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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谈金庸笔下的人物郭襄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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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这个金庸人物系列,是极偶然的。我没有想到过一天我会动手写这样的一个东西——品评人物,本不是我兴趣之所在,而我也绝乏品评人物的能力。对于文学作品的喜爱,我只愿接受美国小说家纳博科夫的说法,欣赏的是“货真价实的文学之美”品尝的是“肩胛骨之间宣泄心曲的酥麻滋味”那一种审美愉悦是只存在与心中的;写下来是多余且毫无意义的。

    然而终于还是写了。原因是这样的。那天准备要发在博客里的,本是篇小说。已经差不多要写完了,自己读了一遍,感觉很糟糕,不敢遗笑方家,于是一狠心,删了。然而博客要更新了——已经很有几个朋友很含蓄却又很鄙夷地批评我博客更新得太慢了——,于是无奈之下,信手写了个周芷若。本是仓促写就,语言都没来得及组织下,就贴了上去——自己知道,还是很糟糕,但也没打算再把它也删了。果不其然,菲菲小姐一看,很是不以为然,当即就发信息过来,很是批了一通,不知怎地,还把周芷若的祖师郭襄小姐给请了出来。就这样口战了一晚上,终究也没闹清究竟说了些啥。然而就此决定要写写郭襄了。我很有自信我写不好这篇文字的,要拍砖的都准备好了吧?

    郭二小姐是诞生在神雕侠侣里的。按照醉侠孔庆东的解释,神雕侠侣是一本情书——写了各色各类种种爱情的书。以前也看过几篇说神雕的文字,印象中好象有人引用了20世纪存在主义哲学大师雅士培“极限情境”(limitsituation)这一说法。所谓“极限情境”雅士培认为包括了爱情、罪孽、冲突、生死等人生最大的困境,认为人只有在面临这个困境时,才能获得在平常状况下不可想象的“自我觉悟”不过,好象还记得,那个文章所谓“极限情境”说的是杨龙的爱情,我这里要说的,却是郭襄这个人。

    郭襄的爱情,本就是一种极限情境下的爱情。且看神雕的结尾——“其时明月在天,清风吹叶,树颠乌鸦啊啊而鸣,郭襄再也忍耐不住,泪珠夺眶而出”深身地爱上一个用自己的全部生命深深地爱着别人的人,郭襄的痛苦是无以名状的。她只能永远地把爱藏在心里,只在他永远地离去时,暗自落泪。我个人以为,这种痛苦,远比杨龙多少次的生死离别为甚。在雅氏的“极限情境”里,痛苦已不再是个抽象的概念,而成为具有高度个人人性物质的遭遇。

    还有生死。这里所谓生死,不是郭襄自己的,而是别人的。郭襄后来的出家,未始没有天性秉来的那一种淡泊脱略的原因在的——借用一句旧文,便是“幸生来英豪阔大宽宏量”为了别个的生死,她可以从绝情谷绝壁耸身一跃。后来出家了的郭襄之所以看破生死,是因为还没出家时的郭襄看惯生死。她未必像她的父母,心中装了个天下。然而无论如何不能否认,国破家亡对于她的震动。国家(她的父母为了这个付出了自己的一生)破败,爱人远离,亲人死亡,她所遭遇的痛苦是常人不可想象的。于是在这种情境下,她获得了“在平常状况下不可想象的自我觉悟”

    郭二小姐恍然大悟:婆娑人世,十丈红尘,恩怨生死,聚散浮沉在这个世界了,人生的短暂的,痛苦是恒久的。于是,她出家了。峨眉山顶一女尼,佛前海灯,是她一生的相伴。

    菲菲小姐看了我写的周芷若,拿她和郭襄一比,说她“狠毒、讨厌、不可怜”而她的祖师却“善良、可爱、可怜”我的看法恰恰相反。周芷若所过的完全是一种被动的生活,外压力总是缠绕在她的身边,徘徊在她的心中,狠毒不是她的本性。而正因为如此,她不得不亲手毁掉自己的幸福,好象是她“自愿地”接受了这一切“自愿地”接受了命运的一切安排。所以,她可怜。这里说“可怜”还是不够正确的,应该是同情——米兰?昆德拉说,同情并不等同于怜悯,它是指能体会对方所有的情感。说我能体会周芷若的一切情感,并不是夸张和矫情,任何人站在她的角度去考虑,都会明白这个人其实很值得同情。而郭襄则不同,他是不可怜的。因为她豁达、淡泊、脱略,能够看破这一切。正像有人说的那样“她的悟道,并非为了这段情缘,而是当真看破了,也看淡了——若将郭襄的出家创派看作寻常的为情所苦,未免看轻了她。”悟道之后的郭襄,内心是轻松的。

    2007年3月15日1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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