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姑安抚地说。
她心想不是躲着自己就好。“我知道了。”
“大奶奶想梳什么头?”麻姑手上的银梳比划半天,就是不知该从何下手。
“奴婢手笨,不会牡丹髻或荷花头,只会扎辫子”
韵娘有些疑惑。“没人教过你吗?”照理说在伺候主子之前,都会先经过一番训练,不可能连梳头这种小事都不会。
“奴婢之前都待在别庄,帮忙砍柴提水,这种伺候主子的工作还是头一遭。”她真的不会,而且大当家是临时决定将自己调到邢家大院,所以根本来不及派人教她。“还请大奶奶原谅。”
“原来是这样”韵娘垂眸检视她的两只手心,全都长满了粗茧,看来所言不假,小小年纪就过得这么辛苦,又怎么忍心责怪。“以后我自己梳头就好,你去帮我拿那套海棠红的袄裙过来。”
麻姑马上笑开了脸,大当家能娶到心地这么好,也不会动辄打骂奴仆的女子,真是太好了。“多谢大奶奶,奴婢道就去拿。”
于是,她一面对着铜镜梳头,一面告诉自己,眼下只能等了。
等到相公回来,再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就算是再大的打击,韵娘也都能够接受了。
就这样,一直等到午时,邢阜康还没回来,倒是来了一位客人。
李氏站在飞觞堂外头,想要见见刚进门的侄媳妇儿,发现院门在大白天里居然关着,有些奇怪,便让婢女上前敲门。
门房前来应了门,见到是三房太太,也是少数可以容许在这座院子自由进出的邢家人,赶紧把她请进西厢房,那儿是目前用来当做接待客人的厅堂,然后找人进去跟大奶奶通报一声。
“三太太稍坐片刻,大奶奶马上就来。”婢女奉上茶水。
李氏颔了下首,端起茶碗,啜了口茶汤。
过了片刻,韵娘在麻姑的陪同之下,莲步轻移来到西厢房,才踏进门槛,就让李氏眼睛跟着发亮。
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女子,有谁见了不喜欢,难怪府里会传出一些很难听的耳语,说什么大房的两个侄子为她茶不思饭不想,还跑到飞觞堂外探头探脑,惹得妻妾醋劲大发,甚至还惊动了天天吃斋念佛的大嫂,让他们夫妻听了不断摇头,也甚为忧心,就怕会出事。
接着又听说其他几房的侄子也同样赞不绝口,更对苏州女子的柔婉娇媚,多了几分向往,打算到苏州物色几个小妾回来,简直太不像话了,李氏便赶紧过来瞧一瞧。果然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姿色天然,华若桃李,真不知该替阜康那个孩子高兴还是担心才好。
“让婶母久等了。”韵娘盈盈见礼。
“都是一家人,就不必多礼”李氏伸手扶她一下,待韵娘坐下,也跟着落坐。
“原本昨天就要来的,不过阜康说你太过劳累,身子有些不适,现在可好多了?”
韵娘怔了一下,还是顺着对方的话回道:“呃已经好多了,多谢婶母关心,还劳您走这一趟,应该是韵娘过去请安才对。”
“你才刚从苏州嫁到咱们徽州来,一路上颠簸,又是到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初时总是不习惯,请安这种事不必急,慢慢来就好。”她和善地说。
见这位婶母说话亲切,又没有长辈的架子,让韵娘有些紧绷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了。“是,韵娘记住了。”
“呃咱们邢家人口众多,又很复杂,嫡出庶出加起来就有好几房,侄媳妇又才刚嫁过来,就尽量待在飞舞堂,少到外头走动,免得遇上威胁”
李氏不好意思把话说得太白,可又怕对方听不懂,急得是满头大汗。“总之一切小心。”
“是,韵娘记住了。”小心什么呢?她总觉得这位婶母话中有话,是自己多心了吗?还是真的觉得自己会有危险?怎么可能呢?
李氏又看向她身边的丫鬟。“你可要好生伺候大奶奶,别离开她半步。”
“奴婢知道。”这一点不用人家教,麻姑可是谨记在心。
“因为阜康经常要出远门,你若想有个人聊天解闷,或有不懂之处,尽管来找婶母,真的不要客气。”李氏可是一眼就喜欢这位刚进门的侄媳妇,或者该称呼一声弟妹。
她和相公都相当同情阜康那个孩子,就只因为大人造下的罪孽,从小到大吃了不少苦头,但凭藉他们之力,又解不开他心头上的那道结,只能祈求老天爷垂怜,快点出现一个人解救他。
她含蓄地朝李氏笑了笑,感谢对方的好意。“多谢婶母,韵娘此刻就有件事想要请教,又不知该不该问。”
李氏笑吟吟地问:“什么事?”
“韵娘进门之后还未拜见公爹,相公说他不见任何人,这是为什么呢?”她没人可以问,或许能从这位长辈口中探听出一些事。
“呃嗯”李氏神情马上变了。“这个”
见状,韵娘深感疑惑。“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只不过是为了一些陈年往事,让父子俩心里有疙瘩,你就不要介意。”看来侄子真的什么该说的都没说,这下让李氏有些急了,就怕不小心说溜了嘴,会挨相公的骂。
“那我先回去了,咱们改天再聊。”
韵娘只好起身送客。
陈年往事?疙瘩?
到底父子之间出了什么事,而且还严重到互不相见的地步?
看来这座高墙深宅里头,真的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接下来,四房太太和五房太太也各自带着年轻媳妇前来,只要能够讨好韵娘,让她在邢阜康面前说几句好话,她们这一房就会受到重用,虽然心里着实瞧不起那个孽种,但是形势比人强,表面上也不得不奉承。
她一面应付两位婶母的嘘寒问暖,一面感受到来自辈分上算是妯娌的敌意,心里不禁纳闷,自己何时得罪她们了?
就这样,一整个下午,韵娘忙着应酬这些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亲戚,压根儿没时间多想她和邢阜康之间的问题,撑到戌时已是极限,便先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