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残歌

    当晚，我一夜没睡好，辗转反侧。脑子里一直回响着楚生的话。

    起来时，我略感眩晕，可还是想去看看卜雨。想到她，我的心是痛的。

    一年了，我终于又跨进这道门了，这道门曾经收留过像迷途羔羊的我。我努力寻找那熟悉的一闪一灭的香烟的寂寞的闪动。可房间里沉默无声。终于见到她了，她的头颅微微后仰，靠在墙壁上。她的脸一半埋在满屋的阴影中，另一半亮在从窗帘的缝隙透进的阳光里。

    霎时间，我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一个冷战把我打到身后楼道凉飕飕的墙壁，手中的水果散落一地。卜雨！我听见自己的碎裂的声音。

    卜雨死了！她真的死了！这是不可能的！

    蓝，我恨透了你蓝。我要和卜雨在一起。楚生的话又断断连连地在脑中响起。

    墙壁上挂着的紫色帷幔上沾有红红的血迹。我把她抱起来想往门外走。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脚步，双腿犹如灌了铅，沉甸甸的踏在渐渐黑暗起来的木地板上。

    卜雨问，你为什么不快乐？我说我能发现每个人的快乐就是找不到自己的快乐。那你呢，你幸福吗？

    卜雨咧嘴大笑。我能发现每个人的幸福就是找不到自己的幸福所以不幸福。

    我晃了晃杯中的液体，然后一饮而尽。太阳西落。周围的天转成玫瑰色。连卜雨的酒吧也换成了同样的温暖的色调。

    你最大的不幸是。是收留了我。

    漂泊了几个城市后，我在卜雨的酒吧安静下来，我做了一名调酒师。

    我和卜雨都曾经是无药可救追求追求生命之爱的女人。但她的生活常常使我陷入茫然的沉思之中。

    这些人过着滴水不漏的生活，灯红酒绿﹑有如水的欲望，闪烁的眼神，瞬间的游戏，飘忽的情愫。一切都安全。

    可以请你喝一杯吗？有男人的声音在耳边飘忽。

    我微微仰仰头，是夏林。夏林是这儿的常客。我转身看看远处的卜雨，楚生和他低低说着什么，卜雨时不时咧嘴大笑。在卜雨那儿碰壁了吧，我说挑了挑眉说。

    你果真是个奇怪的女子。夏林笑笑说。

    怎么？我的臭名远播了吗？我深深地吸了口烟。透过烟雾打量这个男人，这是个不错的男人，可以用小说中的菱角分明来形容。卜雨经常说起你。夏林笑了笑，眼神有点飘忽。我是她的朋友，和你一样。

    卜雨说，蓝你不要和夏林走太近了你会受伤的知不知道？能全心爱你的，只有女人。说这话时她倚在窗口，默然的望着外面。外面艳阳如水泻下，她的面孔在眩晕里闪着模糊不清的光。我默默递了杯咖啡过去。我知道。我说。

    日子依旧，楚生依然天天晚来卜雨的酒吧。他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卜雨，这是他最大的不幸。那晚我问卜雨，你为什么不干脆让他彻底的死心？他为了保护我瘸了一条腿，我不能这么狠心。可是你这样子会把他伤害得更深的，我说。楚生为你在酒吧打架住院接骨，为你辞掉安分的工作守着你只为符合你漂泊的心境。这种男人已不多了卜雨。

    别提了，你烦不饭啊？她摔门离开去了酒吧。

    寂静就像洪水涌进了屋子，寂寞顿时笼罩着我。我冲了杯咖啡，打开电脑。

    有个叫哭泣的绯红芳菲要加我。我查看了他的个性签名：有位大豪侠，不幸被人抓。情急为脱身，乱把刀法耍——磨剪刀咯磨菜刀。

    我放肆地笑了，整个屋子都是我疯狂的笑声。总算找到放纵的借口了，孤寂和落寞和我相随太久了。

    哭泣的绯红芳菲这个名字挺美的。

    你美吗，秋冷？

    不漂亮平庸得很属于出门趋鬼在家趋蚊子型的所以一般不轻易出门。

    哈哈哈

    卜雨的酒吧永远是热闹的。交叠眩目的镭射灯光永远是旋转的。来来往往的人是变动的。不变的，是命运，是感情。我依然坐在那个幽暗的角落抽着烟思考着这个世界，思考着男人和女人。也想起了他，不该想他的，他只是一个曾经被我在心里加工得完美的男人。突然感觉大脑一片昏沉，思绪也停顿了。我把烟头摁在手臂上。

    干嘛跟自己过意不去？夏林在我旁边坐下来。抽太多烟不好。你能告诉我的过去吗？有个人帮你分担或许会好受点。压抑太久会让人精神残废的。

    你？你说你帮我分担？分担什么？我卟的一声把刚喝进嘴里的酒喷了出来。

    你不相信我？我知道你的世界和我一样乱七八糟的。小蓝我们结婚吧。

    你说什么？结婚？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了解我吗你爱我吗？哈哈你喝醉了吧。

    夏林狡黠的笑了笑。为什么结婚就必须了解必须恋爱？我们不相爱也可以结婚啊！相互凑个数吧！哦，对了我有钱，能让你过上富足的生活。考虑一下，怎么样？他戏谑的说。

    我望着夏林深邃的双眸，却什么也看不见。

    上线时，哭泣的绯红芳菲的头像闪动。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她为什么从来都不曾爱过我。秋冷，她说她从来都没爱过我。她说她已经爱上别人。我的心在滴血。我好痛苦！

    我在幻想中看见一个男人歇斯底里的哭嚎。可我很痛快，我喜欢男人像一头受伤的野狼般的痛吼，这是他们负心的代价。

    哈哈，绯红芳菲，你的心滴的血是什么颜色？玫瑰色？鲜红的？还是？我告诉你，我很快乐，我决定结婚了。我飞快地发过去这几个杀人的字。

    秋冷，你的心真冷酷，像极了卜雨。

    我来了兴致。你爱得死去活来活来死去的的女人叫卜雨？哟，和我朋友的名字一样。不过我的朋友没有你的卜雨那么有个性。她只是一个开酒吧泡酒坛跳艳舞的风尘女子罢了。

    那边沉默了几分钟。屋内又恢复沉寂。

    你是小蓝？我是楚生啊。这个世界真小。说完这句话楚生的头像暗了下去。

    天很冷，风雨夹袭，弄得整个世界泠泠的响。

    你说什么？你要和夏林结婚？卜雨大声吼着。你疯了吗你？她用力摇着我。她的咆哮声让我头昏眼花。

    恩！卜雨，我决定了。

    你爱上他了是不是？是不是？她愤怒地暴跳着。你怎么能再爱上男人？你受的还不够？我对你还不够好？

    不是，卜雨。正因为我不爱他，才决定嫁给他。只是想找个驿站停留片刻。我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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