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没有陛下引领,无事也不得多在后宫走动。儿臣不敢逾矩。所以,这些日子便只在陛下寝宫和自己的中宫里。陛下每旬会入后宫给母后请安。儿臣便也只好在那一日来拜见母后了。”
平氏这算是第二次同户锦正面打交道,头一遭听他说这么一长串,有理有据,思路清晰。一条条宫规圣命,让她全寻不出发作的理由。
她气得肝疼,灌了几口冷茶,又掷了杯盏,“便是口热茶也喝不上,你们也是有孝心的?”
这般撒泼,户锦就算是在家里的侯府里,也未曾见过。他愣了下,挥手叫人,“给太后换热茶。”
太后宫的宫女唯唯应是。
连茶都不亲给递一杯,户锦始终与她隔着不近的距离。偏平氏还发作不了,心里猫挠一般。
转了转眼珠阴笑道,“你们也大婚快一旬了。刘家本就人丁单薄,这开枝散叶的事,可不能轻忽。”
户锦垂目,耳垂有点红。
平氏心里憋着冷笑,面上却一派雍容,“钦选的侍君们,也都由各自教引宫人调
教得不错,皇后也该提醒着皇帝,早日颁布下明旨,让各君归位才是。”
户锦不急不躁,坦然道,“儿臣遵旨。”
“初一十五的,圣恩虽隆,你也要让大家雨露均沾。”平氏完全一副恶婆婆的嘴脸,训道,“赶紧制出个章程,侍寝的事,你得从中主持才行。”
“你是皇后,这方面要大度,不要与他们争,要有个中宫的表率。”
户锦听她越说越来劲,淡淡道,“母后有所不知。这些日子,御史们纷纷上折,户管司,礼监司也议了好多次,大家都认为,女主临朝,好多规矩得摸索着来订。就拿后宫的事来说,后宫既有太后和老宫妃们,也有新入宫的侍君,这样混住着,到底不成体统。议来议去,有人提议,就算是富贵人家,至亲骨肉,在居住上,也还分着内宅外宅呢。不如也将后宫改建面前后两处宫所,侍君们居外后宫,太后和老宫妃们居内后宫。这样,于皇家也……体面。”
平氏呆看着他,这段话比方才的还长,她猛地没琢磨明白话里的意思。
“这回选了八位青年才俊,允文允武,甚是可心。皇上也想着快点颁旨,让人住进来呢。本就在犹豫,后宫里一向清净,忽然进来这么多侍君,恐扰了太后。又怕到时天天给侍君们上门禁,闷坏了人家。正左右为难,就有了这样有建设性的提议,当即允准……”
“内后宫,外后宫?”平氏匪夷所思所思地直了眼睛,“这……?”所有的侍君居外后宫,她独自在内后宫,“这是要圈禁哀家?”她尖声厉叫起来。
户锦微皱了皱眉,心道这人也太泼了,“母后何出此言?皇上仁孝,咱们自然也是要孝敬您。您带领老宫妃们住在内后宫,熙养天年多清静。咱们大齐,还需要您的母仪教导。”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您还是注意点形象吧。
平太后说不过他,他句句扣着宫规,扣着礼制。难不成自己一个太后,嚷着要和女婿们混住在一个院子里?平氏气苦得胸口发闷。从来都以为,后宫还得她来把持。现在才琢磨明白。自己已经成了光杆将军。
好一招釜底抽薪。
户锦悠然坐下,喝了口茶。
第二局,完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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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氏颓顿在主位上。原以为每天男侍们齐聚于此给她请安的日子甚是堵心,如今看来,那种日子竟是不可求的境遇。她又气又恨,却一句也驳不回去。一口血险喷出来。
“后宫人多事杂,哀家如有凤谕,又该如何令行禁止?”她毕竟宫中浸了快三十年,很快冷静下来,开始往回扳分数。
户锦平静地看着平氏,“母后有令,儿臣们岂敢不遵。”
平氏微微冷笑,“近日,母后一直心绪不宁。想着必是先皇在天之灵,也因着不能参加唯一女儿的大婚而感到遗憾。”
“皇后不如替母后祷告先帝,也让他平了这憾意。”
“是。”户锦应。
院子里,已经摆好祭礼一应用品。户锦站在祭桌前,鹅卵石铺就精美花样的地面上,并没有摆跪垫。他心中轻哂。
接过宫女递过来的香,对天三拜,插在香炉里,撩衣,跪在石子地上。
跪香,一炷,三炷,五炷,都有,平氏没给他个准数。
从上午熬到正午,平氏眯眼看着院外亮芒芒的毒日头。心里舒服了不少。
户锦的内衫已经被冷汗湿透了。他仍挺直着身子,即使跪着,也如一棵劲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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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政殿。
连成愁得不行。刘诩脸色很不好。
“您可别一头闯过去哟。”连成力劝,“那头正愁找不着您呢,赶着送上门去,不得和中宫大人一起呀……”
刘诩瞪了他一眼。
连成脖子发冷,也得坚持,“总不会让人跪一天的,中宫大人武将出身,底子好。且忍得过。”
刘诩咬牙。
午后,九炷香尽。
平氏早熬药不过他,睡午觉去了。
宫娥传话,说礼成。
跪了近三个时辰,膝盖被小石头粒硌得血肉模糊。
吉祥含泪跑进来,扶他。
户锦摆摆手,撑着自己起来。
转身朝正堂门口走了几步,踉跄着,几乎扑倒。
吉祥急忙扶住他,户锦咬牙又跪在正堂门口,叩头,“儿臣告退。”冲着空荡荡的主位行完礼,终于完成了这次请安的最后一道程序。
户锦拖着步子,被扶出万寿宫。满院子的宫娥内侍和礼监司的执星官,皆跪送。人走了,宫内仍无人敢起,鸦雀无声。