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殇手中取得活动资金的隔天,孙武将香菱找来自己房中密谈。能够有这样的两人时光,香菱还满高兴的,但是一进房去看见孙武表情严肃,她就觉得事情可能有点不太妙。
“香菱啊!真的很谢谢你,有了你以后,我觉得我的生活整个都不一样了呢!可是,以你的能力,一直做这些事情,未免太大才小用了吧?我觉得,应该把你的才能用在其他地方,说得明白一点,香菱,你也不想当人家的婢女当一辈子吧?”
孙武这么说的时候,香菱有着一刹那的紧张,屏起呼吸,以为这位小少爷突然开了窍,生出雄心壮志,想要建立江湖霸业,不过,她很快就察觉到这种事根本不可能。
“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回归自由身,找个如意郎君,有一个正常的婚姻与家庭才对。跟在我和小殇身边,你大好的青春都被耽误,这样子太对不起你了,以你的条件,离开万紫楼以后,应该会有很多追求者的。”
这下子可是非常不妙,甚至可以说是弄巧成拙,这位小少爷非但没有被打动,反而很热心地替婢女想着未来,可是如果照他的想法去做,那自己不就要被扫地出门了吗?
“请不要这么说,少爷,香菱从来没有想过离开过的事情喔!”
“所以我现在才和你说啊!这是攸关你一生的大事,如果我把你当朋友的话,我就应该认真为你考虑啊!”
“少爷,其实……香菱之所以一直留在您身边,并不是因为无处可去,而是为了……为了能够天天见到一个人。”
“见人?见谁啊?应该不是小殇吧?我很难想像有人会想要天天见到她。”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孙武天性迟钝,换作从别人口中说出这句话,香菱一定会以为对方存心讽刺,但话既然是出自孙武嘴里,香菱只有维持着微笑,有些羞赧地别开目光,轻轻说话。
“当然不是小殇小姐啦!那个人……是个男人,是香菱的意中人。”
再迟钝的男人,听见这句话也会有反应,香菱看见孙武惊骇欲绝的表情,心里松了口气,觉得话还是说得明白一点好,否则这位小少爷会一直迷糊下去。
“不可以!”
从惊愕中清醒过来,孙武的反应与“镇定”两字背道而驰,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坏似的,一个箭步冲到香菱面前,焦急地抓着她的肩膀猛摇晃。
“香菱,不可以,你要清醒一点,你不可以喜欢上路叔叔的!”
“我?路先生?呃……怎么回事……”
“虽然我听小殇说过,女生的母性会同情弱者,然后同情就变成感情,但路叔叔实在不是一个好对象,如果你喜欢上他,你这辈子就等于完蛋了。他不但偷鸡摸狗,而且还好赌,好赌的男人很多都会把老婆女儿卖去妓寨,这样的话,你就又要回到万紫楼去了!”
真是够了,再怎么迟钝,有必要钝到这种惊世骇俗的地步吗?话都已经说到这种程度上了,却还听不明白,能够迟钝到这种程度,这简直是一种不可思议啊!还有,回到万紫楼有那么不堪吗?如果是普通人来说,自己的感觉还不会那么强烈,可是这个小少爷说得那么认真,明亮而纯净的眼睛闪闪发光,自己好像看见了一个耀眼的太阳,刹那间连眼睛都灼痛起来。
“不,少爷,你误会了,我说的……”
急着想要解释,但是话才刚刚出口,孙武就陡然伸手,捂住了香菱的嘴巴,不让她发出声音,自己则是紧张地左顾右盼,确认四周没有人在,这才安心地松了口气。
“好险啊,香菱,你都不知道,刚刚的话如果被路叔叔听见,你就真的糟糕了……”
少年的笑脸只能笑到这里,因为一声怪腔怪调的歌唱,打断了他的话,让笑容僵硬在脸上。
“为~~何~~世间良缘~~~每多波折~~~”
这首歌孙武小时候听过,那是路飞扬还一表人才,气宇轩昂时,在自家酒铺里独饮,总喜欢唱这首别具感叹意味的歌,但从没有一次能唱完,因为每次凤婕都会捧起酒坛,重重砸落在他头顶上,在“哗啦”碎响声中,歌声中断。
今天的情形也是一样,但却不是因为凤婕,而是路飞扬唱完第一句后,突然飙冲进房,速度奇快,眨眼间便冲到香菱身前,还一把推开了孙武。
“香菱啊!你别听小武胡说,男人还是要年纪大一点,才知道怎么让女孩子幸福快乐,像小武那样的毛头孩子,什么都不懂的。你是不是有话要对路叔叔说啊?没关系,说出来啊,路叔叔我最喜欢听年轻女孩子说话了。”
“呃,路先生,你的脸……距离我太近了,请你离远一点。”
好好的一张脸,因为贴得太近,连笑容都变得猥亵丑陋,刹那间香菱有一丝困惑,判断不出到底哪种脸才是这男人的真面目,但心头强烈的厌恶感,却是百分百的事实,第一反应就是把人推开。
“路先生,请你放尊重一……啊!”
香菱不是没想到对方会动手,早就暗暗戒备,哪想到路飞扬的独臂动作不快,手法也不巧,自己明明都看在眼里,可是他一爪抓来,就是偏偏避不开,给他一把抓住,半边身体顿时又酥又麻,没力气抵抗,心中一惊,对方已经大声狞笑起来。
“干什么还要尊重?刚刚不是有人说喜欢我吗?你情我愿,这就不用尊重啦!哇哈哈哈,年轻女孩子皮肤白嫩,滑不溜手,老子等会儿要多蹂躏几次。”
越说越是过分,幸好旁边还有个正义的少年,勇于发出不平之鸣。
“路叔叔,你放开香菱,不然我要对你不客气了。”
“哈!小武,你敢对长辈动手吗?叔叔只是摸摸而已,你干什么那么激动?嘿嘿嘿,我又没说我不付钱……唔。”
一声清脆的“哗啦”碎响,路飞扬两眼翻白,被敲碎在头顶的茶壶给打晕过去,翻身栽倒。
“香菱,你没事吧?真是对不起,路叔叔比我想像中还危险,我现在先把他拖出去。”
孙武的表情异常慎重,向香菱道歉后,抓起路飞扬的一只脚,把人从门口拖了出去。
香菱看着路飞扬两眼翻白,被拖出门去的景象,心中犹有几分惊魂未定,不是说笑,在路飞扬倒地的那一瞬间,自己确实有一种“得救了”的感觉,连带也对小少爷感激了起来,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滋味。
“这样子不是很好吗?你没被轻薄到,他英雄救美之后,搞不好就因怜生情,这个战术可比端茶盖被子有效,你应该谢谢那条中年伪色狼了。”
“小、小殇小姐,你几时来的?”
“从你们开始讨论意中人话题之前的一个小时。”
小殇从屋梁上一跃而下,靠着脚上的法宝鞋,几乎是飘浮似的降落,来到香菱面前,用一种很怪异的表情瞪着她。
“会做菜是很好,不过在设法抓住男人的胃之前,要先学会另一件事。”
“这……请小殇小姐指教。”
“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要抓住一个男人的胃……”小殇瞪着香菱的眼睛,一字一字地冷冷说道:“先要把他的肚子·切·开。”
“小殇小姐,你的背后……为什么有鬼火在飘啊?”
“那是商业效果,请别在意。”
※※※
要完全不在意小殇的种种言行,那是不可能的,香菱就常常觉得,有了路飞扬庇护的小殇,简直是如虎添翼,两个人如果合起来作恶,后果肯定非常惊人。
考虑到出了什么事,自己也在波及范围之内,香菱对这两个人的行踪与动作特别留意。有一件事孙武早已习以为常,但香菱却觉得很古怪,没法轻易释怀,因为以个性来说,小殇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花猫,冷漠而不亲人,路飞扬时而疯癫、时而颓废的个性,也让一般人敬而远之,这两个人整天腻在一起,应该不只是为了“臭味相投”或“物以类聚”吧?
“路叔叔和小殇从以前就很要好,他们混在一起,这就像以前一样,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小时候的情况,与现在应该有所不同了,我不觉得小殇小姐会因为怀念童年,就与外人特别亲昵。”
“那大概是路叔叔单方面想缠着小殇吧,他一直想要个女儿的,小殇可能是被缠得没有办法,所以表情才怪怪的……咦?”
孙武露出怀疑的表情,看了看左右,确定无人,才压低声音道:“香菱,我比较迟钝,很多事情你不直接说,我就没想到,你……是不是在暗示我,路叔叔有些见不得人的肮脏喜好?”
这句话听在耳里,真是让香菱为之垂泪,“少爷,如果您能把您的机敏用在其他方面,我想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会非常高兴的。”
有这么一个迟钝的主子,凡事只好自己多辛苦了,比较值得庆幸的一点是,自己并没有出现太过强大的竞争对手,这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最近忙上忙下的,好像很辛苦啊!怎么万紫楼教出来的本事就这么一点啊?”
某次窄路相逢,小殇冷不防地扔下几句话语,香菱没有动气,只是请教小殇指点。
“我哪有本事指点你,你要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来指点你谈感情,这未免太逊了吧!我只是要告诉你,别太掉以轻心,竞争对手要出来之前,是不会先向你预告的。”
“竞争对手?你的意思是……”
“只能说到这里啦!剩下的你自己想。”小殇说着,露出嫌恶的表情。“那个恋童的变态真是穷追不舍,好不容易甩掉他,一下子又追了上来,我要走……哇啊啊啊啊!”
小殇所在之处,通常都伴随着连串的惨叫,只不过要听到她本人的惊呼声,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尽管如此,在路飞扬骤然破地而出,一把将小女孩抱住的瞬间,香菱真的没有察觉他是何时到来,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一抱,抱住了就往地下沉,真是防都防不住。
“丫头你又乱跑!叔叔只要一下没抱到你,就会觉得好担心啊!和叔叔回去吧……咦?香菱你也在,要不要一起和路叔叔玩亲亲抱抱啊?”
“不,我想不用了,而且路先生您的手大概也不够抱两个人吧!”
香菱婉拒了路飞扬的好意,不过看着路飞扬紧抱小殇沉入地下,虽然明知地底一定有暗道之类的东西,那个感觉还是让人背后一阵凉飕飕的,仿佛见到地狱的入口。
路飞扬紧缠着小殇不放,除了眷恋旧日亲情外,应该还有别的理由,香菱不相信他是变态的恋童癖,但又想不到其他可能,正为此而烦忧,却不料问题的答案在某天夜里揭晓。
当时,夜色已经极深,香菱计算孙武熬夜练功的时间,放下手边的工作,前往厨房,预备替孙武准备宵夜,半途经过旅店后院,隐隐约约听见人声,心中一奇,放轻动作,从一个隐蔽的角落看去,赫然见到路飞扬与小殇正在后院。
这些天来,小殇与路飞扬总是腻在一起,看到他们两个人没什么好奇怪,但路飞扬收起了嘻皮笑脸,小殇的脸上也染上一层罕见怒意,这就让香菱意识到事情的不寻常。
“……有那么多闲功夫的话,就去管你该管的事吧!你明知道他的状况已经不能再拖,佛血舍利对肉体的负担一天大过一天,现在快要到极限,那个半调子的天眼根本就没有用,你再不想办法,他真的会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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