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如果楼兰的技术那么神奇,或许有可能在大灾变来临时,采取什么意想不到的防护措施,护住大多数人的生命,然而,当他望向姗拉朵,姗拉朵缓慢却肯定地摇了摇头。
“城市分解并进入地底的这种程序,不到最后时刻,是绝对不会走到这一步的,照理说,如果发生这种事,城市里所有的住民恐怕都……”
这样绝望的宣告,在不久后逐渐成真,随着车子的深入,浓浓的焦臭味扑鼻袭来,所有人必须要掩住口鼻才能继续前进,这不只是因为臭气,很大一个方面也是因为呼吸入肺中的全是高温热气,若不先遮挡过滤,肺部就会先被灼伤,地面都还冒着烟,有不少地方还烧着大火,如果众人所乘坐的车不是飘浮在一定高度,是用车轮辗地行走,早就起火燃烧,不可能往里头开了。
尽管占了这样的便宜,但随着越来越深入,众人也感到支撑不下去,虚江子的内功根底最好,无奈伤势未愈,难以长时间抵受高热,其他人更是不堪,姗拉朵的武艺低微,被这逼人高温烤炙,皮肤又红又烫,头发也卷了起来,只是她一声不吭,安静站在虚江子身旁。
虚江子很想能找出一点蛛丝马迹,本来以为不管碰到什么样的大难,楼兰受创再重,起码能向幸存者问点东西,哪知道情况严重成这样,自己在这里竟然找不到半个生还者,更无从得知太阳王的情形。
“这里……到底是怎么了?”
自言自语的轻问,得到了姗拉朵的回答。
“陨石。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有火掉下来,是来自天外的岩石,摩擦空气生火,成为天火,照眼前的情形看起来,楼兰是被陨石袭击,一颗或数颗巨大的天外陨石,砸在这里,摧毁了楼兰……不过,有点说不通,就算是倒霉到被陨石砸,也该有一段应变时间,足够搭飞船逃跑,怎么会死到一个都不剩下?”
姗拉朵都想不出来的问题,虚江子自然也没有能力回答,不过姗拉朵说的话,也让他察觉到,同车的几个人都已经撑不下去了。
“我们先离开这里,到外围区域,慢慢来找线索吧。”
虚江子下达了暂且撤退的指令。之后,线索一找便是几天,虚江子等人分头搜寻,探看状况,不眠不休,付出的努力虽多,但得到的回报却少得可怜,整个楼兰……现在这个词已经不适用,这里只是一片曾经存在过都市的毁灭遗址……尽成焦土,别说是活人,就连一条虫、一棵草都见不到。
遗址的中心,还被大火包围着,烧了几天,火势一点都没有减弱的迹象,不晓得要烧多久才会熄灭。虚江子还抱持着一丝希望,祈求太阳王还在那片烈火之中,凭着一身绝世武功而重伤生存着,不过,随着时间过去,他逐渐冷静而清晰的理智,一再否定了这样的可能。
这场天火之灾的威力太大,不是任何血肉之躯能够相抗,就算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承受,尤其是每当到了夜晚,虚江子等人仰望夜空,连续几个晚上,楼兰的上空仿佛被某种力量影响,周围云层虽厚,却半片也飘不过来,天空就像破了一个大洞,诡异的现象,更使人惊骇莫名,无从想象惨祸发生时,那灭绝性的破坏力究竟有多大。
更何况,以太阳王的个性,自尊自豪,绝不可能舍下族人,独自求生,誓言守护楼兰,在自己位置上力撑到最后一刻,不辱王者身分,这么一来,生存的可能就微乎其微。
虚江子是这么想的,所以当某天夜里,半睡半醒的他,突然察觉到风中出现生人的气息,有什么人正在附近时,他又惊又喜,一下子便跳了起来。
追寻着这气息的源头,虚江子匆匆赶去,不久之后,一个静静站在焦土上的孤独身影,便映入他眼中。这个人的装束,并不是楼兰,甚至不是域外人士,沉默地站着,没发出任何声音,可是身上却散发出满满的悲伤气息,作着无声的凭吊,最重要的是……虚江子认得这个人。
“西门……”
虚江子抵达的同时,西门朱玉也发现了他,只是,这次西门朱玉没有笑着挥手喊“阿江兄”,而是神情空洞,半天欲言又止,说不出话,最后才勉强挤出一句。
“我一得到消息就立刻赶来,可是……还是晚到了……不,得到消息的时候,就已经晚了……我……”
“你浑蛋!”
虚江子瞬间爆发狂怒,朝着西门朱玉奔冲过去,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会那么生气,因为过去几天里头,自己也明明冷静思考过,认为西门朱玉没可能会加害太阳王与楼兰,况且天火之灾,应该是自然灾害,为何自己见到故旧友人,却像看到仇人一样呢?
直到这全力挥出的一拳,击打在西门朱玉的脸上,本来可以闪开的他,不闪不避,被这一拳打在脸上,整个人被打飞出去的一瞬,眼中还流露歉疚之情,虚江子终于明白,自己的愤怒何来。
打从一开始,自己就不相信天火袭击楼兰一事,会是单纯的自然灾害,只不过因为此事太过匪夷所思,连姗拉朵都说天外陨石非人力所能操控,所以理智上才会排除这可能性,但此刻看见西门朱玉的表情、眼神,刹那间自己就已经明白,天火绝不是什么天灾,必是有人在幕后策划,让这不可思议的灾难降临,而西门朱玉对此事必然知情,就算没有涉入在内,也一定知道。
因此,虚江子一拳打倒了西门朱玉后,又补上第二拳,连环重拳,打得西门朱玉鼻青脸肿,血流满面,头发披散,自从幼时在不周山上识得西门朱玉以来,是首次看他如此狼狈。要是西门朱玉有意抵抗,就算不出手招架,单纯运劲护身,也不会被打成这样,只要想到他为何自愿挨打,虚江子的怒意就更盛,几天以来强自压抑的悲愤,如江河溃堤,全都在挥拳中发泄出来,直到有人从后头拉住他的拳。
“住手吧!打死这淫棍是无所谓,但你将来后悔难过,就不划算了……”
能在这时拦住虚江子的,也就只有姗拉朵了。考虑到姗拉朵的心情,虚江子不得不停手,中止了没意义的揍殴,也让一直挨揍的人有个说话机会。
“……是我对不起两位,也对不起太阳王陛下……”
西门朱玉开头的这句话,以无比扼腕的语气,愧疚说出,虚江子怒意再次上涌,只是没有失去理智,先看了看姗拉朵的表情,再望向西门朱玉。
“我与太阳王陛下合作的事,被魔门知道了,他们设计把我绊在中土,天魔则到域外来活动。几个月前,你们令天魔铩羽而归,他筹谋反击,暗中活动频频,我一直在注意,也试着与楼兰取得连络,但太阳王陛下切断了与我的联系,我又诸事缠身,无法赶来域外……”
西门朱玉与天魔的比斗,就这样持续了几个月,原本西门朱玉还确信,一切情势都还在自己的估算中,却因为一件误算,满盘皆输。
魔门代代相传的掌门重宝,并不是只有一样,其中最神秘的百变天魔大法,固然是只有掌门人才被允许修练的秘密功法,其余却也还有一些仅有掌门人才能接触的秘密对象,有些的确是重宝,但……有些就是废物与鸡肋。
说来荒唐,但西门朱玉实在也想不到,那么多的垃圾与鸡肋废物中,居然有一件奇特的异宝,静静地沉睡在魔门的某处,没人发现它的真正用途,却在太平军国之乱爆发后,天魔从那些法宝中获得启发,找到了使用它的方法,千方百计地满足了启动它的严苛条件。
“这件法宝,与百变天魔大法同出一源,估计也是来自楼兰、白虎的源头,始祖之人的东西,不知怎么流落到魔门手上……它的功用,就是发动天火……”
天火焚城,楼兰一夕覆亡,本来正在中土战场上打生打死,刚刚才打完一场豁命之战的西门朱玉,惊闻噩耗,当场就呕血倒下。
闻讯太迟,得到消息时,事情已经发生,什么也挽回不了,西门朱玉清醒后,立即抛下中土事务,赶来域外。
“事已发生,我来了也无济于事,但出于对陛下的敬意,无论如何我也该来这一趟……”
西门朱玉道:“如果不是与我合作,楼兰也不会成为天魔的眼中钉,这点我有责任,对两位我负疚甚深,将来若有命在,必定还给你们这条债。”
“你……还什么东西?我们所失去的,你……”
虚江子本想说“失去的东西再也还不回来”,话到嘴边,看看西门朱玉垂头丧气的样子,想到在这乱世之中,又有谁不是失去许多?西门朱玉在各处战场上疲于奔命,若论所付出、所失去的,他只会比自己更多。
况且,从这情形听来,西门朱玉也不算是有负太阳王,一切并非他有心加害,他甚至连凶手的边都沾不上,如果硬要找他算帐,只是无意义的迁怒,徒令真正的敌人称快。
冷静下来以后,虚江子反而不晓得该说什么,更对把朋友打成猪头感到抱歉,迟疑了一会儿,结果是姗拉朵有了话说。
“那个老家伙……是一个很自负的人,如果你说他是被你害死,或是被你连累,那他就是死了都不会瞑目。既然你认为对不起他,那就不要在这里废话,去做点你真正该做的事,让他、让我们看看你的诚意吧。”
姗拉朵把这些话说得很平静,仿佛在说什么不相干的事,但听在西门朱玉耳中,却比什么激励都更有效,他一下子回复精神,霍地跃起,对姗拉朵比起大拇指。
“好!真不愧是王者之女,果然有着不凡的风范,告诉你们,太阳王陛下与我合作,绝不是上当,因为在心里,他与我有着相同的梦想,所以当初他愿意相信我,并且把梦想托付给我,而我保证,这个梦必定有实现的一天。”
西门朱玉说完一拱手,就要离去,但他看了看虚江子,迟疑片刻,叹气道:“阿江兄脱胎换骨,太阳王陛下后继有人,中土域外的和平梦想,终有实现的日子,但要实现这梦想,你早晚要回中土一趟,在这一刻,我有两点相告。”
“有什么不妥?”
“第一,天妖已经完全疯了,再非你之前所知的那个样子,再入中土时,对他能避则避,避不过也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虚江子心头一凛,看来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中土战局肯定有了惊天大变,连天妖都变得疯狂了,更不晓得其余人事有多少变化。
“第二点……唉,一言难尽,而且这件事也不该由我来说,我只能透漏给你,若是两个月内你重入中土,先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也别去接触任何人,就直奔不周山下的紫云洞,你看看那里的情形,就什么都知道了。”
“紫云洞?那里有什么?”
“如果我现在就告诉你,你一定会很后悔让我这么做。”
西门朱玉没有正面回答,但虚江子却一下明白过来,那里必是有着与自己三姐弟相关的事物,西门朱玉的话才会这么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