村落。只沿着山脚贴着山壁,疏疏落落有几十户人家,已经全深入了睡乡。
看这一带的情形,不象是匪徒潜踪之所。师徒三人再往前趟,见数丈外一片山坳,积聚着几十户人家。这师徒三人渐渐走近了这山坳,见靠着一段山壁,有一处较大的住宅。四围是丈余高的石墙,全是依山建筑,十分坚固。这种荒僻的地方,却有这种高大的宅第,十分不类。万柳堂向慈云庵主一打招呼,师徒三人,全散开来,齐扑向这所宅子。离着还有五、六丈远,突见这石头墙的西南转角处,有一条黑影一晃。那情形似奔了正南的一道斜山坡,再往下走又是荒田野地。万柳堂方要回身招呼慈云庵主留神,哪知慈云庵主已隐身在贴着山根一丛矮树林中,身形轻快,反向来路转去。只有修禅尚在身后,万柳堂方要说与她,修禅却凑到身边低声说:“家师叫你追贼。”
万柳堂这才知道慈云庵主已然早看见了,她这么嘱咐定有所为,遂也不再多话,脚下一点,腾身蹿向山坡,修禅也随着紧追过来。瞥见这条黑影斜奔西南,选出两三箭地,竟直扑入青纱帐内。里面唰唰的一阵响,顿时声息寂然,匪徒约已跑远。修禅却大声说道:“师伯,我们不必追了,这一带很有些江湖人,哪就会遇上我们的敌手。我们徒耽误这些工夫,还不如早早赶回隆华驿,免得叫他们等得焦急。”说完这话,立刻一同扑奔来路,毫不迟疑的走去。赶到拐过这座山坳,道旁的树梢,唰的一响,立刻从上面飞坠下一人,轻如落叶,坠地无声。
万柳堂跟修禅急往后一纵身,低声喝问:“什么人?”来人却也用沉着的声音答道:“是我,万老师,知道我们已被匪窟伏桩所见么?”万柳堂见竟是慈云庵主,忽然此处现身,遂忙向前招呼道:“庵主忽然隐身暗处,可是已侦得匪党行藏?”慈云庵主道:“万老师发现匪踪时,我也看见匪党,因为今夜所遇匪徒们,全是含着诱敌潜踪之计,所以我先行隐迹林中,暗登高处,潜查匪徒的去向。果然匪徒仍想混乱万老师跟小徒的视线,竟自逃入青纱帐后,暗中故意把逃走的方向让你们看个真切,悄悄的却从青纱帐内仍然转回去,竟潜回那片巨宅。那巨宅定是匪窟无疑,这时暗桩的匪党定疑心我等已经扑奔红土驿。我们趁此时正好一查匪窟,万老师以为如何?”万柳堂道:“我也看出匪人是故布疑阵,所以我们方才也矫作径奔归途,既已判明确是匪巢,我们哪好再放过?不过看匪窟这种情形定有不少暗桩逻守,请少师傅不要跟紧了,我们先把匪窟出入道路踩一踩,然后再往里潜。按这种情形,这里总不是河南境内的总舵,不过也盘聚着不少匪徒吧?”慈云庵主回头向三弟子修禅道:“我与你万师伯要一查匪人踪迹,这里伏桩太多,不要稍形大意了,致令匪党查觉,那一来可就耽误大事了。”修禅忙答道:“弟子在万师伯面前,焉敢逞能?师傅自管放心,弟子绝不误事。”慈云庵主嘱咐完了之后,随即向续命神医万柳堂说道:“万老师,我们先绕这巨宅转一周,看看形势,再在宅后山壁聚会。”两位大侠彼此定规好了,慈云庵主又道:“万老师,贫尼先行一步。”
慈云庵主处处好强,自己总要拣那费手脚的,留下较易的让与万柳堂。这座匪巢是倚着凉星山的南面山脚一座山坳里起建的石墙大门,是面南背北。慈云庵主要从他这大门前绕过去,让万柳堂从西墙下绕向匪巢后面。这里十分冷静,比较容易潜踪。
这时慈云庵主身形展动,蹿向山根下丛草之中。万柳堂更不迟疑,身躯往下一矮,往起一长腰,施展“巧燕穿云”的轻功提纵术,疾如箭驰,蹿起三丈余高,往下一落,脚下正是一行老树。身躯微往下一沉,右脚一点脚下的树枝子,身躯二次腾起,又纵出三丈余,这次竟落在山壁上。这种悬崖陡壁,满布苍苔,极难着足。万柳堂待慈云庵主走后即把一身绝技施展出来,身形轻如飞絮,如一缕轻烟眨眼间已转过山坳,扑向匪巢的后面。修禅却谨遵师傅的嘱咐,不能逞能,悄悄穿着丛莽密青往前趟去。
且说万柳堂轻身飞纵,展眼间到了匪巢的围墙后面,见这道石墙直接到后面山根下。万柳堂仗着轻身功夫有过人的本领,登危石,踏青苔,借着后面比围墙高的地方,着脚方待窥查里面,慈云庵主巳如飞鸟般落在面前。彼此一打招呼,慈云庵主低声问道:“怎么样?可遇见伏桩?”万柳堂道:“这一带尚没发现贼党。庵主怎么样?”慈云庵主道:“我踩的这趟道,已见着三处暗桩,只不过贼党暗桩插的太浅,稍为留意,就不致瞒过我辈。”万柳堂道:“西面一定也有,不过我没从下面走,碰不上它们了。庵主你看,这匪党的地势非常大,这一带一片黑暗,遍栽树木,没有多少房屋,形似后园,又象练武的场子。我们不趟进去,被这许多树木挡着,不易察看虚实。”
慈云庵主仔细端详了端详,见围墙里面黑暗暗,只有北面有四、五间矮屋,一行行的松柏果木,画成了许多道路。竭尽目力,微微看见靠南首偏西形似一间小屋,从树隙中透出一点灯光。别无动静,只有微风过处,树叶子簌簌的作响,绝无人迹。慈云庵主向万柳堂一打招呼,说了声:“我们先往里趟一步,那排矮屋正着脚。”万柳堂说了声:“庵主请。”慈云庵主不再答言,身形飞纵,疾如脱弦之箭,跃上那排矮屋。这时万柳堂也是施展开轻灵身手,双臂一抖“燕子飞云纵”形如飞燕凌空,跟着慈云庵主的后踪到了这排矮屋上。双侠彼此相距丈余,不约而同略一伏身,往下面查看。只见这一带果然是一片荒废的园子,里面树木成...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