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安正愁没办法在童冉面前摆高卓一道,听他这样说,立刻来劲了,滔滔不绝说起高卓的不是来。
童冉一边听,一边喝了口县衙的茶,末了微微皱眉,让人换了一杯滚烫的开水来,拿出随身带的茶叶,亲自泡茶给小老虎喝。
小老虎喝了两口小侍从给泡的一等大红袍,趴他腿上听苟安搬弄是非。
童冉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着小老虎的后背,以前小老虎特别讨厌自己在它身上乱摸,但次数多了,也不太反抗,心情好的时候也愿意给他撸两把。
苟安说的事有一些童冉听过,有一些没听过,事情是什么倒不重要,童冉故意递出话头,不过是想再探探苟安与这位高卓的关系。
此前童冉的消息都来自民间,难免有不少讹传,并不准确。
刚才他初到县衙,苟安殷勤来迎,高卓却没有来,可以看出两人处事风格不一。后来进到堂屋,苟安一番话似乎在为高卓开脱,圆他没去迎接的理由;实则却是暗示童冉,高卓这人性子刚,不好管理。
如果新来的县令听信苟安的话,那对高卓的第一印象便不好,以后行事时也很有可能偏袒苟安。
而观高卓方才的反应,他应该是听出了苟安的意图,却没有出言反驳。没有出言,却比说了话更有力量,一个秉公执法、不愿与奸佞同流合污的县尉形象立刻立了起来。
但他们,真是如此吗?
刚才那一出大戏是试探,他们肯定没料到自己第一天上任便搞出这样大的动静,应该是没有准备的。但官场复杂,童冉并不急着下定论。
如果高卓真的是这样刚正不阿,当日邓其在小锅县作福作威,他又为何隐而不发呢?
“大人,那高卓不好对付,您放一边冷着就是,您是县令爷,他再脾气大也不敢翻出天去啊!”苟安道,“今日您新官上任,合该庆祝一番,不如晚上到怀唐楼去,县里不少富商大户还等着拜见您呐!”
童冉喂小老虎吃肉干的手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拿了一片新的给它。
官商勾结自古有之,邓其倒下了,他便是下一个贿赂的对象。那这个苟安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呢?连接富商和历任县令的桥梁?
童冉记得,苟安在小锅县也称得上根深叶茂,已经做了六年同知,资历比县尉高卓还深。
真是麻烦。
童冉夺下小老虎吃了一半的肉干:“不能吃了,再多吃要肚子疼了。”他刚刚在想事情,竟然随手多喂了一块,小崽子年纪还小,肉干又不好消化,不能多吃。
“呜哇!”小老虎自然不依,要跳起来去夺肉干,被童冉一臂圈住。
“吃饭的事晚些再说,我家这头崽子太娇气,我晚上得陪着它,否则要闹腾的。”童冉道。
“呜哇哇!”小老虎不服气,它明明一头虎也过得很好,什么时候要人陪了?就算无聊它还能回去批折子呢!
童冉将它按住:“你看,开始闹腾了。”
用小老虎挡下了晚上的饭局,苟安大概也觉得没希望,又陪童冉寒暄了一会儿,便告退了。
堂上留下一个文吏和一个衙役,是童冉直属的。
童冉招招手让他们走到近前。
文吏是个年轻人。衙役大约不惑之年的样子,自称袁三。童冉多看了他几眼,觉得有些眼熟,便道:“袁大哥可是底下顽石乡的人?”
“不敢当县令爷这声大哥,您喊我袁三就成。”袁三道,“小的确实是顽石乡的。”
“难怪我看着眼熟。”童冉笑道。他这一刻才终于放松许多,眼里也带上了笑意,右边脸颊上浮现出一个小酒窝来。
“县令爷,我也是顽石乡的。”年轻文吏立刻道,他瞧着才二十来岁,说起话来还有些跳脱。
童冉仔细回忆了一遍,这个少年他一点印象也无:“你叫什么?”
“小的叫桑乐。”桑乐还有些害羞的样子,食指指尖不自觉地刮着鼻梁,“小的的姑妈住在顽石乡里,小的自个儿是隔壁县的。”
难怪他不认识,童冉释然。
“我前些日子才到任,到任前去过姑妈家,那风力水车可太神奇了。”桑乐道,翘起一个大拇指,“小的的姑妈说,有您当县令,县里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童冉笑道:“谢谢你姑妈的厚爱。”
桑乐的职责类似现在的秘书,帮助童冉处理文书上的事情;而袁三则类似保镖,童冉因公事出去都可带着他随行保护。如果要升堂或者抓捕犯人,用不着童冉身边的袁三,而是由高卓管辖的衙役们负责。
之后,衙门里的其他文职负责人也一一来拜见了童冉。
一天下来,童冉也算把衙门上下的人见了一遍。临走前他让桑乐找出了关于摆摊一事的文书,还有整个县的地图。
童冉将地图卷起来,抱起睡得正香的小老虎,出了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