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姜教授讲得有多快,而是这本就是一门需要贯通理解的课程,即使全神贯注,也很难在抄全笔记和认真理解之间兼顾。
“那就把笔记都收起来吧。”姜教授温柔的女声开口命令。
众人都有几分迟疑,大家面面相觑,都很清楚这门课程的难度,如果没有笔记,这门课十有八、九是挂了的。往年的师兄师姐们也没说过教授不让抄笔记呀?
“汾乔?”
姜教授朝点名册看了一眼,开口叫了一个名字。
汾乔猝不及防被点了名,阖上笔记,从座位上站起来。
教室里百来人,众人集中的目光注视下,汾乔觉得自己耳边一声尖锐的鸣响,手心开始冒汗,整个人像踩在浮板上,一不小心就踩空掉下去,极度没有安全感。又焦虑又慌乱紧张。
“你也记笔记了吧?”
“记了。”汾乔的手心开始轻微颤抖。人群的关注对她的影响是极大的,长期抑郁让她对社交的恐惧发挥到了极致。
她攥紧了衣角,强迫手停止不自觉的发抖。汾乔的自尊心是极强的,她的骄傲使她无论在任何时候,都完美掩藏自己的异样。
“恩……”姜教授沉吟半晌,“就请你说说对我刚才讲的这个专题的理解吧。我也看看你们记笔记的效果。”
这对汾乔来说并不是一个很难的问题,如果罗心心私下问她,她完全能说出让人耳目一新的答案。
可这不是。
身后近百人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台上的姜教授和男助教也把目光聚集在她身上。她觉得自己大脑里的答案全成了一片空白,原本清晰的思路在此刻混乱不堪,甚至有神经突突地跳动,在她脑海里疯狂叫嚣起来。
她动了动唇角,说了几个音节,声带却没有发出声音。
失声。汾乔意识到这一点,更慌乱了。她拼命把手指扣在手心里,强迫自己发出声音。
长时间的沉默让教室后方有了些议论,姜教授依旧抱臂看着她,没有催促。
“我认为…文化产业产品也是…商品,”汾乔终于发出声音来,还有些停顿和吞吐,但她确实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克服,她努力排除所有的杂念去搜寻大脑里的答案。
“比如美国文化产业…一开始走的就是市场化的道路,实用主义明显。它采用naica分为三大类,利用本身强大的传媒机构,渗透到世界各地。”汾乔从磕磕巴巴到说的越来越快,几乎不再思考,只想把她脑子里所有的东西倒出来,然后赶紧结束。
“作为一种外向型文化,它没有□□的监管,不具有太多的本地特色,产品可以迎合世界各地的大众,很大程度上左右了世界文化产业的发展和走向。”
“以上,就是我的理解。”汾乔说出结语时,手不再抖了。可如果这时候有人摸她的手心就会发现,她的手里全是汗。
“说的不错,请坐。”姜涵转身回到讲桌前,关上了讲义。“其实贸然停下来,是想告诉大家:在大学里,抄笔记并不是一种最好的学习方式。”
“刚才这位同学回答出了我的问题。但下面的每一位同学,你们能确保自己对我的课程内容有自己的理解吗?”
“考试绝不是崇文的终极目的。”
……
汾乔几乎是机械地坐下来,大脑里昏昏沉沉,如同训练了几个小时的间歇游,腿都是软的。
不同的是,训练完的时候,她虽然累,心情却是愉悦的,而现在,她觉得自己的内心无比压抑,焦躁难以忍受。
她不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是一个精神疾病的患者,可没有哪一次像这样,渴望成为一个正常人。
无论别人能不能看出她的异样来,她自己很清楚,别人看来简单的交流,轮到她却要花费几百倍的努力。
她害怕别人怜悯的、厌恶的、复杂的目光,害怕别人看透她、拆穿她。这种害怕却又另外成为一种新的压力源头,她越努力伪装成正常的样子,压力就越时刻与她捆绑。
那种无力感,如同挣扎在沼泽,越努力却越陷越深。
……
正是下午,游泳馆里游泳的人骤减,安静了不少。
碧波翻涌的训练池,汾乔一个人在其间独自练习8x25自由泳快速游。
“……哗哗…哗……”
触壁,折返,触壁、折返。
不知道练习了多少组,直到她累的速度慢到不能更慢时,才恍惚听到一个声音。
“汾乔,别再游了,你快上来休息一会!”
汾乔茫然抬头朝岸上看去,隔着泳镜,视线有些不太清楚,可她仍然清清楚楚地看见了罗心心担忧的神情。
汾乔自从中午校队解散后就一直在训练池里练习。罗心心午觉睡醒,发现校队的训练时间已经结束了,汾乔却迟迟没有回来,手机也没人接听,这才想到来游泳馆看看。
站在泳池边上半天,却始终不见汾乔休息过,也完全没发现她的存在。
罗心心觉得汾乔的情绪似乎有点儿不太对劲。
“上来休息会,”罗心心见汾乔停下来,继续劝道:“你瞧,游泳池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
汾乔迟疑了片刻,游到岸边,爬上岸。
上岸还喘着粗气,双腿和手臂都在打颤,浑身都被泳池的水泡皱了。
其实汾乔从早上课堂的那一场提问之后,就一直陷入一种自我怀疑、自我否定的状态,焦虑焦躁。
她本是想通过运动让自己平静下来的。可惜这一招在大部分时候有效,今天却好像失灵了。剧烈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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