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脑时代和阿Q的癞疮疤阿Q之于现

    小时候，没什么书读，曾经背过不少毛主席语录，不仅是背，而且是身体力行，理论联系实际。记得有一条是“要斗私批修”什么是“修”我不知道，那“私”字却是知道的，那些做了的叫做缺点错误，没做的就是潜藏在心里的“私心杂念”这些都是“斗”的范围。于是整天惦记的就是如何“斗”自己的“私”“斗”别人的“私”日记里充斥着自我检讨，自我批判，自我忏悔。不仅如此，自己还像一个小便衣警察似的监督着小朋友的缺点错误，一有点风吹草动就毫不留情的给予“揭露”惭愧的是“斗”了这么多年，自己也没有做成想像中的完美无私的人，倒是一步留神那“私”字就跑出来兴风作浪，大有“野火烧不尽”之势，一时间自是痛苦万分。

    后来读到了阿q正传，你看那阿q的私念乃至于不光彩是何其多也，不仅仅是心理上的还有生理上的，那“癞疮疤”就是明证。鲁迅先生让我们这位自以为先前“阔”过一回，见识比别人高的“完人”头上生出些“癞疮疤”来，心理就平衡了许多。尤其是当未庄的人们整天不依不饶的拿阿q的“癞疮疤”取笑时，阿q回敬的那句话“你还不配”听起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特别解气。不禁为阿q的通达超脱圣哲一般的回答大声叫起好来。可不是么？只要是人谁没有几个或隐或显的“疤”呢？套用一句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也说一句，我有“疤”可是我也很可爱呢。

    想到自己读论语时的一个片断。每一次去读论语虽然没有沐浴焚香盥手，那神情也一定是必恭必敬正襟危坐，如同上早朝的臣子恭听圣旨一般，想老夫子耳提面命的教导，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惴惴的虔诚，生怕自己的不敬的态度会让老夫子生气一般。可是当我读到孔夫子去见南子一节，被子路质问的指天斥地的发誓，想像着老夫子尴尬时的窘态，终于放下书大声的笑起来，再也不管老夫子若是九泉有知会不会责罚我的不敬事了。

    这一段写的是那老夫子要去见卫灵公的妻子南子，因为这位南子被称为卫国的“小君”总领国家的大小事宜，是一个把持着朝政的人。如果仅仅是这样，事情也就简单了，偏偏南子还生的雪肤花容，窈窕身材，而且还是名声不太好的女人。所以，回来后，就有了子路的这么一问。那夫子自然是要指天发誓的，他用了“天厌之，天厌之”这样的话。用今天的话说就是，我要如何如何“让天打雷劈，让天打雷劈”我不敢冒昧的揣想老夫子见那风情千种、仪态万方的南子的心情，心里却很怪子路的无礼与多事，你以为你是谁呀，可以这样向老师发难吗？你自己私心里又琢磨了一点什么呢？不过，老夫子也终于从圣坛上走了下来，走进我们寻常百姓的生活里了。再读论语，我愿意把夫子看作是我们家邻居那位亲切的长者，在谆谆教导中亦有如坐春风的感觉。

    我们这些人，不过是生就的肉体凡胎，长成也不过是吃着五谷杂粮的凡夫俗子，倘若我们有一点类似阿q的“癞疮疤”的私心杂念，不也是正常不过的事了么？那一点对出类拔萃的成功人士的妒嫉，那一点在鄙薄权势时内心里的自卑，那一点自恃才高不附势不趋同的清高，那在养花种草吟风弄月的闲情逸趣中的偶尔的放纵，那对那些妙笔生花出口成章的才子才女们仰慕敬爱我以为我们是不必为此“三省吾身”的，我们该是庆幸，人所具有的我都具有，包括人性的弱点。还是明人张岱说的好：“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在张岱看来，这“癖”和“疵”是做人的最高境界了。

    据说读脑时代即将到来，所谓“读脑”就是运用磁共振仪来给大脑扫描，来探知人的内心活动。目前已有人将这一技术用来观察布什和克里的竞选的广告效应。如果这样的仪器也被用来做为体检的一项内容，如果我们个人的隐私，那些属于隐秘状态下的“疤”被像拍x光片一样，大脑的每一个沟洄中藏着的秘密都可以成像放大分析并做出准确的结论的话，我们是不是会惶惶不可终日？面对每年的单位体检会不会如同世界末日到来一般？我们还会不会像那阿q潇洒的说一声“你还不配”然后在私心里为自己这做为“人”的“疤”引以为光荣和自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