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的不再写什么东西,已经很有那么几个月了。偶或遇见几个还未曾将我完全忘却的友人,也难免问起这原因。那得到的回答一例是说忙,忙于我的毕业论文等等。其实我自己也知道这理由的无力。snower小姐曾说,忙是事业成功的一种表现。而我,迄今落魄昏聩一事无成,闲居到能够因此而生出病来,无论如何是绝对不至于因为忙于毕业论文而丧失了写写划划的时间的。
在这之前,也仗着当年曾翻过那么几本书,脑袋里偶尔也能蹦跳出些些词句,加之一向“愤世嫉俗”成了习惯,便也经常发些不深不浅的无聊的议论,记录些身边不痛不痒的无聊的琐事,心底的荒芜空虚和寂寞也就偶尔在笔端流露着。然而毕竟不学无术,当年翻过的那么区区几本书显然已经不足以再让这样的无聊继续下去,而况脑细胞更在这样的荒芜空虚和寂寞中迅速地死灭。自己偶或也自觉着这死灭,自觉着自己的浅陋,终而找到了“忙于毕业论文”这样的没有任何的说服力的借口来搪塞,从此行走在充斥着这个世界的饱食终日无所事事者的庞大行伍里。
二
还是在昨夜的这个时候,人是躺在床上的,但睡意并不侵袭,自觉着自己的荒芜的大脑倒也清醒,于是乎便和另外的那两位攀谈了起来。继而就有争论。从进入大学的那一年开始,我们三人之间的争论就没有停止过。因为一向就觉得,我们的人生观价值观是如此地不同。昨晚所争论的大部,仍是这个话题。l君深受某些偏执的西人哲学的影响,这是大家一向所熟知的。谈论之间,他就说,世界的资源是有限的,而这有限的资源的合理分配,就必然导致世间万物生命价值的被重新考虑——生命是有高下的;而资源,也必将优先分配给生命价值凸显的物种和人。我的观点却有不同。我一向就相信,生命是绝对地公平的。昔者尸毗王割己股肉而救鸽于鹰口,必待举身而上天平天平始能平衡者,正说明了这个问题。那是一只鸽子,其实就算只是小小一蝼蚁,尸毗王纵然割股、胸、背、臂、胁俱尽,而未举身而上天平,天平也必不能平衡。尸毗王得正等正觉之法,恰在于举身而上天平之刹那。在这一刻,他才得法,得能彻悟。而在这之前,不论他怎样地精勤苦行,他都没有,并且也不可能得法得彻悟。
l君说,尸毗王的举身而上天平只显示了他的虚伪,十足的虚伪。我想,一个人能够虚伪到舍弃自己的生命来相救别人,这是多么伟大的虚伪啊!这样的虚伪,我很赞叹。我希望天下人尽皆如此虚伪。充斥着这个世界的自私自利辈,正需要这样的虚伪来净化。
那么谈论着的时候,我和他们讲过一则亲身经历的事情。那还是在寒假的冰天雪地里。那日一个人在山头那看白茫茫的一片世界,突然发现了一只野鸡。很大,很肥。但大概由于是冷,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吧,飞不动了。在我的眼前蹦跳着。我看了它好久,直到它蹦跳入林间而失去踪迹。回去和人讲起,人多问说,干吗不捉住它,或是一餐美味呢?我没多做回答,只告诉他们,那是一条生命。
我还讲起,寒假里有见过杀鸡,更有见过杀猪。那一刀进去的时候,我都躲了起来。我不忍看见对生命的野蛮屠杀,不忍看见生命的垂死挣扎。l君就有冷笑,问我干吗还要吃猪肉。我告诉他,在平时,猪肉或是我的食物,不吃我可能会死去。——自然,这话可能有其毛病在,但谷物大麦等等食物在这里是与猪肉对等的。但那野鸡则不同,不吃它于我丝毫无损。佛教思想本有其矛盾在。尸毗王平时说不定也是吃过鸽子肉的,但他见了罹难的鸽子,首先想到的不是吃掉它,而是有责任有义务去相救,甚至不惜因此而“举身而上天平”正说明了这个问题。蝴蝶姐姐说,好多事情,人看得破躲不过,真是一语中的呵!
人都说佛教思想的消极,读佛经使人消极;但我并不觉得。真正得道的僧人,必是天下最古道热肠者。他们胸中的热血,比之当今那些愤激的青年们,不知道要热上多少倍。
三
现在同样是深夜,是万籁俱寂,是世间万物最原始的大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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