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然后让他替你的岗,上我这儿来。你自己好好睡一觉。快去。”
铁铉还不放心:“沈大人,你确信此人可靠?大敌当前,可出不得半点儿岔子。济南决不能从城里面破了。”
沈若寥点了点头,浅浅一笑:“大人放心,我心里有数。”
老三哥很快换好衣服,跑了回来。沈若寥对他说道:
“以后你只跟着我,就和钟可喜一样。夜里的岗,你俩轮着来。现在,我要你给我详细说一说燕王那边的情况。”
老三哥想了想:“你的逻骑应该都打探得差不多了吧?”
“当然是要你告诉我我不知道的事。你心里明白。”
“兄弟,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族兄究竟是怎么回事?”老三哥直勾勾地望着他。
沈若寥沉默片刻。“他现在在燕营做什么?”他问道。
“中军里做个前锋将,跟着张玉将军。不过,王爷经常把他召在身边,都是问些你的事。兄弟,我们一起讨饭那么久,老三我对你可是掏心掏肺,可从来没听你说过一句你以前的事。你自己说,你够意思不。”
“那现在,既然我大哥已经投奔了燕王旗下,想来我也不用自己说什么了,你什么都知道了。”沈若寥冷冷说道。
老三哥微微一愣:“你的意思是,所有事都是真的?若寥,你不是那种人。”
“我离开北平的时候,燕王对我说,换作任何人,他都或多或少会有些不放心;但是对我,他没有丝毫的顾虑。你认为自己比燕王更高明么?”
“兄弟……”
“废话少说了;燕王有什么图谋?他经常向我的大哥问起我,他想干什么?使反间计借朝廷的手除掉我?他已经使过一回了,还不死心么?”
“他心里究竟还有什么主意,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见他天天和你的大哥在一起;总之,你要多加小心。另外,王爷身边多出一个了不得的勇将,名叫薛禄,你也要小心这个人。”
“薛禄?没听说过。他是哪儿来的?”
“原来就在燕王手下,是个不起眼的小士兵,本来不叫这个名,叫薛六,是胶东人。后来真定一战,大将军耿炳文败北,就是这个不起眼的薛六用步戟把驸马李坚从马上刺下来生擒的。王爷因此破格擢了他一个指挥佥事。后来他越战越勇,连续立功,现在已经是指挥使了。王爷十分器重他,常常夸他是个将才,把自己身边的护卫都交给他带,还亲自给他改了这个名字。”
“交给他带?骆阳呢?”
“骆大人……”老三哥犹豫了一下。“王爷近来似乎对他比较淡……自从……自从——说不上的,他们都说,自从你娶了郡主,燕王对骆侍卫就冷落下来;后来你跑到应天,大张旗鼓地把郡主和仪宾的册宝退还燕王,燕王待骆侍卫反而更不如前了。倒真是奇怪。”
沈若寥暗暗叹了口气。
“好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薛六能有今天,没什么可奇怪的。不过骆阳兄……看来我是害他不浅。”
“还有一件事,你一定要提防。”老三哥道,“兄弟,你知不知道,燕王把洪嫂子带在军中了?”
沈若寥心里一惊,仿佛什么就在胸口掉了下去,却掉不到底,沉而且冷。
“你说什么?”
“是真的;燕王恨你背叛了他,自从你正式昭告天下与他翻脸,他就把洪嫂子关进了北平大牢。听说多亏了姚大人,洪嫂子才一直平安无事。这次出征前,他特意把洪嫂子从牢里提出来,锁在囚车里随军带来。白沟河那阵,她就在军中。兄弟,你是不知道,燕王爱人能让你甘心为他剖肝沥胆。可他一旦发起狠来,那真是没有他做不绝的事情。你很难想象他攻破怀来以后,把不肯投降的怀来守军集体挖了眼砍去手脚后活埋了,他们的妻女甚至老母都全部拉到军中给自己的将士们寻欢作乐,仅仅一夜过后,就有三分之二的女人都受不住死掉了。他劝降了大宁辖内的朵颜三卫跟他一起回北平的时候,宁王府左长史石撰就被他切成了碎块,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还有他起兵的时候,燕王府葛诚、卢振、余逢辰三人通朝廷,外加一个书呆子杜奇,只是劝了一句‘当守臣节’,就被他割喉以血祭旗。如果不是姚大人一直在竭力保护,你能想象洪嫂子会是什么下场吗?”
沈若寥只觉得浑身冰冷冰冷,头颅和胸腔里仿佛都灌了坚冰,却又像铅一样沉。
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沉默良久。
然后,他感觉回过一些神来,慢慢走到城堞后面,抬头望了望上方的夜空,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来,看着老三哥,轻声问道:
“是真的吗,你说的?燕王,他真的,做过这样的事,对怀来守军?”
老三哥点了点头。
沈若寥微微叹了口气,说道:“三哥,那你想过没有,如果这一场靖难之役的最终结果,是燕王赢了,你的妹妹又可能逃得过和怀来守军妻女一样的命运么?你是不是宁可她死在朝廷手里?好歹,朝廷还没做过这等灭绝人性的事。”
老三哥低声道:“这也是一个原因,我为什么非要过来——燕王殿下的另一面,实在太可怕了。”
沈若寥不再看他,低头望向城下,喃喃道:“对啊,这也可以是我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