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她将饭菜端到一旁老旧却擦拭得干净的桌上,瞥了油灯一眼,再忍不住道:“回头我再多拿几支蜡烛,屋子亮此,看起书来也较不吃力。”
“不用了。”他端起粗瓷大碗,看也不看她地自顾吃起来。
她咬着下唇,还是转身出去,迳自去取了烛台来,一一点亮了。
“我说了不用了。”他浓眉倏蹙,脸色微沉。
“夫君,是你的眼睛值钱还是这区区灯烛值钱?”一向温婉柔顺的刘惜秀也难得执拗起来,盯着他道:“人家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是男儿,有鸿鹄之志,将来是要为君上效力、为百姓造福的,像这种柴米油盐的小事,只要交给我就好了,你就不要担心也不要管了!”
他持箸的手一顿,有些愕然诧异地抬眼盯着她。
已经很久很久不见她这般大声说话了。这些日子来,她若不是唯唯诺诺,就是战战兢兢的小媳妇样,可是在这一瞬间,他有种恍惚的错觉,好似流光又回到了过去。
好似,眼前的她还是当初跑去大闹他的画摊,哭得泪汪汪,却又固执得像头牛似地硬要把他拖回家的那个傻姑娘。
他眼神不自觉柔和了些许,嘴角也些微上扬“你好大的火气。”
“我——”刘惜秀才惊觉到自己刚刚的“出言不逊”心慌地低下头去,结巴道:“我、我是认真的。”
尽管仍对她是满心满胸的愤怒和怨怼,这一刻,刘常君却不由自主地回答:“我说不用,也是认真的。这样的油灯,看字是足够了。”
刘惜秀呼吸一窒,他话里的平静认命,像是生生在她心上浇下了一勺滚沸的热油,烧灼得她心痛欲死。
这还是昔日意气风发、养尊处优的刘大公子吗?
想起当年,他带着小雪球快乐地大啖红烧肉,和友伴兴致高昂的追逐、玩着蹴鞠的景象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其实”热泪涌上眼眶,她迅速别过头去,匆匆地用袖子胡乱拭去了,强笑道:“夫君也不用太担心,我有在做绣件挣钱,虽不能锦衣玉食,可家里会越来越好的,况且不就区区几支蜡烛,费不了几个钱的。”
“我刘常君还好算是男子?”他声音沉了下去,眼神有着掩不住的自嘲。“功名未得,白食白住。倘若连这点节省的心思都没有,我还是个人吗?”
她心口细细痛拧了起来,深吸一口气,这才勉强挤出一丝平静。
“夫君这么说,是要折煞我吗?别忘了日后能为刘家重振家声、光耀门楣的是你,我只是略尽身为妻子和儿媳的棉薄之力罢了。”
刘常君仿佛捱了一鞭般,身子一颤,神智刹那间又回复到了令人心痛无比的清明现实里。
“不用提醒我,你只是在报恩。”
刘惜秀愣住了。
“我不想亏欠你那么多。”他语气森冷而苦涩。
“不,不是的。”她急急道:“你从来不欠我什么。我做的,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他冷冷地看着她“对吗?”
“夫君”
“我要看书了,你走吧!”他下逐客令。
她看了桌上还剩下大半的饭菜,迟疑开口“可你饭还没吃完——”
“我没胃口了!”他自顾自回到书案前,抽出一卷“战国策”
刘惜秀怅然地望着他,心底有千言万语翻腾着,唇瓣嗫嚅着,努力了好几次想开口,可最终还是只能默默地、难过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