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待久了,负伤、养伤,对虚江子而言是早已习惯的常态,虽然说,这次的情况是特殊了点,他从没有在床上躺那么久,当那么久的废人。
地底下的连场大战,打得悲壮惨烈,地面上不可能说完全没发现,虚江子要回到地面上时,最苦恼的问题,就是该如何向人解释?毕竟,姗拉朵的出现、自己的伤势,这些还好找理由,但地下洞窟的真相,还有突然出现的太阳王,即使没人认得出他来,要解释也相当麻烦。
更糟糕的是,如果解释得不好,众人起疑,现在这时间倒也罢了,等太阳王回复几成气力,能够动武,搞不好立刻要杀人灭口,这可棘手了。
幸好,预想中的情形完全没发生,当虚江子被太阳王、姗拉朵扛上地面时,所见到的人是宇文龟鹤与几名囚徒。此地已被囚犯们完全控制,宇文龟鹤也是几名囚犯首领之一,出现在此有些巧合,却并不奇怪,只是……宇文龟鹤看见三人出现,尽管为了三人的伤重而变色,可是面上并没有见到陌生人的讶异,这就引起了虚江子的注意。
“怎么伤成了这样?快跟我来,先处理伤势再说。”
宇文龟鹤匆忙引路,他几名手下好像也莫名其妙,就只有虚江子留意到,宇文龟鹤在引路时,曾向太阳王小动作地弯腰行礼,太阳王也微微点头,这动作让虚江子一下明白过来。
那个监狱里所发生的一切,都受到严密监控,这是早就已经知道的事,而在各种有效的监控手法中,直接派个奸细进去,这无疑是最妥当的办法,这个或这些奸细不但传回情报,而且还忠实执行太阳王的命令,不着痕迹地接近目标人物,进行引导与监视……宇文龟鹤正是这样的人。
在察觉到地底下的情况可能有变后,宇文龟鹤立刻采取动作,并且发挥自己的影响力,不让外人靠近,一面把虚江子与姗拉朵送去治疗,一面也安排太阳王离开,这些都在别人所不知道的情形下进行,当所有囚犯闻讯赶来,把虚江子的病床周围挤个水泄不通,当然是见不到早就离开的太阳王。
一个危机解除,固然可喜可贺,可是当囚犯们七嘴八舌地问起地下发生何事,虚江子又苦恼起来,那不但是难以交代,更搞不好自己说了都没人肯相信。光是中土魔门之首、河洛剑派掌门的出现,这已经是匪夷所思,如果再说什么身世、认老爸之类的,那就算自己实话实说,这些家伙也会认为是弥天大谎。
所幸,身为重伤病患,就有重伤病患的特权,虚江子两眼一翻,在众人眼前直接晕死过去,众人虽是困惑,但倒也没人那么过分,会想要把他泼水弄醒,至于另一个知情者姗拉朵……囚犯们连轮奸她的想法都没有,更别说把她抓起来问话了。
※※※
虚江子这一昏并非装昏,他确实伤得极重,身心稍微松懈,整个人便完全晕去,这一晕倒,就整整失去意识几天几夜,在朦胧之中,虚江子有些担心,生怕天魔去而复返,又或是根本藏匿在附近,伺机而动,不过,有一点是虚江子敢肯定的,那就是当自己醒来,眼前所见的第一个人,肯定是太阳王。
“真他妈的笨蛋徒弟,傻呼呼的,连睡觉都在傻笑!”
意识渐渐清醒,在半昏迷中听见这一句,虚江子面上笑意更甚,昏迷过去之前,就大概心里有数,以自己伤势之重,这一昏去,十天半个月无法苏醒,若是能提早醒来,最大的可能,就是有高手以雄浑真气灌入体内,助己固本培元,这才有可能提前苏醒,而附近唯一有能力这么做的,也就是太阳王了。
“臭小子,笑什么东西?嫌占的便宜还不够吗?你们白虎一族个个都是畜生,不安好心,老子碰上你们,可倒大楣啦。”
虚江子睁开眼睛,见到太阳王一副气呼呼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笑,尽管太阳王的语气与用词都很伤人,但只要看到他脸色仍苍白,眼中神采也不似往常那样逼人,虚江子就对这个刀子口、热心肠的王者满是谢意。
“老师,你看来元气未复,是否……”
“甭提了,老子这次亏大啦,伤势连带真气耗损,没有几个月时间绝对疗养不过来,尽是给你们占便宜了。”
太阳王没好气地说话,虚江子看他的模样,并不像是伤得那么重,只不过是力量耗损过多,中气不足,神态疲惫而已,然而,说到耗损,他化身为火的那个绝招,肯定对身体伤害很大,或许就是指这点也不一定。
想到这里,虚江子面露忧色,“老师,你状态不佳,若是那个天魔去而复返,你岂不是……”
“这个就不用担心啦,老子躲在暗处观察了两天,里里外外,几百里地内已经肯定没有这家伙的踪影,他伤得比我们预期中更重,一击不中,便即抽身,只怕已经跑回中土去啦,说到底……中土才是那家伙的必争之地。”
“天魔的威胁暂解,这是不幸中的大幸,可是,若他在未来半年内,卷土重来,又或是有什么敌人趁机攻击楼兰,那老师你不是好危险?”
“卷土重来?哼,他就算不来,老子早晚也要去找他算帐,至于说有人趁机攻击楼兰,这……确实颇有可虑之处。”
太阳王素来是胆大无畏之人,连他都承认有可虑之处,面上还表露担忧,这就代表情况确实严重,虚江子待要再问,就听他喃喃自语,“……如果不是因为那东西送给人,就是再伤也不怕……安全起见,是不是该把东西要回来比较好?但已经说好要送人用十五年,突然又取回来,老子岂不是成了反复无常的小人,要给人笑一辈子?”
虚江子不太了解状况,但从太阳王的话中听来,好像是有一件非常要紧的事物,被他半送半借地给了人,而这件事物的威能极强,若是还在手上,太阳王便能无惧一切。
楼兰一族拥有那么高的科技力,光是辅助太平军国那边的法宝军械,就常常让人看得傻眼,目瞪口呆,太阳王身为楼兰一族之主,肯定有些镇族之宝在手,这些镇族之宝的威能超越其它法宝,就算说是有翻天覆地之能,也不是无法想象,怪异的是……如此要紧的重宝,太阳王居然拿去送人?
“算了算了,送给人的东西,随随便便就要回来,那老子颜面何存?给出的东西可以随便要回,老子成什么人了?不要了,咱们楼兰也不是吃干饭的,就不信少了七宝指环,楼兰就给人灭了!”
太阳王骂了几句,注意到虚江子质疑的目光,拍了一下桌子,骂道:“都怪那西门臭小子,花言巧语,说什么他们两个年轻人,武艺低微,如果没了老子的帮助,有什么资格去和天妖比拼?老子听他们说得可怜,就……”
“老师你就脑袋发热,一下把什么珍贵东西都给他们了?”
“干什么?乐于帮助别人,难道也有错吗?”
听到太阳王这样理直气壮地强辩,虚江子已经不想说什么了,而且,如果要说出真心话“老师你其实真是一个好人啊”,是肯定会挨揍的。
太阳王说了几句,表情突然一变,刹那间阴沉许多,虚江子知道他想起在洞窟内,天魔的那些挑拨言语,再次怀疑好心被人出卖。
“老师,基本上,那个天魔……不是人,是畜生,他说什么话都不能信的,信了就上当了。”
“废话,还用得着你来教老子吗?闭嘴吧。”
太阳王斥责虚江子,似是接受了虚江子的建言,但从他的表情,虚江子也晓得不是那么简单,猜忌、怀疑的种子一旦撒下,就不是理性所能铲除的,自己话里的道理,太阳王肯定也明白,但被伤害过一次的情感,不可能这样就修复。
“老师你是楼兰之主,一直把时间耗在这里,不回楼兰,行吗?”
“那当然是不行啊,我离开太久,再不回去,那边就要闹翻天了,只是之前你还没醒,总要先把你弄醒了,该交代的事情也都交待了,这才好走人啊。”
太阳王说到这里,没有开始交代事情,反而显得欲言又止,好像不晓得该如何启齿,虚江子见状,心里有数,道:“看老师你的表情,应该是和令千金有关的事吧?”
“对,你小子说得没错,观察力不坏。”太阳王用力点头,似乎很高兴,但表情一下子就转为惊讶,指着虚江子,道:“你……你怎么知……”
“我算笨啦,才会到这两天才想通,其实很容易就能发现的,你待她那么特别,什么事都照着她的喜好来,又不是那种男女关系,当然就是父女了,换作是别人,可能一早就猜出来了,老师你的这个弱点,可要想办法藏得更好些啊。”
尽管身上伤重,虚江子却忍不住边说边笑。这件事情自己早该发现了,结果直至最近才明白真相,实在是很迟钝了,若是西门朱玉,恐怕早就已经察觉,还会拿这个秘密来做交易。
众所周知的事实,本代太阳王尚无子嗣,无儿无女,这点楼兰一族上上下下,无不知晓,然而,事实上,太阳王却又是有女儿的,这点尽管楼兰之内无人知晓,甚至连当事人自己可能也不知道,可这个女儿真真实实是存在的。
太阳王的私生女儿,就是姗拉朵!
一直以来,虚江子就觉得太阳王与姗拉朵有某种关系,堂堂楼兰一族之主,偷偷跑到监牢里教自己武功,这已经是非常奇怪的事,后头所传授的那一堆东西更是离谱,根本是姗拉朵需要什么,太阳王就传授什么,甚至传授之前还主动跑去学,现学现教,姑且不论太阳王训练自己的用意为何,他为姗拉朵作到这种地步,几乎是猛献殷勤的程度,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两个人之间关系匪浅。
然而,姗拉朵对此事似乎浑然无所觉,太阳王又极力保密,虚江子最初还有错误猜想,但在完全排除男女关系的可能后,答案就很清楚了:太阳王……是一个非常宠女儿的护短老爸。
“可是……怎么会呢?”虚江子低声问道:“我到现在还是有些不解,依照楼兰的族规,不是不能和奴族有子女的吗?”
“是没错啊,规矩是那么订的。”
“那老师你……”
“规矩是那么订的,但总有人不照规矩来嘛,如果什么规矩都能彻底执行,没有意外,就不会那么麻烦了。”太阳王说着,反咬一口,“你还是个道士咧,敢说自己很守清规?你老子也是道士,还不是生了你?你们怎么不守规矩了?”
这一番抢白,让虚江子无言以对,这几乎就已经是人身攻击了。
抢白之后,终究是要交代,太阳王用最精简的字句,快速说明了当年的往事,内容没有多少新意,就是许久之前的某个时期,尚未成为王者的他,与身边一名女奴偶然发生感情,对方虽然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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