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令史,你可以回去了。”司马凤回头匆匆道,“回去吧回去吧。”
甘乐意又是莫名,又是愤怒:“下着雨呢,你把我拉到这儿来喝酒,酒都没喝两口你又让我回去了?!”
他以为司马凤请自己来喝酒是为了白日里撞得他满嘴哇啦哇啦的事情道歉的,谁料是这人不敢独自等迟夜白,拎他过来当陪衬。甘乐意愤愤将桌上酒菜收拾了,大步走回去,去找宋悲言吃喝。他决定在吃喝之时,要好好地、完整地、添油加醋地跟宋悲言说说司马凤这人的无耻行径。
走到无人的幽暗墙边,迟夜白才转身看着司马凤。
“你眼睛都好了吗?”他问。
司马凤心头一喜,脸上装出浑不在意的神情:“早好了。”
迟夜白松了一口气,流露出些天真的欢喜。
墙头上有一根粗大的桂花树枝,枝上挑着一个灯笼。司马凤许久没见他,没想到迟夜白竟这样憔悴苍白,心头的那点儿愤懑与戏弄的心思早就飞走了。他和林少意回来之后,听李亦瑾说了迟夜白的情况便知道不好。司马凤没想到自己所谓的“杀手锏”竟然这样有用,又觉得事情十分蹊跷:迟夜白就算答应了去查神鹰营和神鹰策的资料,不过几日,不应该有结果。
迟夜白侧耳细听,确定周围确实没有人之后,才开口将自己看到的资料告诉司马凤。
神鹰策是什么东西,神鹰营是什么东西,甚至包括文玄舟是什么人。他看到的所有信息,全都告诉了司马凤。
司马凤大吃一惊:他没想到文玄舟竟真的和神鹰策有这样大的关系。
迟夜白说得很快,但详细的内容并没有多讲。他被死去孩童不存在的魂灵困扰,可司马凤在这件事上不可能帮到他,他便不透露一言半语,只含混带过。
“你爹肯让你帮忙?”司马凤觉得不可思议,“他是怎么说的?”
“……他不肯的。”迟夜白想到自己忤逆了迟星剑,心中一片黯然,“他不让我进地库的密室。但我小时候进去过,而且我知道密室的暗锁,所以并不难。”
司马凤把他的话在心中转了两圈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小白。”司马凤突然严肃起来,“你现在睡得着吗?”
“睡得着。”迟夜白平静道。
“……有鬼在你身边吵你吗?”司马凤想到他幼时说的话,心中越来越不安。
“没有。”迟夜白仍旧很平静。
“有小孩子跟你说话吗?你怕他们吗?”
“没有小孩,我什么都不怕。”
司马凤站在灯火下,像站在化不开的黑暗里。他只觉得双腿如同石铸,想要朝迟夜白走近一步都迈不开。迟夜白在说谎,他和他相识太多年,迟夜白说谎时候的神情他太清楚了。
是自己害了他。司马凤突地后悔起来,恨不能回到当日,拦住跟林少意说什么“杀手锏”的自己。
“……为何要这样帮我?”他问迟夜白,“为何对我这样好?”
迟夜白听不明白:“算……好吗?”
灯光里,他一双眼中是真真切切的不解。
司马凤心头万分酸涩:“你没有什么话,别的话……跟我说吗?”
迟夜白想了想,摇摇头:“没有,神鹰策这件事比较重……”
他话未说完,被司马凤一把推到了身后围墙上。迟夜白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亮出防御架势,差点把一个重拳击在司马凤腹上。
“你在想什么,能跟我说说吗?”司马凤压低了声音,是迟夜白从未见过的愤怒神情,“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你能清清楚楚告诉我吗!为什么当时不辞而别?为什么转身就不要我自己跑了!为什么要跟我……又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迟夜白皱眉垂眼,目光停留在司马凤的肩上。那里被雨打湿了,沁出一片深色痕迹。
“我知道你对我是不一样的,小白,能跟我说个明白吗?”司马凤声音都哑了,“你给我个理由行么?是我误会了吗?我常跟你说的那些话,是不是让你不高兴了?每一句都是,我说的每一句都是认真的,我从来没骗你。你别骗我,也别耍我了,你告诉我吧。”
他的迫切和迷惑让迟夜白心中难过起来。
“你常说喜欢我……”迟夜白低声叹了口气,“可我没什么可以回报你的。”
司马凤一愣:“回报我什么?”
他突地想起之前许多事情。鹰贝舍的机密情报,洗笔翁的药丸,在黑暗中始终拉着他的手,短暂的疯狂,和心甘情愿接下他“杀手锏”的现在。
“傻子……”他二十余年的人生中,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矛盾,一颗心像被浸了蜜的丝线紧紧缚着,滴出血来,“你要回报我什么啊!”
第60章蛇人(11)
迟夜白懂他每一个字,但不懂司马凤话中的意思。他抬起手在他肩上抹了抹,擦去从叶上滴落的雨水。
“我不太明白。”迟夜白低声道,“但……别问了。我不晓得怎么回答。”
司马凤点点头,忽地一把将他抱住。
“你不明白就不明白,没关系,我不会怪你。”他将迟夜白紧紧抱在怀里,语气温柔,“我不是真的生气……我懂得你的意思。”
迟夜白安稳下来。他连日奔波,心中惴惴,此刻终于宁定,只觉得又是疲倦,又是安心,抬手揽着司马凤的腰,长长叹了一口气。
困倦之意又浓了几分,现在身边有司马凤,不需借助其他手段,他觉得自己能睡着了。
第二日,宋悲言一早就过来找迟夜白,看见也正从另一头走过来的司马凤。
“迟大哥醒了没有?”宋悲言打量着他,小心问道。
司马凤觉得他眼神奇怪:“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甘大哥说,你俩昨晚趁着夜色,提剑在后院里好好打了一场哩。”宋悲言说,“皆因你欺辱了迟大哥。”
司马凤:“……甘令史说的话,你听一半就行了,不可全信。”
他给迟夜白带来的是鹰贝舍十方城分舍探子回报的消息。
迟夜白已经起了,正在院中练剑和松动筋骨。昨夜司马凤一直陪着他,等到他再次睡过去才离开。他休息足够了,精神很好,见到司马凤和宋悲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碍于宋悲言在场,司马凤忍着要扑过去亲他的想法,规规矩矩地给他递上纸条:“消息回来了,东菜市那地方,还真是很值得琢磨。”
昨夜陪迟夜白的时候,他便简单给他说了少意盟卓永和谢安康儿子横死的事情。所有疑点都集中于东菜市,但东菜市是连十方城官府都不敢随便进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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