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歌

    任何一个中学都有一支文艺宣传队，但在宋城，我们学校的文宣队是最好的。

    霞是队长。听说她爸爸是解放军总后勤部的干部，调回在军分区。她刚转来的时候一口地道的北京话让我们心旷神怡，听她说话是听觉上的享受。而看她这个人就更是身心的愉悦：长长的腿、长长的辫子，白净的脸，一双巧目时而顾盼生情，时而冷若冰霜，这完全取决于站在她面前的是什么人。她给我们带来了一股清新之风，只要有男生和她说话，她不是像看见了色狼似的壁垒森严，而是浮出外交部发言人的微笑（后来才知道这种微笑叫皮笑肉不笑）一一作答，很有风度，讲到北京、天安门、中南海她是那样的熟悉。我们都把她当成是毛主席派来的人。

    她能歌善舞，很快就在文宣队担任队长和主演。她对音乐有一种天生的悟性，可以自编自导自演。跳草原上的红卫兵见到毛主席时的抖肩、下腰完全是正宗的蒙古舞。跳白毛女里的窗花舞是那样的欢快轻盈，她和七个女生跳红色娘子军里万泉河边舞，是那样的英姿飒爽，她还来一个“倒踢紫金冠”博得全场雷鸣般的掌声。霞跳得最好的舞蹈是洗衣歌、逛新城、丰收歌、军民鱼水情、阿妹上大学等，这也是那个年代最流行的舞蹈。

    从农场回来，班主任要我写一个表演唱，他来谱曲，霞来跳“反映逢（红）卫兵改天换地的精神面貌。”我推荐南来写，班主任不同意。我只好悲哀的告诉南：我想给你一个接近她的机会，但老师还是决定让我写，所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南沉默不语，长叹一声：既生瑜，何生亮？我安慰他：不就是写一个表演唱吗，你以为能和她说什么呀？我写了三天这个表演唱就完成了。彩排那天全班同学都去了看，提意见，南的嗓门最大，全方位的肯定，多角度的否定，他是作了充分的预谋，有的意见还是有合理之处的。霞边听边记，还目送微笑，以示肯定。班主任决定由我和南共同修改这个表演唱。我就叫南给我借十本中外小说“表演唱就由你负责改，我在家里看书。”“还是要老大哥来主笔嘛。”他高兴，却又佯作谦虚。

    霞是美丽动人的，有一些男生给她传字条，她总是面无表情的看完就一撕，若无其事的和军分区、人武部、地委的同学们一起聊天。很多年后我聊起往事，她淡淡一笑：“少男少女，难免糊涂。”

    有一次看电影，有两个社会青年抢了霞的书包，图谋不轨，华挺身而出，抢回了书包。电影散场后华却被这两人痛打了一顿。第二天霞买了些罐头要我陪她去华家谢谢华。鼻青脸肿的华一看见霞，眼睛顿时发出兴奋的光芒，嘴也结巴。我全明白了。晚上，我叫到华、南、文一起去古郁孤台上。星光朦胧，台下赣江静静的流淌，草丛里虫儿在鸣叫，我们的心都不平静那天晚上，四个人聊到很晚

    在既将毕业的时候，我们举行了最后一次班会，我是策划，霞是导演，鸥是报幕，华和文是数来宝喜看校园新面貌，洁和红二重唱向阳大院开红花，南、星、琳是诗朗颂理想之歌，班主任还是唱共大发开分外逢，其他同学都表演了节目。同学们都恋恋不舍，泪光盈盈，知道美好的中学时光既将结束，同学们将天各一方。霞在优美的音乐声中出场了，她一身藏族打扮，长袖飘飘，宛若仙女，更加美丽动人

    “是谁帮咱们修公路呃？是谁帮咱们架桥梁呃？”这是我和霞合跳的洗衣歌，我完全被音乐所陶醉，但在幽幽的灯光下我看到南和华眼睛里的泪光

    哦，有多少难忘的往事呀

    呜呼，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