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心传出的震颤愈发大了,再看盛夏的树林,竟被抖落半山残叶。
姚捧珠道:“我爹听闻师叔祖归来,非要来看视。可我师祖知道后也要来看,我爹见他心绪不稳,正在劝慰,稍后他二人一起前来。若天镜峰的异状着实惊险,不若等大家到齐后,一起想办法。”
司马澜点头道:“鹿师叔,丁师伯到底心系沧海一境的安危,不会在大事上犯糊涂。”
鹿时清一向宽厚,尤其对他的师兄丁海晏,更是百依百顺。如此大事,他必然会和丁海晏一同商量。可鹿时清却断然否决:“不可以。”
二人一愣,鹿时清咬牙扒下顾星逢的手,“我一人处理此事,你们谁都不能去。”
顾星逢的手虽放开了,却向鹿时清靠近一步,使得他二人并肩而立。顾星逢想也不想地道:“我去。”
鹿时清反手一个禁咒扔在了顾星逢身上,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银光淡淡罩在顾星逢身上,他顿时动弹不得,软软地向后倒。鹿时清小心地扶住他,唤司马澜:“无殊。”
待司马澜快步走过来,他便将顾星逢托给司马澜,语速略快地吩咐:“帮我照顾他吃药,请让他……好好的。”
生平头一次,鹿时清露出如此严肃的眼神,司马澜满心疑问,一时问不出口。
“不,我和你一起去。”顾星逢急得额上都是汗。鹿时清给他的禁咒并不高明,名为养生咒。是为强制病人休养的普通咒术,只有顾星逢自己才能破除。前提是,他灵力恢复,身体康健。
但顾星逢等不了。他虽不知此去荣枯泉,鹿时清会遇到什么。他只知道,不能让鹿时清孤身前去。荣枯泉蓦然出现这等异状,必然有诸多不测。
地面剧烈摇晃起来,水上的浮萍荷叶混作一团,似有一半的水都晃在了池外,而后又被晃回来。
“星星。”鹿时清深深地看着顾星逢的眼睛,“我本来以为,你的答案是否定的。”
顾星逢瞳孔一缩,似是想说什么,可鹿时清很快捂住他的嘴,状似轻松地道:“不急,等我回来,你再告诉我。”
他往暗格上一拍,从打开的剑盒中抽出溯光,转身就走。姚捧珠想跟上,可他前脚飞离水榭,后脚便有一道结界加在水榭外。司马澜叹道:“别去了师侄,青崖君似乎有什么事情,不愿让你我知道。”
姚捧珠讪讪地退回来,见司马澜已经扶着顾星逢坐回长凳上,忽而恍然:“我爹说,先前掌门师兄找他要了些定魂丹,是不是和青崖君有关?青崖君死而复生的事,莫非掌门师兄早就知道了?”
顾星逢点头。
姚捧珠和司马澜对视一眼,二人脸上全是疑惑。可顾星逢两眼紧盯后山方向,那是鹿时清所到之处。
他羡慕鹿时清,他也羡慕所有人。谁
都可以说喜欢,唯独他顾星逢,没有这个资格。
但他至少,要为鹿时清做些什么。
不待二人再问,顾星逢先一步道:“有劳,你们带来的丹药,全都给我服用……水榭外的结界,也请二位帮我破除。”
“青崖,此泉明之荣枯泉,只有历任掌门才能到此。”
“师尊,这是沧海一境传下来的规矩么?”
“……嗯。”
“来此何为?”
“每日一次,照我方才所示,将你的灵力注入泉池,压制池水下的幽冥死气。”
“幽冥死气,是幽冥界的气息,为何会在天镜峰?”
“待为师日后从长生界回来,再告诉你。在此之前,你要死守这个秘密。”
“从来没有人在去了长生界之后,回到红尘界。”
“你可是在质疑为师?”
“弟子不敢。”
“青崖,我将溯光剑交给你时说的话,还记得否?”
“此生不得摘下面具,不得离开沧海一境,不得飞升长生界。”
“……很好,为师拜托你了。”
鹿时清冒雨前行,周遭狂风大作,落叶横飞。而他脑海中浮现的这番对话,是白霄飞升长生界前,最后的叮咛。
从记事起,他的这位师尊对他便格外不同。对旁人随和亲切,对首徒丁海晏更是溺爱。偏偏对他不假辞色,不苟言笑,近乎苛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