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地哭。
好像是那一年吧,就在蓬莱初掌黄金门财政大权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头两个大的蓬莱,面对着一脸无辜样的再莱,他是数落她也不是、骂也不是,当然更不能下手用力打。
“师妹啊你怎么光长力气就是不长脑袋?”低首看着手中师门最新的损失清单,蓬莱对这名小小肇事者头疼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样不好吗?”刚满五岁,坐在地上玩耍的再莱,楞头楞脑地望着他。
“不好,当然不好。”
“可是五师兄说我很可爱。”
“你五师兄就算只蚂蚁他也说可爱。”
“三师兄说我很乖”
“只要你不吞刀不咬剑不偷吃毒药,他都嘛觉得你很乖。”
“二师兄我是好孩子”她情急地拉着他的衣袖,声音隐隐带上哭意。
“可是就是不长脑子啊。”蓬莱无力长叹。
“呜哇——”
后来,大师兄抱走了备受打击而伤心大哭的再莱,而蓬莱则被赶来的师弟姊们集体围殴,三天都下不了床来。
将小女娃抱至佛堂后,无论大师兄再怎么安抚劝慰,就是止不住再莱的滔滔泪水,素来就不擅长哄孩子的太师兄,在哄了大半夜也不见半点成效后,只好硬着头皮骗她
“向上天祈祷吧,只要你诚心诚意的祈祷,看在你这么虔诚的份上,说不定上天就会偷偷实现你的心愿。”
向来就将大师兄所说的话奉为金科玉律的再莱,自那夜起,便认认真真地开始向上天展开祈祷。
而那也是顾醒第一次聆听她的祈祷。
那时的顾醒,正在颇受人间百姓景仰的某位仙姑手下办差,代仙姑聆听凡人们的祈祷,也代仙姑选择实不实现他们的心愿。
数百年来,一直对成仙并无渴望的他,在天界只是平谈地度日,不求在仙道上有长远的进步,亦从不努力修行,虽说他早已得道,可他却一点也不向往当个神仙。
而就在再莱哭得其是伤心的那晚,他注意到了那个年方五岁的孩子,也是头一回,他明白了她的与众不同之处。
那个一心对上苍祈求,希望能达到每个人期待的孩子,每夜每夜,所祈祷的内容总是千篇一律。
她总是希望自己能变得聪明些,好达成二师兄盼咐的每一件事,她希望她能完成每个人对她的交代,好让他们不再流露出失望的目光。她将每个人的期待都牢牢刻在心版上,一心只想着该如何达成他们对她的所愿,却从没有听她说过半句只出自于她自身的愿望。
她唯一的私心,就是满足众人的私心。
她没有伟大的野心,她从来都不懂什么叫贪婪,她只想让她所在意的每个人都活得好开心,她和那些自私自利的凡人,完全不一样。
天界足有十八重天,顾醒每爬一重天就会换几个新雇主,因每位发懒的仙人,总是把聆听苍生心愿的这麻烦差事扔给他,令他看尽了凡人的私心与愿望,久而久之,他也再驱不走人性中隐藏着的无尽丑陋。
当他不再对下界的凡人抱以希望,也不对那些都没个正形的天上仙怀有冀望,唯独不能忘的,就是那个每夜都骚扰他的小孩,那个每逢初一、十五就抱着神像对他大吐苦水的小孩,也是那个只要有了芝麻包,就会偷偷藏起来好进供给他的小孩
那个永远学不会自私,天天像个小老头般絮絮叨叨、不厌其烦地向他许愿,一心只想成全每个人所愿的小孩。
他还记得天上的神仙们在看过再莱后,是这么对他说的
你死了那条心吧,这孩子这辈子就是这样了,她永远也聪明不起来。
即使这样,他却还是觉得,她是天上地下再珍贵不过的造物。
或许她是蠢笨,可是她的心灵却比任何正常的凡人与神仙还要来得干净,上苍赐与她的,或许就是那么一份无瑕。
年复一年瞧着那孩子,听着她结结巴巴地向他祈祷许愿,他多么希望她的每一个愿望都能成真,而以往一直在仙道上无所追求的他,在遇上了她后,不由得开始渴望成仙。
他总是在想,在他成仙之后,他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实现她的所有愿望。
可他,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