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打出去。
夏日的的夜晚,星空也是极亮的,从楼顶看出去,一眼便能看见整个朝阳区亮马河北岸通明的万家灯火,晚风从汾乔耳畔抚过。
她一眼看见了那灯火中最为耀眼的双子大厦。汾乔突然在那一刻下定了决心,拿起手机,还没按亮,手机就自己亮了。
来电显示上是顾衍的号码,汾乔一秒钟也没有犹豫接通了电话。
“顾衍……”汾乔想问顾衍现在在哪?在做什么?可叫出口的最终却只唤了顾衍一声,声音中含着许多复杂的情绪。
“吃过晚饭了吗?”顾衍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有些失真,比平日要更低沉些,却仍然是那么好听。
“恩。”只答了一个单音节词,汾乔就沉默下来。
她听不出来顾衍现在的情绪怎样,甚至不知道他在哪,状态好不好……
听到汾乔沉默,顾衍自然多少猜到她在想什么,他轻轻叹了一声,“别担心,我很好,汾乔。”
“顾衍,”汾乔吸了吸鼻子,一字一句地开口,“别伤心,我会陪着你,就像你陪着我一样的。”
那声音带着稚气,却又认真极了。隔着话筒传来,带着些模糊的风声,仿佛一阵风拂过顾衍的耳边,不真实、却又真切极了。
他似乎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对自己说话。
没有隔阂,没有距离感地对他说:别难过。
顾宅上下为了准备第二天的追悼会而灯火通明,佣人们忙碌地在他眼前来来往往通过。
从接到老爷子去世的消息开始,他就平静地发号施令,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冷静理智的,甚至他自己也这么觉得。
从医院回来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他沉默地在老爷子生前居住的阁楼前站了几个小时。湖边风大,夜风几乎把他浑身吹得冰冷而僵硬,可只有在这一刻,他才有了回暖的感觉。
“恩。”顾衍点头,答应她。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小姑娘在他面前,看着他,专注而认真的说出这一番话的样子。
“不要失眠,做个好梦,汾乔。”顾衍从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可以那么柔和地说出话来,“明早我让梁特助来接你,追悼会会很累。”
这个星期五算是非常曲折的一天,但这天晚上汾乔却没有失眠。
她几乎是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
第二天清晨,汾乔一大早就起床,换上了整套黑色的礼服。
汾乔吃完早点,梁助理还没有到。
汾乔干脆自己下楼,出公寓时候,还遇上了遛狗回来的老夫妻。果冻远远一开见她,摇着尾巴就跑过来,老夫人的牵引绳拉也拉不住。
上次吃了汾乔的药进医院的事,它看起来一点儿也不长记性。
老人见她一身黑衣,便知道汾乔要参加的是顾舒培的追悼会。这样一个大人物的离开,从昨天下午到今晨,新闻已经重复播报过数次了。
“请代我向顾先生问候,节哀。”
汾乔行了一礼,点头答应。
走出公寓,就正遇上刚刚到的梁特助。他的眼下发青,看起来没有休息好,身上也不似平日里整齐,忙了一宿的样子。
他给汾乔开门,一边致歉:“对不起,汾乔小姐,是我来晚了。”
汾乔不在意这些,摆摆手,直接发问:“顾衍还好吗?”
“顾总今天凌晨四点才休息了一会儿,刚刚已经开始接待前来吊唁的宾客了。”
“我是不是什么忙也帮不上?”汾乔有些失落。
梁特助从后视镜里看见着小祖宗不开心,赶紧安慰道:“不是的,汾乔小姐不让顾总担心就……”
汾乔的眼神已经投射过来,紧紧盯着他。
梁特助意识到说错话,赶紧改口:“我是说,汾乔小姐可以安慰顾总,让他别那么担心。”
汾乔这才收回目光。
……
追悼会在顾宅举行。
一夜之间,整个顾家老宅挂上了缟素。
灵柩周围布置了鲜花,顾衍穿着黑色正装,对每个前来问候的人点头致谢。现场的气氛肃穆而庄严。
他的神情坚毅,神情冷峻,周身仿佛携带着冰雪,高大而挺拔地立在原地,背挺得笔直。
爸爸葬礼的那一天,她和高菱也是站在顾衍现在站的位置。
那时的汾乔哭得站不稳,而顾衍却还必须控制情绪,站在原地,向前来吊唁的人致谢。
汾乔看得难受,快步走到顾衍身边,默默站在了他的身后。
“我要陪着你。”汾乔在心里低声重复一遍。
……
汾乔没料到,追悼会上居然又碰见了贺崤的妈妈,顾茵。
不过再想,顾茵不来才是奇怪的,她是顾衍的同胞姐姐,老人也是她的爷爷。
顾茵依旧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优雅而大方,她穿了黑色礼服,宽帽檐下戴着镂空的黑色帽纱,妆容素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