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铉瞬间有了精神:“说来听听。”
沈若寥道:“厅堂里高皇帝高皇后的画像,也许可以保护我们。”
铁铉微微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我们可以把画像挂在城墙上,看他燕军还敢不敢开炮轰城。”
铁铉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望着他。“你果然有点儿鬼才。可问题是——万一燕王不买账,你我可就是大明的罪人了。高皇的遗像,可是无论如何动不得。”
沈若寥被他泼了一瓢冷水,有些沮丧。“那我就没有别的招了。”他灰心地说道。
铁铉摇了摇头,站起来,走出了房间。过了一会儿,他回来,手里拿了一些早点。
沈若寥心不在焉地吃东西;铁铉也是一样心不在焉。突然间,铁大人打破沉默,轻声问道:
“你估计一下,如果真的这么做了,燕王停火的可能性有多大?”
沈若寥想了想。“不好说。燕王真要发了疯,他可是什么都不顾,就和他在怀来的兽行一样。不过,要是他还清醒的话,这个方法应该会奏效。毕竟,他打的旗号是报父仇,清君侧,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高皇帝、高皇后嫡子。如果济南是他打的最后一仗,或许他会什么都不在乎。但是现在,就算破了济南,他前面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炮轰高皇遗像,这会对他很不利的。”
铁铉微微一笑:“这种馊主意,恐怕也只有你能想得出来。就好像上次你欺负我女儿,馊主意永远是最奏效的,但是这不能改变它是馊主意的事实。”
沈若寥霎时面红耳赤:“鼎石兄,求求你以后别再提那件事了!我宁肯你把我吊在城楼上挡炮弹。”
铁铉和善地嘲笑道:“偶尔拿你炝个锅,你还真当自己是棵葱?我要真挂了你在城墙上,燕军的炮火只会更猛烈,我还是挂高皇的像实惠。”
沈若寥心里一动:“这么说你同意了?”
铁铉无奈地笑道:“我有什么办法。不能坐以待毙啊。这个节骨眼上,抓着根稻草都拿着当救命绳,不择手段了。天佑我大明的话,高皇应该会佑我济南。”
沈若寥道:“你不用这么担心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还记得吗?”
铁铉剑眉一扬:“高皇最痛恨的就是这句话了。看来我是脱不了罪了。”
沈若寥道:“你放心吧。燕王如果停火,你就是朝廷功臣;燕王要炮轰高皇遗像,所有的罪名就都是他一个人的了,对不对?”
铁铉笑道:“不对。不过,就按你说的办。”
辰时,燕军和几十门大炮一起重新在济南城下排好了阵势。燕王朱棣高高地骑在马上,挥起手中的飞日宝剑,刚要下令开炮,突然望见城墙上一阵旌旗摇动,铁铉的脸从城楼上露了出来。
“殿下切莫心急,且看过两幅画像,再开火不迟。”
说罢,铁铉一挥手,两幅宽大的长卷就在城楼两翼的城墙上徐徐展开。天空晴朗,日光充足;两幅画像,摆在府衙厅堂里,显得巨大无比,此刻挂在城墙上,却十分渺小。然而,这并不能妨碍下面的燕军一眼就看出来,画像所绘之人是谁。
朱棣惊诧地睁大了眼睛,举剑的手不知不觉放了下来。
铁铉在城楼上看得清清楚楚,朗声笑道:
“现在,请殿下尽管开炮攻城吧。”
朱棣依旧风度不失,微笑地问道:“敢问铁大人,如此防御之策出自何人?”
铁铉道:“说起来,还是殿下的功劳,为朝廷培养出如此奇才。出此策者,正是殿下昔日的当红仪宾郎也。”
朱棣龙眉一蹙:“沈若寥?他没死?”
沈若寥从铁铉身边钻出头来,望着燕王,嘻嘻一笑:“您说呢,王爷?秋儿还在家等我跟她生孩子呢,我哪儿能这么便宜就死了。”
朱棣沉默片刻,阴沉沉地下令道:“撤;回大营。”
“父王!”朱高煦吃了一惊:“我们不能就这么撤了!”
朱棣冷冰冰道:“我的话你没听明白么?收兵回营。”
“殿下,”谭渊嚷嚷起来:“咱们不能就这么上了铁铉和沈若寥的鬼当!”
邱福也嚷道:“就是!这面城墙轰不成,还有其它三面呢!我就不信他们有那么多画像,能把所有四面城墙都挂满了?”
“放屁!”燕王终于忍不住勃然大怒,“我父皇母后的像挂在那儿,我问你,你是打算轰他们的左边啊,还是右边啊,还是背后??你以为比照着脸轰有什么不一样?!你长的是猪脑子?!”
整个燕军登时噤若寒蝉。
燕王恢复了常态,严厉地瞟了一下身边的人,叹了口气,依旧用了冷冰冰的语调说道:
“收兵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