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乔抬头,一辆黑色的宾利静静地停在马路边上,车窗玻璃缓缓降下来,一个女人冲她微笑着说话,“汾乔,阿姨有些事情想和你谈一谈,可以吗?”
女人的气质斐然,柔顺地黑发地盘在脑后,偶有几缕从耳畔垂下,明眸皓齿,是个大美人。
来人是贺崤的妈妈。
贺崤生日的时候曾经邀请汾乔去家里,汾乔的舌尖到现在还能回忆起贺崤妈妈亲手烤的奇曲饼香甜的味道。
贺崤的妈妈想和她谈什么?
汾乔迟疑,却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谈话的地方在一家茶馆,装潢处处透着古典的美感。
汾乔讨厌喝茶,茶泡好后,汾乔也只拿起杯子礼貌地微抿了一口。
见状,顾茵了然地微微一笑,也缓缓放下了茶杯,温声道,“这是今年早春的峨眉毛峰,也是贺崤最喜欢的茶,贺崤并不喜欢喝柠檬水。”
听到这,汾乔惊讶极了。
顾茵并不意外汾乔惊诧的神色,“贺崤从来没有说过,对吗?”
贺崤每次和汾乔在一起的时候都陪她喝柠檬水,汾乔一直以为贺崤就算不喜欢,也不至于讨厌。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我了解我的儿子。他若是喜欢一个人,可以在相处时候藏起自己所有的喜好,一切顺着对方的喜好来。贺崤喜欢你,你知道的,对吗,汾乔?”
汾乔的脸色一白,桌下的手指不自觉捏紧了裙摆,不知道该答什么。
“你很漂亮也很优秀,贺崤喜欢你并不奇怪。阿姨也曾经经历过你们这个年纪,事实上贺崤和你恋爱,阿姨也没有什么好反对的。”
“不…”汾乔捏紧裙摆,“我和贺崤没有恋爱。”
“我知道。”
知道?汾乔惊讶地抬头去看顾茵的神色。
既然知道他们并没有恋爱,顾茵为什么还要说这些呢?
顾茵依然得体地笑着,不紧不慢道,“昨天贺崤的信托人给我打了电话,说贺崤已经取走了去年的信托收益。我想来想去,贺崤取走这笔钱的理由,应该是为了你。阿姨猜的对吗?汾乔?”
“是,钱现在在我这,可我本来就是要还给贺崤的。”
“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汾乔,我并不是在向你要回这笔钱。钱是贺崤的,贺崤有使用它的权利,我不会干涉。”顾茵微微别了耳畔的头发,顿了片刻。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相信你能理解我的意思,人总是很容易对在危难中帮助自己的人产生感情。可贺崤是贺家长孙,他可以自由地谈一场恋爱,将来却不能自由地结婚。将来站在他身边的势必是一个足以担当起他妻子身份的人。”
汾乔沉默。
顾茵接着道,“女孩子的青春很宝贵,你把时间花在贺崤身上不值得的。男人的喜欢不会永远这么纯粹,你能确保十年、二十年后贺崤一样喜欢你,为了你和家里对抗吗?趁现在这份感情对你来说还没那么深刻的时候,好好考虑吧,汾乔。”
桌上的茶水已经凉了,茶汤的色泽却还是清澈漂亮的。
汾乔抬头,顾茵仍旧温柔的笑着,优雅而温婉。那笑容看起来和贺崤竟有几分相似。汾乔的脸上却像是被打了十几个耳光,火辣辣地烧起来。
她几乎在顾茵话音落下的同一瞬间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说不清是羞还是愤。她把手里的卡放在桌上,那卡已经捏在手里很久了。
卡推到顾茵面前。
“阿姨,我和贺崤没有恋爱,以后也不会。我很感激贺崤的好意,但我现在很好,不需要任何人帮助。谢谢您的茶,再见。”
说完,汾乔弯腰行了一礼,转身走出茶馆,消失在顾茵面前。
顾茵端起已经凉透毛峰,喝了一口,有些苦了。
她看着对面空置的位子,轻笑。
汾乔自尊心很强,她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始终是太年轻了,顾茵轻叹一口,也许等她长大了就知道,有时候在这个世界上,自尊心是最廉价的东西。
……
汾乔一出茶馆便飞快地跑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自己跑出了几条街,直到喘不过气来时,她才停下了脚步,杵着膝盖喘着粗气。
顾茵的话很有说服力,汾乔在那一瞬间差点真的觉得顾茵说的是对的。
是,她喜欢和贺崤在一起,喜欢贺崤对她好,那是她在困境了抓住的唯一的善意,就像是溺水的人人本能抓住稻草。可那种喜欢是男女生之间的喜欢吗?
汾乔知道还不到那个地步。
所以贺崤的妈妈说出那一番话的时候,她是如此的窘迫难堪。
所以是她刻意不去理清和贺崤之间的关系,不想挑明,却心安理得享受着贺崤的帮助吗?
就像心机深沉的坏女人一样的。
贺崤要是有一天结婚了,不再喜欢她,会不会觉得她心机深沉?会不会觉得喜欢过她很丢人?
会的,一定会…汾乔仿佛钻进了牛角尖。
喜欢她的人到最后都会离开,爸爸、妈妈、还有其他所有的亲人,她们全都抛弃了她,她没有一个朋友!
她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累赘!
她是多余的!
如果她死了,会有人记得吗?会有人伤心吗?妈妈会后悔吗?外公、外婆、还有舅舅,他们会后悔吗?
那些想法仿佛生根的野草,一旦萌芽,便肆意的在大脑里疯长起来,如论如何挥之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