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地撇嘴。
打从去年新帝上任,雷厉风行地肃清政风,不管是中央还是地方官员,只要敢贪污受贿的,全都没好下场。如此杀鸡儆猴,倒也让官员们安分一些,可近来似乎又蠢动起来。
“嗯”牟桑成认同的点着头,但还有事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大人又是怎么会跟庞大人打起来?”
既然正事没谱了,应酬一下就是,何以会大动肝火?他认识的大人并非如此沈不住气的人啊。
“我喝醉了。”说到这点,潘急道更火了。“海棠知道我不喝酒,派了两个花娘在我身旁替我掩护,可谁知道喝到一半,庞度那家伙话越说越臭,而我也不知道怎么喝的竟然喝到酒,啊反正,我就是被摆了一道!”
不过他还是忍住了,从头到尾都没打人,顶多是翻桌砸杯盘泄恨而已。
“如果大人真醉了,庞大人恐怕已经被大人打死。”他可不认为凭喻和弦挡得住大人的怒火。
揉眉头的动作一顿,潘急道撇了撇嘴。“我要是没醉,怎会胡乱打人?”他酒品糟糕可是他身边人皆知之事。
也正因为如此,他能不碰酒就不碰酒。
“也对。”牟桑成煞有其事地点头。“不过,我听海棠说,庞大人身上一点伤都没有,被喻和弦给护得好好的。”
“你烦不烦,没什么事好问了?”不过就是喝酒闹事,犯得着逼问?
见他眼有怒气,牟桑成也不再追问,可是有件事他想他是有必要告知的。“横竖大人确实是醉了,所以大人也不记得后来发生什么事?”
“我没忍住,动手打了庞度?”他问得极轻,毕竟到后头酒力开始发作,他实在没印象自己做了什么。
打了庞度,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尤其庞度是大理寺卿的二女婿,而大理寺卿在去年被他参了一本,虽说找了替死鬼解了危机,但两人梁子也从此结下,那老贼一有机会就找他麻烦。
“不。”
“不然?”
牟桑成耸了耸肩,一脸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道:“只是我刚好撞见大人轻薄了怜夫人。”
潘急道一双眼徐徐瞪圆,之后又缓缓眯起,轻摇着长指。“不可能的,你少吓唬我。”
“我拿这种事吓唬大人做什么?”
“所以”他尾音拉得极长,见牟桑成用力点着头,他不禁捧额呻吟。“我是怎么了”
鬼迷心窍?还是被十九娘给下咒了?
“不对,她为何会在这儿?我明明要她走了!”他突然大吼,瞬间像有把刀剐进他脑门,痛得他抱头不语。
“好像是怜夫人有意要收了花楼的生意,昨儿个就是和海棠谈这事才会撞见大人闹事,然后听海棠说,大人像个孩子般中了怜夫人的激将法,乖乖地走到这房里睡。”
像个孩子般中了激将法这段他拒绝听进脑袋,重点全放在——“她凭什么收了花楼的生意?我是要她提高营收,她要是敢收了迎春阁,我就要她立刻离开!”随着昨晚他没印象的事一并滚出他的视线!
他忍她够久了!
他讨厌她是众人皆知之事,尽管近来对她稍稍改观,但他可不会像他爹一样由着她摆弄。
将花楼交给她,除了带着些许刁难成分,更是为了确定她是否真心为那几个小妾请命,他无心害她受到半点侮辱,也正因为如此,昨晚面对庞度的寻衅,他才会恼得翻桌泄恨。
“大人,海棠说,怜夫人打算把花楼改成舞坊酒楼。”
“嗄?”
“有些花娘本身就身怀舞艺,所以怜夫人要她们自个儿编舞,当成是酒楼的余兴节目,分成几个时段,再打出优惠,吸引客人上门。”像是想到什么,牟桑成又道:“昨天经过南北货铺子时,我瞧见铺子前竟贴着优惠字报,那折扣简直是不可思议,最特别的是还有分时段抢购,例如买一斤吞云城的草蕈,就可以以半价购得一斤寻阳城的珠米,看似赔本卖,可我算过了,一加一减,赚了近一成的利润而且优惠方式还有好几种,全都赚了近一成的利润,听掌柜的说,那字还是她亲笔写的,原来她真的识字,还写得一手好字。”
听到最后,潘急道眉头都快要打结。
当初十九娘向他要律典时,他以为她是装模作样,可她却是一目十行,还真的把内容记下来,结果她的本事还不只这样,除了写得一手好字外,她还有成本概念她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刁蛮任性的十九娘?
“大人也觉得颇错愕吧。”牟桑成边说边摇头。“我是老爷亲自教导出的总掌柜,可我从未想过可以如此做生意,那优惠吸引了大批人潮争相抢购,这是南北货铺子多久未曾见过的荣景啊。”
潘急道好半晌发不出半点声音。
一个出身宫中的舞姬怎会懂这么多?
不可能,就算她伤到头,也不可能在醒来后转变这么多
“大人,和怜夫人的赌局恐怕你会输喔。”牟桑成几乎已经预见未来。“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向她讨教讨教。”
潘急道横眼瞪去。“讨教什么?身为潘府的总掌柜,你向一个舞姬讨教,羞也不羞?”
“大人,这叫不耻下问。”做生意的利之所趋,面子和里子当然是后者重要。“不过最重要的是,大人要怎么跟怜夫人道歉?”
“我为什么要跟她道歉?”
“我亲眼瞧见大人强吻了怜夫人。”
“说不定是她霸王硬上弓!”并非企图卸责,而是她有纪录!
就因为如此,所以他讨厌她以前的她。
“不,我瞧见是大人扣住怜夫人的后脑勺,而另一只手已经”牟桑成摸了摸自个儿的胸,意思已经够明显。
潘急道脸色忽青忽白,直想撞死在床柱上算了。
真是喝酒误事,他的一世英名全毁了!
“算了,去就去,横竖我又不是故意的!”
悻悻然一吼,头又痛得教他闷哼了声,疑惑这回酒醒,怎会头痛得如此厉害,简直像是被人痛打过。
牟桑成见状摇摇头,无奈叹气。“大人会觉得头极疼,有一部分大概是被怜夫人给摔的。”
闻言,潘急道一双眼几乎要瞪凸。“她摔我?她有什么本身摔我?”开什么玩笑,她娇弱得他只要一只手就可以把她给掐死。
“嗯大人可以不信,不过小的认为有必要提醒你,尤其怜夫人离开时还恨恨地骂了声——”他斟酌着要不要完全重现。
“骂什么?”能骂什么?不外乎就是登徒子罢了,有什么不好说出口?
“毛头小子。”
“毛头小子?!”有没有搞错?!他可是大了她好几岁,敢教他毛头小子!
“大人想找怜夫人理论,得想想后果。”牟桑成好心地提醒。
潘急道头痛得闭上眼。头一次,他被人痛宰还不得反击,能怪谁,全都怪他酒后乱性!
“下次谁再敢给我喝酒,我就宰了谁!”气死!
潘急道坐着马车回潘府,半路上雨势渐大,马车一停,他不等门房打伞便要进屋,却见有人正要走入隔壁大门。
“戏武!”他忙唤。
名叫戏武的少年回头一望,展颜一笑施礼,徐步走向他。“大人。”
“竹安现在如何?”他关心的询问。
潘竹安,原名夕颜,小名葫芦,是隔壁皇商卫府奶娘之女,从小与他以及皇商卫凡玩在一块,他一直很喜欢她,可惜后来她被卫凡迎娶为妾,而他也将情感转化为兄妹之情,岂料夕颜在产女后身亡。
当初得知夕颜死讯时,他大醉一场;六年后,夕颜魂附在自己的画中重返人间,如今她改了名,成了他的义妹,两个月前才从他的太尉府风风光光出阁,如今有孕在身,被卫凡给禁足在房里,就怕憾事重演。
而戏武则是葫芦重返人间流浪在外时,好心收留她的乞儿,如今被接进卫府,成了卫家养子。
“葫芦很好,只是天天被卫爷缠得受不了。”戏武笑道。
“是吗?”潘急道笑柔了眼,想了下,再压低声音问:“没再听到她说瞧见什么吧。”
当初夕颜从地府私逃,尽管以画重生,但地府也派出鬼差拘提,要不是遇到贵人相助,恐怕早再返地府。
“大人要是担心,何不过府一探?”戏武笑问。
“不了,我还在挂丧期间,就怕冲煞她。”潘急道轻拍他的肩。“雨下大了,赶紧回去吧。”
“大人保重。”
潘急道微颔首,走进门内,问过下人夏取怜人在何处后,他往聚香水榭而去。
后院水榭,他未曾去过,甚至万分厌恶,只因那儿是爹的小妾所居之地。那种yin乱之处,只会教他想起母亲去世时的无助。
然而,如今他却因为十九娘对母亲的死感到起疑。
犹记得母亲死时,十指指甲全都是白色细纹,正是十九娘说的长期服用砒霜的现象也许是巧合,可十九娘说得言之凿凿,教他不禁动摇。
话又说回来,十九娘只是个舞姬,怎么可能懂得这些?
太教人匪夷所思了,而且除去一身皮囊,她的沉静气质和从容仪态,一点都不像趾高气扬的十九娘,简直就像是魂魄被替换一般。
当初夕颜回魂找他求救,因为容貌已改,所以他认不出她,直到她提起儿时记忆,他才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接受她真的是夕颜。
如果夕颜可以回魂,那十九娘被移魂
思绪被前方的吵杂声给拉回,他抬眼望去,几个丫鬟顶着大雨跑来,一见到他便大声喊道:“大人,小姐和少爷掉进湖里了!”
“怎会掉进湖里?”潘急道脸色微变,不等丫鬟回答,疾步朝水榭的人工湖泊奔去。
那湖畔栽种白柳,就是为了防止有人掉进湖里,可还是有人掉下去
绕过弯廊,他跑进雨帘之中,就见一群女眷围在湖边,有人拿长竿,有人在岸边疾呼,接着一伙人全都凑到岸边,像是在拉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一到岸边,他重声一喝,所有女眷一见他,吓得马上让开一条路。
潘急道望去。
湖里,夏取怜一手将潘心屏拽到身前,再让潘无量攀在她肩上,另一只手则抓着长竿,而岸边拉着长竿的正是几个小妾,她们同心协力地将她拉上岸。
“还不去拿布巾、烧热水和煮热茶,快!”丰艳跪在岸边,一将潘心屏拉上岸,便张声喊着。
几个丫鬟立刻赶回厨房准备,其他人则回房取伞拿布巾。
潘急道因眼前的阵仗而愣住,因为那几个老死不相来往的女人竟互助合作了。
“快快快,先到廊边避雨。”先将孩子交给碧落,夏取怜还没爬上岸,已经开始催促她们去避雨。
“你赶紧上来,妹妹。”锦绣握住她的手。
夏取怜借力欲上岸,没想到小腿突然抽筋,而且是狠狠地抽紧,直往大腿而上,痛得她松开手,瞬间身子便往湖里沈。
“夫人!”碧落冲上岸,却来不及抓住她的手。怔了下,她回头吼道:“人呢,到底把左总管找来了没?!”
眸光一对上身后的人。她却狠狠一怔。
“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