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虚江子看来,虚河子其实完全不用羡慕陆云樵,因为各人有各人的麻烦,陆云樵在万众瞩目的同时,也同样面临着要命的问题。
陆云樵向全天下揭示真相,让中土每个角落的人们都知道:慈航静殿、河洛剑派的子弟已在战斗中死伤惨重的事实;与此同时,他号召有志之士一同共抗外敌,并且喊出了一个口号,就是“师夷长技以制夷”,用太平军国的长处来反攻,换句话说,也就是学习敌人的技术,制造更强大的法宝,克敌制胜。
对于身在前线阵地的战士来说,这是再当然也不过的事,太平军有法宝,自己没有,等若是永远赤手空拳去拚人家武装齐全,这种形同送死的行为,任谁都不会甘心。
然而,就算是这么理所当然的事,都可以惹起天大的杂音。陆云樵提出那个口号后,马上有人大加挞伐,为数还相当多,这些人多数都是饱学之士,本身地位崇高,具有相当高的人望与号召力,一跳出来反对,顿时形成了一道相当强大的阻力。
反对的理由很简单:根据古籍中记载,这些法宝是不祥的邪物,若大量开发其技术,将之使用在战争上,最终只会酿成更大的灾祸,所以绝不能为了眼前的小利益,罔顾未来,饮鸩止渴!太平军使用邪道,最终必将自取灭亡,朝廷讨伐叛逆,当以堂堂正正之师行王道,绝不能本末倒置,同行邪道,这样就算剿灭叛党,亡国之日亦不远矣。
这些言论,化为无数的批判文章,沸沸扬扬,铺天盖地而来,几乎完全淹没了陆云樵等人。虚江子把这情形看在眼中,只有咋舌的份,虽然这些法宝确实不是好东西,大量使用的结果,可能真的会把人类拖入灭亡深渊,但摆在眼前的事实,是敌人正拿着这些不祥的邪物,狞笑着砍杀过来,如果不加抵抗,下一秒就要没命了,谁还管得到以后灭亡不灭亡?
“真是荒唐透顶,禁用不祥之器是没错,但他们怎么不把这话对太平军说去?如果太平军肯同意,我们也可以省点事,不用花那么多时间来搞研发啊!”
每次听到后方的消息,虚江子和师兄弟都感觉不可思议,前线打得焦头烂额,随时都有可能没命,后头怎么还有那么多的蠢人搞不清状况?帮不上忙也就算了,还尽是猛扯后腿,真是想想都有气。
要是那些坚决反对使用法宝应战的知识份子,来到前线阵地宣扬这些理念,下场肯定是被士兵们一人一块砖头,活生生给砸死,就连虚江子都有拿砖头的冲动,为此,他对身在风暴中心的陆云樵,感到万分同情。
虚河子道:“我们也要小心点,看这情况,如果被那些无聊人知道我们在研究法宝技术,搞不好也会来这里闹事……到时候,我们可真是腹背受敌了。”
这些话多少带一些开玩笑的成分,不过话说出口,就连虚河子自己也没有想笑的心情,附近正在说话的几名师兄弟,觉得气氛不对,也不再说话。
大半年的军中生涯,足够让任何新兵变成老兵,但他们周围的很多人,却永远失去了变成老兵的机会。虚江子、虚河子努力不懈,挽救了很多人的性命,大大降低了河洛弟子的阵亡率,尽管如此,还是有为数众多的河洛弟子,每天丧命在战场上。
战争一向残酷,无法避免伤亡,更何况是这种全然不对等的战争。在目睹了无数的生、死交替后,这些河洛弟子的心情、想法,也再非当初的热血激昂,哪边是正义、哪边是邪恶,这些他们已经不在意了,眼前的头等大事,就是如何保命?如何取胜?
虚江子、虚河子率领河洛弟子奋战,虽不能说扭转大局,但确实是影响了大局,令太平军增添不少困扰,无法全神贯注在北方的主战场上。另一方面,虚江子也听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为了对抗太平军,不让局面恶化下去,两大圣宗正式动员起来,不仅是出动派中的年轻门徒,而是正式动员主战力,协助朝廷,在北方战线与太平军决一胜负。
慈航静殿、河洛剑派为了北方战线,尽起派中高手,由两位掌门亲自率领,赶往前线,山雨欲来之势,已经弥漫整个中土,就连在西南战场的虚江子等人,都能感受到那股不寻常气氛。
“太平军的法宝虽然厉害,但这次本派高手尽出,又是在师父的亲自率领下,一定能给太平军迎头痛击。”
虚江子兴奋地说道:“太平军的实际情况,我们已经完整向河洛本部交代清楚了,他们应该也想出对策。只要北边的主战线能胜,这里的压力顿解,逆转局面的时候就到了。”
对于此战,虚江子确实寄予厚望,但当他环顾周遭,所获得的反响却不如预期,一半的河洛弟子露出兴奋之色,确实为这些话所鼓舞,却还是有相当部分的师兄弟,神情漠然,像是完全没听到一样,而这些人里头……甚至还包括了虚河子。
“我去看一下外围的防线,最近几天太平军攻得急了,那边可能有点状况,我不放心……”
虚河子这么说着,起身离开,虚江子觉得情形不对,也跟了上去,两兄弟一前一后,在密林中走了一会儿,离开营地相当距离后,虚江子才问弟弟有何不妥?
“这还用得着问吗?你别天真了!说那什么蠢话,你真以为我们能赢吗?”
身为领导人物,虚河子在同门面前总是激励打气,从没说过半句丧气话,只有在兄长面前,才会露出真心想法,刚才虽然一句未说,却露出了异样的表情,这已是非常罕见的事,也正代表虚河子所承受的极重压力。
“就算把这边的状况告知本部,又如何?情况就能有什么改变吗?不可能的!这根本就是一厢情愿。太平军国的那些法宝,把我们打得像狗一样,我们从小练了十几年的功,对上他们只能偷袭、耍诡计,连正面对战的能力都没有,这么大的差距,是我们送几本报告书回去,就能弥补的吗?”
虚河子愤然道:“我们在这里研究了那么久,除了一些简单的机械、齿轮,什么深奥一点的东西都搞不出来,我都不知道我们在这里耗什么……”
虚江子为之默然,什么都没有说,因为这些事实虚河子自己比谁都更清楚,早在半年多前,虚河子就已经晓得未来会是这样,只不过大半年下来,事情就如预料中的那样毫无进展,没有奇迹出现,这确实也是个打击。虚江子能体谅弟弟的心情,所以他选择聆听,因为到了最后,能替弟弟找到出路的人,也只有他自己。
一番话说完,虚河子陷入沉默,没有再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虚江子本以为他的心情已平复,却听他突然颤声道:“大哥,请你告诉我,你真的认为……师父他能打赢天妖吗?”
“弟,你……”
“大哥,说实话,你真的觉得,我们河洛剑派的武功练到绝顶,打得赢天妖那种怪物吗?”
虚江子很想回答“我也没见过天妖,哪可能知道”,但这却是一个连自己也骗不过的答案。没见过天妖是事实,但自己看过文字记载,也见过同样的“非人者”,那种惊天威能,自己现在仍难以想像,寻常人体怎能把武功练到那境界?师父赤城子是本派第一高手,可是若战上那种非人者,后果……
“这……这个……”
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实,要说出口不是那么容易,虚江子更觉得自己若是把这话讲出来,好像就是把兄弟两人仅存的那丝希望给毁灭了。
“哇啊……”
一个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虚江子的思绪,虽然可以不用回答眼前的尴尬问题,但这却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因为那是一声濒死的惨嚎。
乍闻惨呼,虚江子、虚河子都是一惊,知道出事了。众人此刻所在的位置,是一处茂密丛林,最近两个月的战争,虚河子的计策成功,把太平军引入山区,不易发挥法宝的威力,藉此打起灵活的游击战,对太平军伤害颇大,此刻放眼望去虽然都是树木,但这数里范围内,就有四、五百名河洛弟子分区潜伏。
外围的暗哨,应该定时传讯过来,现在还没到要传讯的时候,虚河子本是藉口视察,离营走走,但听见这声濒死惨呼,两兄弟第一时间便想到是敌袭,而且,惨呼声并非来自暗哨,而是从后方营地传来,这表示敌人已经无声无息地潜入到营地破坏了。
虚江子道:“敌人数目不会太多,听不到什么动静。”
虚河子道:“不是好事,普通的小部队不会误打误撞走到这里,就算会也应该被我方瞬杀,敌人……应该是精锐。”
得到这个结论的两兄弟,都有一种颤栗感,太平军的素质差异极大,两人已经很久没有碰上所谓的高手,这大半年以来甚至再也没碰过那批神秘的黑衣部队,尤其太平军主力部队北上后,这种情形更加明显,此刻,太平军的精锐部队忽然来袭,这代表着什么?
“走!”
不管怎么样,先赶回阵地去,这是必须的,虚河子、虚江子几乎是以最快速度回奔,脚下施展河洛派的“柔云步”,快而无声地赶往目的地,生怕迟到一秒,己方便死伤惨重。
照两人的预想,敌人既然已潜至阵地,发动突袭,实力想必不弱,但阵地内的师兄弟,也都是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兵,一身武技在战场上磨练得更形强横,不管敌人有多少,绝不会没有一拚之力,所以营地内应该杀声震天,打得正厉害。
然而,实际情形却不是这样,当两人在短短数十秒内赶回营地,那边什么声音也没有,既无拚斗,也无半点人声,只有浓烈的焦臭,还有……一场大火后的惨烈残迹。
地面被烧得焦黑,所有营帐都被焚毁,正冒着高温冷却后的白烟,而最令虚江子瞋目欲裂的,则是一地的河洛子弟尸首,那些不久之前还在与自己说说笑笑的师兄弟,都已经被敌人杀害、焚尸。
久历战阵,虚江子对于同伴的死伤,已经可以“适应”,却远远还没有到“习惯”的程度,心头一股悲愤怒气,险些压抑不下来,正要寻找敌人踪迹,却听见虚河子说了一声:“不对。”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时间上……不合理!”
虚江子闻言一愣,随即省悟,战场上杀人焚尸,这是司空见惯的常事,但自己两兄弟听到惨呼,赶回此地,时间绝不超过四十秒,敌人在这短短几十秒内,不但杀光营地内所有河洛弟子,还纵火把尸体烧成这样,时间上绝不合理,光是焚尸成焦的时间就不够了。
“敌人很多?还是……用了什么奇怪的法宝?”虚江子遍思自己曾遇过的太平军武器,想不起来其中有什么厉害东西能造成这效果。
虚河子观察了现场,道:“这不是单纯的焚尸,从种种迹象看来,这把火是瞬间席卷整个营地,杀人同时更焚毁一切,范围……超过五十尺,不是普通火焰,范围内的事物烧成焦炭,范围外却几乎不受影响,这……”
声音中有着颤栗,因为能瞬间烧尽方圆五十尺的火焰,实在是很恐怖的攻击,虚河子百分百肯...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