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天惠和柳成,早已避开飞石下击。追风铁翅雕侯天惠,把红货箱在柳成的手中一递,说了声:“好好看守,我倒要看这暗中飞石狙击的哪个匹夫!”侯天惠身手也真快,只往外一递红箱的工夫,一拧身已经蹿到西边石壁上,冒着石块往上猱升。将及峰头,突然的东面峰头有人低着声音喝道:“你再尝尝这个!”侯天惠一回头,瞥见一件暗器挟着劲风打来。侯天惠一扬头,暗器已到面前。见暗器没有锋刃,铁掌轻舒,接到掌内,竟是一块拳大的石块。
侯天惠本想原物还回,哪知对面的峰头静荡荡的没有一点踪影。下面那钻天鹞子柳成,此时已把那红货箱用包裹包好,背在背后,掣三尖刀也纵身蹿上乱石嵯峨的峰壁。两巨盗空自搜寻了半晌,哪知敌人早已渺如黄鹤。追风铁翅雕侯天惠一看,这一带绝没有隐避之地,只是稍一停留,不是乱草枯枝“唰唰”作响,就是那峰头的石块自行滚落。追风铁翅雕见柳成已把珍宝箱背好,暗中有劲敌跟缀,搜索又搜索不着,只可悄悄关照柳成,立刻离开这夹谷,赶回青龙驿。
且说矮金刚蓝和,把这两路全逼迫得背道而驰,自己顺着峡谷峰头翻山越涧的找到小侠祝龙骧,略略告知经过,小侠祝龙骧道:“师祖,现在既然把老贼打发的回转旧路,我们何不赶紧追上了伍镖头等一行人,有师祖并力护镖,谅不至再出差错,师祖看怎么样?”二伏矮金刚蓝和笑道:“龙儿,你过于藐视那秦中三鸟了。追风铁翅雕侯天惠是绿林中怪杰,那钻天鹞子柳成和玉面神采叶天来,全是足智多谋,狡诈百出。我们蒙骗他一时,跟着准得‘醒攒’。也就是我们爷俩能这么玩弄他,真敢动他弟兄的,北五省还真没有多少位。我们用抽梁换柱,不过这一个时辰里,说不定就许天明前再追回来。这次他必要出全力来要这水买卖,不到手绝不肯再回头。这是我敢断定的,所以,我也得以全力和他争最后一着。这批货物不赶紧移走,我哪展的开手脚?我把你送走,独松关外,再和这猴儿崽子一决雌雄。我和他谁行谁不行,也就全认了命了。我与这猴儿崽子也不愿结这种不解之仇,只是我们淮阳派的威名要紧,故此事既临头,哪好罢手?只好较量较量长短了。”
小侠祝龙骧点头称是,立刻随着师祖从这荒旷无人的乱山,施展开轻灵的身手,纵跃如飞的,沿着僻静的山头走下来。小侠祝龙骧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这种深夜中,走山道,已经尽多危险,何况现在走的全是轻易不见行人的乱山。峰峦起伏,岗岭重叠,不时有那虫蛇野兽的被这爷两个的脚下带得风声惊起。这位二侠矮金刚蓝和,蹿高纵矮,登危崖,点荒苔,身手轻灵,仗着一双夜眼,竟能分别哪里能够停身,哪里能够着足,不差毫厘。只是小侠祝龙骧可有些跟不上了,这种时左时右,忽高忽低,也无法计算走出多少里路。
正往前走,只见数丈外一座高峰阻路,这位二侠矮金刚蓝和随即向小侠祝龙骧一点手,说声:“随我来。”立刻腾身纵跃,飞奔峰头。小侠祝龙骧颇有些不能支持,只是当着师祖面前,只要能够稍稍支持,绝不肯说出不成来。这么勉强的到了峰头,已经力尽筋疲,气喘吁吁。二侠矮金刚蓝和,依然是气不涌出,面不改色的向祝龙骧道:“小小年纪,就这么不济?你看前面这段乱山过去,就是那外山飞鹭蜂。过了飞鹭峰,就是枫树坡,那就到了独松关的西北了。只是眼前这片道路,谅你不易再走,我带你一程吧!”小侠祝龙骧面含愧色道:“弟子无能,师祖这般年岁,武功轻身术依然还这么精湛绝伦,实令后辈愧死!”矮金刚蓝和道:“要学惊人艺,须下苦功夫。你看我现在能有这般造诣,就仗着当年受艺师门时肯吃苦,肯耐劳,才能树下根基。你现在虽是出了艺,可是全仗你自己的能为锻炼,以求精进。还得虚心若谷,处处向高人多求教益。你的武功进取,谁能限定?所以师门口传心授是有限的,个人的锻炼是无穷的。你把我这话休当等闲,你要记住了。”说话间二侠用左手往祝龙骧的腋下一叉,喝声:“随我走。”这个走字脱口,立刻身形腾起,纵跃如飞,踏上阴沉崎岖的山路。这小侠祝龙骧虽是二侠的再传弟子,可是一切武功多半是师祖所授,在燕赵双侠面前颇得青眼相看。这时二侠这一施展开这种飞行的身手,祝龙骧实出意料之外,想不到这位师祖武功火候,已经造诣到这种地步。自己被架着,本还想着不过藉师祖之力避免深涧巨穴,自己还得随着施展那轻功纵跃;不料简直成了御风而行!直走得目眩神迷,经过了好大的工夫,渐渐觉得一阵阵寒风扑面。那矮金刚蓝和倏然到了一处峰头,停身止步。小侠祝龙骧饶是没怎么费力,只是被拖带着。这时站在峰头抬头往前一看,只见这时天已微明,前面是一带斜往下去的山道,只能看到十余丈。再远了立显着烟树迷离,苍茫一色。回身往来路一看,只见乱山重叠,东方渐观曙色,白云一片片从身旁飞去,自己的疾装劲服,被山风吹得透骨生寒。师祖依然是长衫,风吹得衣襟“噗噜噜”的一片风声,可是这是夏季里,这山顶上黎明时竟会这样凉,真是异事。这时二侠矮金刚蓝和用手向下面一指道:“龙儿你看,我们立身之处的下面,就是枫树坡了。”祝龙骧道:“那么这峰头可就是飞鹭峰么?”二侠道“正是,这是东边山的最高处,这飞鹭峰还不是我们站的这里,还再往北去十几里外。那里漫说是人,就是猿猴也不易上下。”
说话间天色也渐渐的亮了,远远的往坡下一望,只见一片烟云缭绕,可着山坡的枫树,虽是没到了红的时候,也是一片紫碧色,烟云渐敛,看的也清晰些。这位矮金刚蓝和用手指着山坡下说道:“你看山居的农民猎户,全起来了。你看他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入山樵猎,耕种勤劳。这班人虽是庸庸碌碌的,可是乐天知命,与人无侮与世无争。这种安居乐业,令人可羡!我很想早早的归隐深山,跳出是非场,也找个这么美景无边的地方,终老是乡,于愿足矣!”小侠祝龙骧见师祖在这时忽的想起归隐的事,自己不敢笑出来。因为自己深知两位师祖是生具侠肝义胆,热骨侠肠,一生不为己,专为他人忙,争名负气,比少年人还要豪兴!这时看到这山民的乐天知命的情形,又想起归隐来,岂不是笑话么?自己含笑不答。二侠向祝龙骧一挥手道:“我们走吧!”立刻顺着那峰头往下面走来。只见那农民们晨起早炊,炊烟缕缕,散漫开,跟那袅袅的白云随风飘散在空中,更增了无穷的美景。这一带全有盘旋的磴道,走下一半来,山下的柴扉石屋,茅舍竹篱,鸡犬桑麻,历历如在目前;这种世外桃源似的,连小侠祝龙骧竟也把少年争名夺利的心一泯,对这种清幽的安乐土起了爱恋之心。矮金刚蓝和道:“龙儿,我们偏着西边的山道快走吧!我们形状十分扎眼,更兼我们在上面露了形迹。这里的居民,许多是常进山采樵的,对于这枫树坡和飞鹭峰的道路形势,一定比我们还清楚。我们虽不怕甚么,倘或他们一起疑心,我们就要多了一番麻烦,好在仅仅有一二里就到了,奔独松关的路口,那里茶棚酒棚全有,尽可歇息歇息。”小侠祝龙骧对于师祖的话当然唯命是从,遂答应着,立即斜奔西山坡绕下山来。果然走了没有二里地,前面已有了通行的道路。这爷儿两个转到大路上,果然远远已经看见独松关巍然雄峙。这条副道上,靠着一排竹林下,摆着茶棚酒棚,这爷两个就在这里饮茶歇息吃了些酒食。祝龙骧想多歇一刻,矮金刚蓝和,看了看东方太阳已经高悬晴空,忙催促祝龙骧付了钱即时起身。这二位侠更不言语,只是紧走,离开这片茶棚,赶到离独松关已近,身旁没有车马行人,二侠低声说道:“把包裹解下来给我吧!关口有人盘查,我不耐麻烦,过了独松关到脚程口上等我。”说罢二侠提着红货包一转身,闪往道边旁竹林走去。
小侠祝龙骧赶关口,果然这里因为发捻猖乱,盘查来往行旅,只要有行李的,全要被检一番。只祝龙骧空身一人,毫无留难的过了独松关。往前走了不远,见道旁也有两处茶棚,更有许多赶脚的聚集在那,兜揽客人。祝龙骧来到切近,只见师祖矮金刚蓝和竟从脚夫丛中走出来,向自己点手。祝龙骧十分惊异,就凭在光天化日之,私下越关城,依然走在自己头里来,师祖的武功机智,实在绝伦!这时矮金刚蓝和道:“我已给你雇好了脚程,千万不要耽搁。你从这里骑驴,顺着大道走,赶脚的并不跟随,二十多里到徐家塘。那里有脚夫,有人给你换驴,再一站是四义镇,再换一次脚程,到盘龙圩再换一次。尽一日之力赶到馀杭北关里,径投沙家店,等侯伍镖头到了,再把这件货交付他。中途不得停留,饿了时买些食物,走着吃。这趟道可远着二十里另有小道,不准你贪图抄近,绕走小路。你若不听我的话,有了舛错,可没有人接应你。你若不按着我所说的去作,我把你逐出门墙,可休怪我无情。”小侠祝龙骧暗暗咋舌,好厉害的罚约!我这师祖可算倚上压下,不说理。我核算起来,把这千斤重担压到肩上,落得个饥渴累乏,算是无罪,只要一有闪错,我是准死无疑!口头上不敢说甚么,听师祖吩咐完了,也是不大高兴。矮金刚蓝和把那红货包裹令祝龙骧背好了,脚夫牵一匹健驴,二侠拍了拍视龙骧的肩头道:“小子,卖卖精神,把这件事办好了,我有奖赏!”祝龙骧嘻的一笑,当着脚夫不便跪下磕头,只请了个安道:“谢师祖,这回准把四煞分筋手教给我了,您可别说了不算!”二侠从鼻孔中哼了声,祝龙骧见师祖居然这么容易答应把“四煞分筋手”传给自己,真是高兴得眉开眼笑的。祝龙骧谨听训言,他径自循着大路走下去。矮金刚蓝和也离开脚夫们,把身形隐起,等侯暗中再缀着镖客们,要和秦中三鸟较最后的输赢!
豪气凌霄 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